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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五十六章 大家都在磨刀霍霍

第二百五十六章大家都在磨刀霍霍

嘉靖皇帝的话让在场所有人倏然惊起一身的冷汗,可是秦福却是抬起头来,露出一张诚惶诚恐的老脸,沉声说道:“老奴这点心思,陛下看来犹如掌上观纹,不过那赵越的确是一个惹祸精,这才到京城没几天,就没有一天消停的。也就是陛下你不和他一般计较,才能够得以活到今天。可是今天又说了这样一席话,老奴想,不用等到明天,这京城里怕就要乱成一锅粥了。”

秦福主动请罪,旁人看不出这个老太监打着什么注意,嘉奖皇帝却是心知肚明。甚至是一旁战战兢兢垂手而立的李方,心里也不禁揶揄骂了一句“老狐狸”。

嘉靖皇帝无所谓的摆了摆手,冷笑一声说道:“起来说话吧,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咱们大明朝自开国至今,少有因言罪人的事情,而朕也不是听不进去逆耳忠言的昏君,不过就是几句闲话罢了,用不着那么大惊小怪。有道是兼听则明,偏听则暗,更何况你这个宝贝侄子说的话,固然有些夸大之嫌,却不失是他山之石。连朕都知道海外诸国有别于中土,只是没有你那侄子说的那么透彻罢了……呵呵,以前倒是没想到他一个郎中,竟然还知道这么多。往常只是和他说医药的事情,这要是对外说出去,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对朕念什么,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

“陛下”听到嘉靖这么说,就连一旁的李方都按耐不住,连忙开口说道:“陛下不是汉文帝,他赵子川也不是贾谊,不过此子倒是大胆,竟然会忽然说起这些有的没的。倒是驸马爷平白无故的遭了池鱼之殃,好好的一场文会全给他搅合了。”

说到这里嘉靖皇帝倒是忍不住笑出声来,说起来对于邬景和这个妹夫,嘉靖皇帝本来是不喜欢的。

想当年太皇太后为永福公主挑选驸马的时候,嘉靖皇帝本来是想要把这位长公主许配给自己倚重的重臣之子,借此巩固自己的皇权来着,可惜太皇太后对永福公主的未来格外的看重,宁可找了邬景和这么一个有才名而无背景的驸马爷,也不愿意让自己的宝贝女儿嫁入朝臣勋贵之家。

而事实证明邬景和与永福公主夫妻俩相敬如宾,琴瑟和谐,倒是不失为一对恩爱夫妻。而邬景和也不同其他驸马那般,蓄养外室,花天酒地。可不知道为什么嘉靖皇帝对邬景和就是看不顺眼,甚至还有好几次两个人一见面,就没有好脸色,说起来也是一件怪事。

因此能够看到驸马爷吃亏,嘉靖皇帝也不免心生几分解气的感觉。

当看到嘉靖皇帝如此,下面的秦福也不禁长出一口气,马上就知道头上这一片乌云就算是吹过去了,因此就给了那边李方一个感激的眼神。

司礼监的掌印太监李方不动声色的微微点头,然后又对嘉靖皇帝说道:“陛下,如今曲终人散,接下来想必就会有人递交奏本出言弹劾,到时候朝堂上恐怕不会安宁,坏了驸马爷的文会是小,搅了陛下您的清修,这罪过可就大了。”

秦福也接话说道:“是啊万岁爷,原本只想着让赵越在陛边顶替那个许绅,不想这就是一个惹祸精,所以老奴恳请陛下,干脆就把这个惹祸精赶出京城去吧,也好免得朝堂上多出许多是是非非。”

对于秦福的话嘉靖皇帝只是似笑非笑的扫了他一眼,就老神在在的说道:“你个老货不用在这里打埋伏,送走了你这个侄子,谁来替朕兴办人民医院,朕身边还能够用得上手的也没有几个了,倒是少不了这么一个惹事精。不过说起来,此子倒是言之有物,往常只是把他当做太医用,却是屈才了。一会不妨传旨,把他传唤进宫里,朕倒是要听听这个三权分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听到嘉靖皇帝这么说,李方和秦福都是相对苦笑。

在这两位老太监看来,这赵越的事情真的是可大可小,不过就眼下来看,这动静究竟有多大还不可知。

只是皇帝看似不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的态度,却是让两个老太监心中忐忑难安,因为他们甚至此时此刻朝廷刚经历过一场动荡,因为一些事情,有不少老臣都被削职降罪,或是发配或是下狱赐死,别看表面上朝堂上一片祥和波澜不惊的样子。实际上早就暗潮涌动,特别是内阁首辅夏言与次辅严嵩这两个人之间,明争暗斗不断。

