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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四十七章 凤凰何少尔何多!

第二百四十七章凤凰何少尔何多

驸马爷这一提议,立刻就有不少人为之心动。毕竟今天这种大事竟然还会出现独斗这么不合时宜的变故,多少都是一件趣事。别看暖阁之中坐着的不是文坛名宿,就是朝廷大佬,可这些人归根结底还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的正常人,心里面都难免有几分看热闹不怕事儿大的心态,更何况发生冲突的又是小辈儿,他们这些做长辈的出面调停一下也是再情理之中。

可惜驸马爷这话音刚落,正端坐堂上主位的夏言夏阁老就阴沉下来脸孔,语气平淡,却是用一种毋庸置疑的口吻对众人说道:“以老夫愚见,还是不要去看好了。毕竟都是些年轻人年轻好胜,难免有些过激,我们这些人都应当身为他们的表率,又与之何异,且在此处安坐,命几个小厮前去叮嘱一番不要闹的太大,至于结果我等安心等待便是……”

内阁首辅开了尊口,自然是金科玉律,众人不敢辩驳。

在场众人恐怕除了严嵩对夏言表面道貌岸然,实际上却是不想被人说是有失体统与小辈儿胡闹才是真的。

不过像是这种事情严嵩也并不想参与进去,也乐得旁观。

于是乌景和乌驸马觉得夏阁老话说的有道理,也就不强求出去看了,只是交代了家人,去留意那边,但是千万不许他们闹的太过,搅了今天聚会。

话说暖阁这边的众人等待赵越这头的结果。

而赵越这边此时此刻却是有人骑虎难下,刘蟒这厮也是难得聪明了一回,玩了一招借刀杀人的把戏,却不知道自己这一刀挥舞出去未必会砍伤敌人,说不定就要太阿倒持,最后伤及自己了。

高耀祖和庞仁美这一刻都已经下不来台,最后也只能期盼与赵越、徐渭等人也都是绣花枕头,草包肚子,要不然他们今天可就要悲剧了。

当即庞仁美抱着“先发制人”的念头,抢先开口道:“适才众位老大人抛砖引玉,我等自然要紧随其后,一展文采,这第一局咱们也不必其他,就是比诗词,尔等可敢答应下来赢了,尔等留下自便,本公子心情好不予你们计较,今天的事情就不再提及。可要是你们输了,就要立刻自认胸无点墨,灰溜溜的滚出驸马府,如果答应,这比试就现在开始。比试三局,三局两胜”

赵越这一刻也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暖阁那边有了动静他已经发觉,觉得自己给徐渭创造的这个机会十有八九会成功实现,因此等到驸马爷指派了家人从暖阁出来,又不出言制止,他就立刻明白了三分。

赵越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目光卓然的盯着庞仁美说道:“庞公子打的好一副如意算盘,输了,我们名声扫地,要离开驸马府。可是赢了,却也与你们没有半分损害,这算是哪门子赌斗如果庞公子有胆量,那么咱们就约定,输了的人要当着在场所有人的面前,大喊三声:我狗眼看人低,我目中无人,是一个势利小人然后呢,就当着众人面前离开驸马府。等日后每次与我等见面,都要退避三舍,实在回避不及也没有关系,只要低下头说声小人冒犯也就罢了……”

“你!你,你说什么……”庞仁美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可没想到赵越竟然如此得理不让人。

而四周是凡听到赵越赌斗彩头的也无不是哗然起来,如果按照赵越说的这个彩头比下去,赢得人固然是皆大欢喜,可是输了的人却是要颜面扫地,甚至是整件事情成为一辈子被人议论的奇耻大辱,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做人。就更不要说,就此自甘人下,对于对名声比姓名还要看重的读书人来说,简直是要比杀了他们还要难受。

这真的可以说是一个让人蛋疼的比试了。可是四周旁观者却无不是激动起来,没想到原本是阳春白雪的聚会,竟然也会上演这么一出儿好戏出来,不说今天能不能铭记史册,但是最起码也算得上是不虚此行了。

四周的人在看热闹,作为当事人的庞仁美额头上却是不禁又急又气冒出一层冷汗出来。

至于说那个原本是想要给刘蟒出头的高耀祖高公子更是觉得自己倒霉透了,且不说输赢如何,就是被人当猴耍的感觉,就已经让他肝火呼呼的往上撞,面红耳赤,估计现在想要杀了刘蟒和赵越两个人的心都有了。

但是事到如今,高耀祖和庞仁美两个人也只能硬着头皮的答应下来。

高耀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道:“无那汉子,小心风大闪了舌头,到时候有你哭的且按照你说的办,本公子倒是要看看等到你输了的时候,又该如何”

狠话谁都会说,但是这输赢却是难以下评断。

王世贞这个时候忽然在赵越与徐渭两个人的耳边说道:“两位仁兄,这比斗未免有些过了。这等纨绔子弟,咱们又何必和他们一般见识,倒是惊扰到暖阁中的诸位大人,恐怕就是大罪过了……”

王世贞话音一落,十分自负的徐渭就给他来了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而与此同时一旁唯恐天下不乱的沈通更是撇着嘴说道:“王公子,你这话小的就觉得不对了。老话儿说得好,佛争一炷香,人争一口气。这都被人打上门了,还忍气吞声,却不是好汉所为。就连我都知道,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的道理。对待这种人,他狠你就要比他更狠……”

听到自己竟然被一个小厮给教训了,王世贞这位世家公子也不由得苦笑起来。虽然说沈通这话固然有一定的道理,但是他们是读书种子,是被寄予厚望的士林学子,又岂是哪些打打杀杀的什么江湖好汉所能比拟的?

