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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五十七章 任尔东南西北风

第二百五十七章任尔东南西北风

正如这些大人物所预料的一样,驸马府的文会结束不到几个时辰,这里所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就被好事者传的沸沸扬扬,其中别有用心之人甚至还添油加醋,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架势。所以几乎是半天的功夫,整个京城里都已经传遍了有关赵越所言的那一堆关于制度体质改革的言论。

话说在通讯手段极其原始的明朝,能够如此短时间的将一个消息传遍有心人的耳朵,如果不是有人蓄意在背后推波助澜,相信说出去换谁都不会相信这是与会者无意间传出去的。

到了第二天,这四九城里更是传出来不少让人无法辨别真假的传言,先是有人说驸马府有人宣扬什么“三权分立”……当然这个倒是真的,可却是说到最后话锋一转,却又讲说这番话的人是在暗指当今朝廷有人独揽朝权,一个人手中把着六部大权,独断专行,根本就不容朝堂之上有半点反对他的声音。

这京城里皇城根脚下的百姓,最大的兴趣爱好就是谈论时政,天南海北的事情就好像没有他们不知道的。随便街边叫过一个车夫,或许都能够给你说两段当年明成祖靖难时的掌故,突显着身为帝都人民与众不同的光辉特质。

于是就立刻有人似乎嗅出了这传言中隐含的深意,便有人传说这段说指的是最近刚刚复相的内阁首辅夏言。说前段时间朝廷动荡,拿下了不少大臣,甚至更有那举足轻重的大人物直接就被砍了脑袋。

而在此之后整个朝廷的大大小小事情,就被夏言一个人掌控,毕竟现在嘉靖皇帝深居皇宫西苑,不是经常处理朝政了。

就这样说来说去,也不知道怎么的,夏言在普通老百姓口中就一点点有往秦桧之流的奸佞之臣身上靠拢了。

也有人说,当初嘉靖皇帝就是看出来夏言狼子野心,狼顾鹰视,脑后生有反骨,这才摘掉了夏言乌纱帽,从内阁首辅的位置上打落下来。如果不是后来迫于夏言一党于朝廷中的压力,又赶上北方鞑子入寇,朝中无人可用,迫不得已才重新提拔起夏言,说不定按照万岁爷那英明神武的智商,早就把这位夏阁老充军发配了……

听到这里,就不免有心向夏言的人反驳道,这夏大人也是清流领袖,又是全天下官吏读书人的楷模,之所以会被去相,那也是因为其刚正不阿,惹了万岁爷不高兴。万岁爷也不是非要把夏阁老如何,只不过是小作惩戒罢了。如今重新恢复了夏言内阁首辅官职,就由此可见一斑。至于说夏阁老专权误国,纯属无稽之谈。

这反驳之声还算是占据了大多数,其中读书人更是占了大头。

而普通老百姓对于读书人却是有着天然的敬畏之心,也就讪讪的说自己只是听旁人说的。只有那嘴硬之人,还悻悻的强自争辩两句,也就不了了事了。

可惜辩论这里,已经无关于谁是谁非了,因为无风不起浪,有了这些流言蜚语的铺垫,夏言在清流之中的地位,已经在旁人不可见的细微处发生了动摇。由此,也就达到了某些人心中所预定的目的了。

除此之外,大家谈论的话题中更多的还是深居在西苑里那位万岁爷的反应。

又有人爆料,自昨天驸马府传出那一番惊世骇俗的言论之后,西苑中的那位皇帝就立刻命令属下太监,找来了几个京城里传教的洋和尚。当然,有人补充哪些洋和尚其实是叫“传教士”的,但是不管叫什么,最起码这验证了皇帝想要知道驸马府的言论是否胡说八道。而事实上,有亲属是在宫里当差的可靠人士传出消息说,据说当时皇帝是一间暖阁里秘密召见那些洋和尚的,至于问了什么,无从可知。但是事后那几个洋和尚都是满面春风的带着大笔赏赐出宫的情景来看,显然他们说的话对上了万岁爷的心思,让万岁爷龙颜大悦。

这样一来,大家心中就不免开始臆想连篇起来,猜测着各种可能。

一时之间,整个北京城里那些原本被视为洪水猛兽,并且京城被指做是“妖怪般”的洋和尚,竟然一下子炙手可热起来。

不少豪门大户都立刻安排下去去找那些洋和尚回家来“念经”,可惜等下人急匆匆的去请,又两手空空一脸沮丧的回来报告说,那些洋和尚住的地方早就人去屋空的时候。大家这才反应过来有人比他们下手更快一步,这件事情就显得愈发的不简单了。