之前嘉靖皇帝还乐于坐山观虎斗,还可以置身事外,可是有了赵越这么一瞎搅合,他们还真无法预料事情会向哪一个方向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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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驸马府回严府的路上,被两个老太监心里面惦记的那位内阁次辅严嵩严大人,此刻却是双目紧闭的正作假寐状,除了马车行驶时颠簸震动的他身体跟着上下一颤一颤,谁都看不出此时此刻这位武英殿大学士心中究竟在想些什么。

三权分立吗?安静了许久,严阁老嘴唇微动,才吐出来这么几个微弱不可闻的声音,看样子外表平静的他,心中实际上并不安静。

自夏言复相至今,严嵩的心里面一直像是堵着一口气一样,吐,吐不出去,咽,咽不下来。想当初自己费劲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这个老对头给斗倒了,好不容易大权在握了吧。只可惜没享受几天独揽大权的感觉呢,这头狡猾之极的老狐狸竟然还能起死回生重返朝堂。当真应了那句话,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当初就不该顾忌皇帝的心思,把这头老狐狸赶尽杀绝才是,也不会落的今天,自己时刻都要小心着这头老狐狸反咬自己一口。

特别是从今年年初北方的俺答汗率部骚扰京畿以来,朝廷内不少官员都因为这件事情被牵扯其中,其中甚至还包括了兵部尚书毛伯温之流。

可是让严嵩感到不悦的是,夏言借此机会,还把自己当初安插在不少部门的心月复都趁机赶下,换成了他自己的人。

这些日子以来,更是变本加厉。就比如说这朝堂下的那群腐儒清流,就不止一次的找自己的麻烦,这一回更是找人上书弹劾自己那个没出息的儿子,说是贪墨建造宫室的工程款,以至于宫殿部分下雨坍塌,主要原因就是偷工减料。直接就说严世蕃犯了欺君之罪,更是有把苗头烧到自己头上的意思。

好在这些年来自己在嘉靖皇帝身边还算是有几分颜面,最后总算是保住了儿子,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可惜这件事情却是给严嵩敲响了警钟。让他知道,如今他和夏言已经到了撕破脸皮,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地步了。

可惜眼下夏言学了乖,对严嵩真可谓是严防死守,不肯露出半点破绽,以至于严嵩想要找一个攻击他的点都找不到,所以这一段时间以来,严嵩几乎就为了这么一件事情寝食难安。

想要对付夏言找不到切入点,想要重新安插自己的人手又没有机会,想要跟皇帝身边打个小报告什么的,可是之前自己那个宝贝儿子刚出了事情,所以现在在嘉靖眼中自己还是一个可疑人物,可疑人物说的话又有几分可信性?

于是严嵩很恼火,很压抑,很郁闷,可就是在今天,严嵩忽然发现了一丝机会

而提供给严嵩灵感的人,也不是旁人,正是那个赵越赵子川。原本严嵩还顾忌着这个姓赵的是和陶仲文一般的人物,不过是一个江湖术士,怕自己的儿子严世蕃上当,才故意不让严世蕃与赵越结交,虽然事后有所缓和,也知道此人并非陶仲文之流。可是经过今天这件事情,或许他又要改变几分态度了。

想到这里,坐在马车中的严嵩那张生的气质不凡,正气凛然,刚正不阿的俊朗老男人的脸上,也不禁浮现出几分充满了恶趣味的笑意出来。

“老匹夫,这一次就算是你继续装缩头乌龟,可是你赖以依仗的那群小白痴,恐怕也要忍不住跳出来乱咬人了吧。到时候老夫倒是要看看,你这头老狐狸还怎么安之若素,稳如泰山?哼哼……”

严嵩这边暗自发力,殊不知他的老对头那边也是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只不过让严嵩意想不到的是,夏言不是自己一个人,在他的身边竟然还坐着国子监祭酒徐阶,以及徐阶最为看重的那个关门弟子张居正。

此时张居正显得略有些沉不住气,皱着眉头说道:“赵子川的言论有些内容虽然听着似乎有些偏激,但是仔细分辨却看得出来他不是肆意妄言,而且平时弟子也曾经听人说起过海外诸国与中土不同的奇异风俗,只不过没有想到这其中竟然也有如此多的道理。”说着张居正就慨然叹息一声又继续说道:“自叹弟子这些年来苦读圣贤之书,以为可以不出家门尽可知道天下之事,却不想到头来还是如井底之蛙,坐井观天,真的是夜郎自大,可笑之极。”

听到张居正如此自嘲,徐阶脸色也是不好看,但是看着张居正失落的神情,作为老师却是有义务正确引导这个弟子。

因此徐阶只能故作严厉的呵斥道说:“古人有云,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学海无涯苦作舟,这天下之事又岂是寻常人轻易可以看遍的圣人都说过,三人行必有我师,如果因为自己所知不如人家,就自暴自弃,又谈得上什么自强不息叔大,那赵子川也不外乎是久居海外,耳濡目染之下才知道了那些迥异于中原的事情。至于这大明天下的绝美风物,又岂是他可以轻易知道的所以叔大你切不可妄自菲薄,反倒要借此机会取长补短,增进见识,待到把旁人的知识兼容并蓄,去伪存真,最后成为自己的,到时候你就会发现,这知识就犹如天上的星河,是数也数不尽的,但是你我所能够做的,无非就是比常人更进一步罢了。”