当然对于沈通的错误,王世贞性格使然,是不回去纠正的。

倒是赵越很惊讶沈通竟然也能“出口成章”了,就问他道:“几天不见你倒是非吴下阿蒙了。竟然还一套接着一套的,这些话你是和谁学的?”

沈通闻言不由得脸上浮现出几分得意之色,不过他却是藏不在心中秘密,也是不善于说话的,当即就直接嘿嘿一笑说道:“听贺老大说过一些,王家小姐也教过我一些,嘿嘿,先生是不是也觉得我长学问了。”

赵越闻听此言就知道这小子是半点学问都没长,不回答他的问话,转回头就去看对面的高耀祖与庞仁美:“既然是你们要比,就先请开始吧。”

高耀祖和庞仁美两个人此刻已经无暇再去怨天尤人了,除了自认倒霉,他们没有办法躲避这场比试。

尽管两个人自认胜算颇高,可是这两位别看不是东西,但是多少有些自知之明。别看之前两个人叫唤的多欢,但是他们却是自知就自己这点本事,放在明眼人眼里,其实就是一个笑话。虽然还不至于贻笑大方,但是却也是水平中等偏下了。

可惜这一刻他们还能够如何?

于是就见高耀祖与庞仁美两个人对视一眼,几乎是异口同声道:“高兄你先来?”“庞兄你先来……”

话音一落,两个人顿时就能够听到四周围观的人群中传来阵阵戏谑的笑语声。

腾地一下高耀祖和庞仁美只感觉自己的耳根子都发热,最终还是庞仁美冷哼一声,强自说道:“高兄暂且给小弟压阵,且看小弟如何叫这几个乡下人知道什么叫做阳春白雪,什么叫做自取其辱”

高耀祖乐不得有人去打头阵,心中重压稍一轻松,连忙陪笑道:“庞兄自管去吧,以庞兄才学,想要取胜就犹如万马军中取上将之头,如探囊取物一般……”

庞仁美嘴角一抽动,也不知道他此刻心中所想,但是他人已经向前一步,来到赵越面前,看着赵宇直接说道:“那这第一场……”还不等庞仁美把话说完,说是要点赵越的名,捡赵宇这个软柿子捏。那边徐渭却是已经满面春风的走了过来,直接挡在赵越身前说道:“这第一场就有你我比试”说着也不顾庞仁美反对,直接就转头对赵越一抱拳说道:“还请兄长替小弟掠阵”

赵越一连笑意,就好像是半点都不把比试放在心里一样,看到庞仁美上前他也不主动开口,看到徐渭替自己比第一场,他也不当仁不让的与之谦让一番。

摆了摆手,神情很是自然的说道:“既然文长有兴趣打这个头阵,那为兄就与你在这里站脚助威,提前祝你旗开得胜……对了,人家能够来一趟驸马府也不容易,文长即便是要赢,也不要他太过难看”

赵越当真是气死人不偿命,而徐渭更是不顾对方的脸色有多难看,倒像是一位合格的捧哏相声演员一样,应了一声,就面无表情的站立庞仁美身前,一抬手,示意对方先来。

庞仁美这一刻已经出离愤怒了,不过眼下事关他个人荣辱,即便是再气氛他也只能冷静下来,静下心来思考这第一首诗应该怎么来做。

然后就见庞仁美环顾四周,似乎是在寻找灵感一般,什么亭台楼阁,什么假山怪石,脑海中几乎把历史上有名的诗词都想了起来,一时之间也找不到一首诗符合四周景色的。

不过当看到这庭院之中,有许多将开未开的花草树木,他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像是抓到了什么。

最后就见这位真可谓是搜肠刮肚,才硬着头皮大声说道:“尔等且听仔细了……栏外见春迟,朝来雪一枝。不知初发处,误道已残时。”

此诗一出,众人先是一愣,等到细细品味,却发现这诗倒是粗浅的很,虽然有些牵强附会的嫌疑,不过也算是合情合景。只不过这满园春色,含苞待放,又是盛会其时,这诗中含义却是让人不禁有些暗道晦气了。什么叫做“不知初发处,误道已残时。”难道说这刚开始的聚会,就已经要收场了不成

但是不得不说这已经是庞仁美超常发挥了,就诗词而论,这首诗倒也算得上是中上了……

所以庞仁美诗一做完,一旁的刘蟒根本就不顾好坏,首先鼓掌叫起好来:“庞兄这诗词寓意深远,意境实在不俗,堪称佳品啊”