民间如此,作为舆论最集中的风头,那些京城中的各大学堂,特别是国子监里,这一刻也早已经是“乱作一团”了。

几乎是上午一开课,就立刻有学子站出来大声的把赵越之前说过的那番话重复出来,然后就大声的斥责这些话都是歪理邪说,妖言惑众。

可是有人反对,就有人站出来支持。

结果这么一来二去,学堂之中的争论就越来越激烈,到了最后双方各执一词,

也就在这时,书堂里的教习先生出现了,面色不虞的将争执起来的学生分开,然后阴沉着脸安抚众人,接着让大家一切如常,正常上课。

可是这样的心情大家又如何能够读的进去书,而不光是普通学堂如此,乃至于京城中的最高学府国子监里也同样辩论的激烈,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原因无他,早在一天之前夏言就预料有人要在国子监里挑事儿了,早早的就让徐阶亲自去盯着,同时也让身为年轻士子新生代领袖的张居正帮忙安抚。

事实上当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如果不是有了事先的准备,徐阶和张居正这师徒两个人想必都压不住这些思想出现混乱的学子。

特别是当时就有学子站出来质问徐阶和张居正师徒俩,问他们昨日也都是在驸马府中参加聚会,自然是知道具体的细节,如此一来,这些惊世骇俗的言论,却不知道作为国子监的祭酒又是如何看待。

驸马府的文会早就是京城中所有读书人关注的焦点了,可惜邀请的客人有限,狼多肉少,大部分无法参与其中的人自然也就心中带着几分怨愤之情。如今再被有心人这么一煽动,这又都想起来这师徒俩曾经去过驸马府,不管是出自什么心情,众人都不会放过追问的。

好在徐阶也不是省油灯,三言两语就打发了这些精神略显激动的年轻人,不过经过这么一番折腾,整个国子监上下都被严厉看管起来。最后简直是可以用“风声鹤唳”来形容这平时有朗朗读书声的学府了。

事情是暂时被压制住了,但是谁也不知道能够被压制多久。

而这个时候相信也有御史开始上书弹劾赵越这位新任的太医院院判了吧。只不过那些弹劾的奏本首先要通过司礼监,也就是传说中的内书房,才会到嘉靖皇帝手里。

可是谁都知道,眼下的司礼监大太监是李方,而李方李公公和东厂提督太监秦福,关系似乎还不错……

就在京城之中局势日渐微妙的时候,又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忽然响起,同时也掀起了嘉靖二十三年朝廷中最大的一场动乱。

而这一切,似乎对整件事情的始作俑者赵越赵子川来说,却好像是从没有发生过一样。又或者是说外界所发生的事情,因为他引起的风波,他竟然一点都不放在心上。

这时的他,人已经出现在义诊的场地之中,身后跟着一帮人,有王葳蕤、沈小雪还有贺震、沈通以及梅园的一干人等。还有周瓒、梁宏公、杜文孚这大一群工部的、药铺行当的老前辈。甚至还有徐渭、王世贞、柳晸、李文怀,连带着十七八个都是他们朋友的读书人。总之这五花八门的一大帮子人聚在一起,这个热闹就甭提了。

反正赵越觉得挺乐呵的,只是站在他身边正跟他说场地布置中遇到一些麻烦的鹤年堂少东家丁鹏丁少东家,一脸钦佩的看着赵越,举着大拇指不住的摇头说道:“赵先生,赵大人,赵神医,小弟对您可是真的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了。这外面闹的都快沸反盈天了,您老这还能够静下心来带着这一大帮子男女老少跑来看义诊场地,这……呵呵,就赵大人你沉得住气的这股子劲儿,就实在是让人学不来啊”

听到丁鹏这么说,赵越呵呵一笑不置可否。在外人看来,这个时候最紧张的就应该是赵越了,义诊的事情固然重要,也马上就要施行进入日程,可是面对着来势汹汹的舆论压力,还有不可预知的未来,还能够如此镇定自若,就已经不是寻常人可以承受的了。

因此大家跟在赵越身后,看着这个高大伟岸的背影,心中原本升起的几分紧张似乎也跟着平静下来。

特别是那一群老人,别看各自出身不同,来历也都是五花八门,弄得就好像赵越不办医院准备先开一家养老院似得。可这些都是货真价实的老人精,一个个别看都是走技术流路线,但是能够活到现在,经过了一辈子的尘世间的打滚,也造就练就了一颗七窍玲珑的心思,早就看透了这个时代了。

所以说,他们最是能够感觉到赵越站在这风口浪尖之间,所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巨大压力。

也就是如此,就越能够看出来赵越这个人,果然是可以信赖和托付的人,是一个可以做大事,成大事的主儿。

只不过还是难免有人低声嘀咕,说赵越这一次能不能坚持过去,却还两说。首先不知道朝廷会不会因言降罪,二一来,却是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医院的建设问题。