听到徐阶这样说,张居正原本沮丧的脸上顿时迸发出一层带着光晕的光泽出来,眼睛里更是精光闪闪,最后重重的一点头,充满了悔意的惭愧说道:“老师,是弟子孟浪了。不该妄自菲薄,如此弟子当痛定思痛,放眼天下,不能再闭门造车……”

眼见着自己的宝贝学生大有出世之意,徐阶也不想弄巧成拙,就连忙打断了张居正,转过头对夏言说道:“老大人,你看今天这事情应该如何。”

当听到自己的恩师和夏阁老有话要讲,张居正嘴巴里那半截子话也不好说出口,只能悻悻的闭口不言,老实的坐在一边。

夏言没有回答徐阶的话,反倒是冲着张居正笑了一下,然后说道:“你这个老师是刀子嘴豆腐心,别看说你几句,但是他看你别看谁都要重,却是一个不可多得的良师啊”

张居正闻言连忙要起身,可惜却被夏言抬手阻止了,然后就见夏言一脸正色的低声告诫说道:“那赵越今天说的话,你听了也就听了,这几日国子监那边或许有什么骚动,你切记不可和他们一般,被搅合在里面。”

听到夏言这么一说,徐阶似乎才想起来其中的关键,脸色瞬间就是一变,猛地激灵起来。

张居正不是笨人,被夏言这么一提醒,马上就明白过来对方所指何意。

有了赵越今天这一席话,明天国子监里必然会群情激奋开了锅不可,先不说赵越的那些言论是对是错,但是这一番“不负责任”的话语必然会扰乱了年轻人的思维,到时候必然会掀起一场不可预料的风暴出来。

一想到这其中的关键,张居正顿时就目瞪口呆愣在那里。古往今来,不管是哪朝哪代,新的学说诞生之初,必然会引发主流思潮的躁动和混乱,这个时期可以说是最敏感,也是最容易出事情的时候。因此一旦事情真如大家所预料的一样,朝最坏的方向发展,不说是北京城如何,就是这全天下的读书人都会被席卷进来,到时候……

看到张居正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夏言也不再多言,重新坐稳,便对徐阶说道:“少湖啊,国子监那边这几天就要由你亲自坐镇了,千万要将学生们安抚住,即便是有乱子,也要尽可能的控制在掌握之中……前段时间麻烦事情太多,眼下的朝廷可再经不起伤筋动骨的折腾了。”

徐阶闻听此言不由得点了点头,眼神中也浮现出几分担忧出来,最后低声说道:“就怕老大人怕朝廷伤了元气,可却有人想要借此机会浑水模鱼啊”

徐阶的话有所暗示,夏言自然心知肚明他说的是谁。

“严惟中啊”夏言心中长叹一声,对于这个老对手,夏言的心情是无比复杂的。可以说这大半辈子夏言都是和严嵩打交道中度过的。而且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到了极点,恩怨情仇更是几句话都说不清楚的。

而现在大家早已经撕破了面皮,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这一次自己能够复相,也是纯属侥幸,如果不是嘉靖皇帝打压下去一批重臣,怕严嵩一家独大,迫不得已才重新启用自己,说不定自己这辈子也就从此黯然退出政治舞台了。

好在这一回自己还有机会,一步步稳扎稳打。可惜这个世界就是这样,计划永远没有变化快,就说今天见到的这个赵越赵子川,几句话的功夫,就打破了自己苦心经营下来的平静局面。

但是要说赵越是胡说八道,但仔细品品还真不是那么一回事儿,以至于夏言都说不出应该怎么评价赵越了。

最后想到麻烦的让人头疼的地方,这位内阁首辅也不禁心中爆了粗口,暗骂赵越是一个“搅屎棍”。

不过当着徐阶和张居正的面前,夏言头再痛,也要装出一副稳如泰山的样子来。

夏言肃然说道:“少湖不必担心,只要有老夫在,纵然有些魑魅魍魉又能如何,哼,这个朝廷还乱不了”

看着夏言如此镇定自若,一副胸有成竹,乾坤全在掌中的架势,徐阶也是长出了一口气,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

张居正更是一脸敬慕的望着夏言,心中无限感慨,暗道内阁首辅就是与众不同,光是这一身非凡的气度就够他学一辈子的。

此时的张居正又哪里知道日后的自己也会走到夏言这个位置上来,到时候又不知道他的气度威严又要有多少人为之感叹不已了。

而就在他们在谈论驸马府发生的事情之时,整个京城也已经有不少角落谈论着相同的话题,却不知道这一天过后,这座古老的城市又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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