高耀祖自问这么短的时间里,自己也未必有这水平,也是连忙点头称赞。

不过很可惜除了他们这几个人之外,应和者却是寥寥无几,多少不免让人有些尴尬罢了。但是最终大家还是礼貌性的跟着拍了拍手,算作是给庞仁美的鼓励。而庞仁美见此也不禁脸色好看了些,然后盯着徐渭去看,大声道:“该你了”

徐渭嘴巴一动,傲然道:“不用你来催促,且听好了”

说着就见徐渭迈开步来,边走边吟诵道:

“句践种兰必择地,只今兰渚乃其处,千年却有永和事,右军墨藻流修禊。吾越兰谱本如此,只今春来稽山里,兰花兰叶垂云紫。近闻楚国之黄州,雄山绝谷通金牛,苍苍元气秘不得,一夫大嗓鸣天球。门人归来对我说,正是诸君称彦哲,于世百物无所耽,谷里种兰盈百叶。有时几案拂玉光,镇夜管毫僭蕊芒,古来楚越本接疆,不待风吹两国香。”

当徐渭念道最后一个“香”字,众人早已经沉浸在徐文长那充满了磅礴大气与傲然洒月兑的意境之中。

也随着徐文长的脚步,众人的目光也下意识的跟随着他游走其间,最后当视线随着这首诗念完,眼前顿觉得豁然开朗,就只见那削瘦单薄的背影之前,一片被摆放在园中的兰花草,正无声无息,却是郁郁葱葱的赫然跃然于众人眼中。

而在此之前,恐怕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发现这园中究竟摆放布置着什么,他们从一开始就只在关注园中又来了哪一位大人物,又是摘章抄句,希望能够得到一篇辞藻堆砌优美的文章,好借此扬名立万。

于是乎,大家都忽略了这园林之中本来就有的美景,只不过这美景初时也不引人注意。只因为那兰草过于幽静,几乎让人忘却了它们的存在。

可是如此良辰,这兰草却是正当其时。

可以说如果不是徐渭的这首《兰谷歌》恐怕整场文会即便是曲终人散,人们也不会去注意到这个角落,发现这样一处美丽景色。

一时之间领悟到这份真意的众人,无不是心生惭愧。但是又不禁惊叹这个年轻人的诗词果然了得,起码这才华却不是常人能及。

更何况景色因人而定,因人而生,除却那兰草之外,知道徐渭的人,也听得出来他是借物喻人,更是通过此诗点明了自己出身来历,如此这般,却是比那些牵强附会的俗物要强胜千百倍。

至于说是诗词好坏,几乎是不用大家点评,几乎是高下立判

“好诗”这一下不同于刘蟒故意吹捧,自然就有人情不自禁的月兑口叫好起来。而有人叫好其了一个头,下面顿时响起一片赞许之声

赵越和王世贞他们更是激动的无可无不可,毕竟作为徐渭的朋友,大家可都是乐于徐渭能够借机成名,也高兴好朋友能够博得大家的好评与称赞。也因此心中有一种与有荣焉之感,同事作为徐渭的朋友,他们也是再次见证了好友那不可小觑的才华。

赵越不懂诗词好坏,但是和刚才庞仁美那憋屈了好半天才弄出两句诗相比,徐渭这份洒月兑和酣畅淋漓,其中的高下,赵越还是看得出来的。

而赵越这边是一片欢腾叫好,对面的庞仁美却是脸色灰暗了起来,几乎是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慢慢转回身一脸傲然,用不屑眼神打量着他的徐渭。

在庞仁美茫然无神的眼眸中,徐渭虽然一句话不说,但是在他看来,那沉默似乎也充满了鄙夷和不屑。

庞仁美如此,高耀祖和刘蟒更是意外这赵越身边随便出来一个人竟然也有如此才华。这三局两胜刚一开始,就轻松的输掉了一场,这对他们的打击可以说是十分巨大。

当一想到赵越之前与他们预定的彩头,高耀祖几乎可以想象自己一旦输了比试,等回到家里,自己的老父亲同邑侯会如何修理他,说不定就要施家法,跪祠堂去。

因此当想到了最坏结局,高耀祖下意识的打了一个寒战,就想要找个台阶,把这场“不对等”的比试掩饰过去。

可惜想法是好的,但他这边刚一想,那边徐渭却已经露初几分狂态,冷笑一声开口说道:“我再送你们一首诗,尔等听好”

“什么这徐渭竟然还有诗”众人闻言也都一惊。此刻却听徐渭朗声道:“一窝两窝三四窝,五窝六窝七八窝……”

“嗯?这算什么诗”头两句一念,众人无不是为之一愣,有心取笑,但是一想之前的《兰谷歌》却又静下心来。

果然,就见徐渭诗中一转,目视庞、高、刘等人,轻蔑道:“空食皇家千钟粟,凤凰何少尔何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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