对此倒是周瓒老爷子看的最清楚,手里使劲儿的掐着自己的胡子,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感觉到疼痛,一脸肃然的对身边人说:“陛下是什么性子,这些年大家也都看出来了。哪怕是外面吵闹的不像话,可是这位万岁爷要是认准了的事情,轻易间还是没有人能够影响的。所以依老夫看来,这一次只要有万岁爷看顾赵大人,赵大人必然会安然无恙。至于那些吃饱了撑的御史什么的弹劾,最多不过就是训斥赵大人两句,充其量再罚没一两年的俸禄。撑死了也就如此了。”

这话有人赞同,可有人觉得太过乐观。

但是大家站在赵越这一边,共同的观点就是,赵越之前所讲的那些话未必没有道理。尽管听起来有些惊世骇俗,迥异于大家心中的一些固定思维模式,可是事实上赵越说的事情都是客观存在的。既然存在,就不怕人去辩论啊

要说起来赵越也是赶上好时候了,明朝中晚期之后,这朝廷对民间的舆论控制力减弱,或者是说是比较宽容,放松了对舆论的监督力度。如此一来,民间就有不少质疑朝廷的声音,甚至还有人公然的攻击皇帝。

当然,对于这些与众不同的声音,除了最开始的时候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事后证明,时间一长,这些声音似乎也没有那么重要了。正应了那句话么,见怪不怪,其怪自败。

正因为如此,明朝其间的文化政治,也是各种声音各种矛盾冲突最多的一个时期。这要是放在后世,估计早就被跨省和谐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而赵越来到大明朝日子说不长,但是也短了。对于有些事情还是有一定的了解的,再加上他对嘉靖皇帝这个人还是知道一些,所以才会如此“胸有成竹”。

当然,旁人不知道赵越这一刻心里面也是带着几分忐忑,毕竟事后等赵越的脑袋冷却下来之后,立刻就知道自己惹了多大的麻烦。

尽管有所准备,可是人就是这个样子,想是一回事儿,等事情当发生后才会感觉到一阵阵的“后怕”。

不过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再想要后悔什么的都已经晚了。既然如此,赵越胆战心惊是一天,放下包袱轻松上阵也是一天,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就这样,赵越带着一大帮子人跑来这边现场欣赏了一下义诊的场地,等大致检查了一遍,又交代安排好了当天的一些注意事项。赵越就跟一个没事儿人似得,笑呵呵的对众人这一段时间艰苦的工作表示感谢,并给予了一定的肯定。

尽管只是口头上的表扬,在赵越看来稀松平常的事情,放在从未见过如此阵仗的明朝人来说,还是十分新鲜和振奋人心的。

再加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大家对赵越这个人的佩服,更是无以复加。直接就在众人心里,把赵越的声望从尊敬,刷到崇拜了。

赵越无法理解大家此时此刻激动的心情,他只是按照自己平时的习惯来。

等义诊之前的最后一场“动员会”做好之后,接下来就是开始义诊,并要迎接四方病患的关键时刻了。

对于赵越来说,面对未来这几天不知道会有多少的病患,才是最大的一场考验。至于说什么弹劾,什么朝廷,在他看来都是不重要的旁枝末节罢了。

好在他这话没说出口,要不然他在众人心目中的形象估计会瞬间爆棚。

不管怎么说,义诊终于在这座古老的城市中,在一片躁动与喧嚣中拉开了帷幕。

嘉靖皇帝对驸马府的事情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就好像是朝野上下的混乱都是空气一般。而且让人感到意外的是,不光是皇帝对此事视而不见,就连内阁的两位阁老,还有六部大佬,以及京城中数得上名号的勋贵竟然都没有了动静。

这个城市在吵闹,朝野上下乱哄哄的没有一刻平息,可是这一刻却总给人一种异样安静的感觉,让有心人见了也不禁为之心中隐隐猜到了什么。

就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原本在金鱼池畔一座被无名白盘踞的破庙,如今变作一片热火朝天的工地的“人民医院”院址的前面空地附近的居民,大早起来,当走出自家的家门,就赫然发现前几天用宽大帷幕围起来的区域,忽然视野开阔起来。

与此同时让这些百姓最为惊讶的是,就在这一片空地之上,竟然一夜之间凭空出现了大大小小近百座的白色帐篷,帐篷外,还有不少穿着像是白色孝袍的人在中间来回穿梭。

不少人见了都是为之一愣,这些日子金鱼池这边热闹他们是知道的,平时碍于好奇也打听过,知道这里要盖一间大药铺,可是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才几天的功夫,药铺还没开起来,这里就改“灵堂”了?

“呸,真晦气,大早上竟然就碰上人家出殡。”有那腰比水桶的长舌妇端着手中的尿盆,看到此情此情就不免啐了一口。

也有人眼珠子乱转,嘀咕说道:“看这架势,这出白事的家非富即贵,到时候倒是蹭一顿饭,或者套套近乎,也少不了给打赏了两个。”这是图着趁人家死人,赶着上门占便宜的。

不过马上就有左邻右舍的邻居说道:“我看不是,听说这不是灵堂,好像是什么义诊……”

“义诊?不要钱?”

“不要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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