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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章︰臣要出恭

「招商局布匹的收購價越來越低了,這個月要比上月還要少進賬一百六十多銀元。」

此時雙門橋小學堂教諭肖瑜對朱琳澤的到來渾然不知,依舊在教諭教諭辦公室內品著香茗,翻閱著賬本,敲打著算盤,估算著這個月的進賬。

「肖都督、李提學官等一應諸人那邊都要打點所需的銀錢也不是小數目。」雙門橋小學堂副教諭易信忍不住向肖瑜抱怨道。

「上邊這些人的胃口可是越來越大了,去年每月孝敬出去的銀子折合銀元三百多兩,今年每月孝敬出去的銀元可足足要近五百兩,眼下棉紗、生絲都越來越貴,招商局那邊收購的價格卻是越來越低了。

咱們干的可都是調腦袋的勾當,這要是被發現,以閩王的脾氣脖子上免不得要挨一刀。」

當初兩人就是看重絲綿的利潤驚人,才湊錢買了這個雙門橋小學堂的教諭和副教諭,私自將小學堂改成紡織廠,利用在當地的影響力掩人耳目。

去年的棉紗、生絲價格地,絲綿收購價格高,他們兩人也狠狠地賺了一筆,才三個月就把織機的錢給掙了回來回本了。肖瑜甚至還購買了讓人羨慕的新式馬車。

只是隨著絲綿的收購價越來越低,真正能到手的銀子也越來越少,這讓他們愁眉不展。

「打點終究是繞不開的,不打點,咱們這事要捅出去,你我都沒好果子吃。」

肖瑜抓著胡子,絞盡腦汁地想辦法增加雙門橋小學堂的收入。

打點的銀錢不能省,自然就要想辦法從其他方面增加收入。

壓縮生產成本?也不大現實,各地的生絲和棉紗都有當地的豪紳把持,他們這種小買家和這些動輒出手幾百上千擔的生絲絲毫沒有議價的權力。

他所知道能和太湖附近有議價能力的紡織廠也只有閩王創立的國營紡織廠。

這名字雖然新奇,但明眼人都明白這玩意兒就是當初的織造局。國營紡織廠里頭很多管事的就是當初織造局的公公,甚至很多機器和改造的廠房,都是直接從江南織造局手里接手來的。

和前朝不同的是,當初織造局是朝廷和聖上的,而今的國營紡織廠是閩王,只是掛了個國的名字而已,實際上換湯不換藥。

既然上面打點的錢不能省,也沒有能力在原料方面壓價,剩下最後一個法子就是擴大產能了。多生產一匹就能多賺一點。

「要是每天再讓那些學童多干兩個時辰,你說這一天咱們能多產多少匹布?不過這就要多費些燈油錢,不知南京城最便宜的燈油作價幾何。

要是今年閩王再多批些教育經費就好,這些錢正好可以彌補咱們的損失。」

思來想去,肖瑜還是決定讓這些學童每天多干上兩個時辰,這樣就能多產一些布匹以增加他們的收入。反正這些學童都是免費的勞動力,不用他們花錢,只要管一頓泔水飯就好。

這些學童不僅不用他們花錢,就算不干活也能給他們賺錢。

閩王為了鼓勵學童入學,小學堂的學童每個月有兩角的補貼,中學堂的學童每個月有五角的補貼。

這些錢看似不多,但只要學堂招收的學童足夠多,也是一筆不菲的收入。

他們雙門橋小學堂學童人數較少,只有三百六十七人,人數最多的小學堂江東橋小學堂可是有千余名學童。

光是學童們每個月的補貼可就是三百多兩,一年下來可就是三千六百兩。

只可惜江東橋小學堂的兩個教諭都是大學堂出來的榆木腦袋,滿腦子只想著傳道受業解惑。傳道受業解惑哪里有做生意來的劃算,當初要不是看重這個小學堂的商機,他才不會花錢買這個不入流的小學堂教諭。

閩王教諭系統內的教諭和正經的教諭不同,沒有任何品級,自成一系,只要你有個秀才功名都能當小學堂的教諭。

當然,中學堂的教諭要求更高一些,需要舉人功名才能擔任。

「此舉恐怕不妥,現在這些學童每天都要在織機上待上七個時辰了,就這還死了六個人,要是再多干上兩個時辰,只怕是要出更多的人命,事情鬧大了你我可都兜不住。」

副教諭易信並不贊成肖瑜的做法。

為了將這留個學童死的事情掩蓋下去,當初他們可是花費了不少銀錢才瞞過去的。

這些學童本就體弱多病,一天干上七個時辰就已經死人了,要是再多干上兩個時辰,不知道要多死多少人。

一個只讓這些學童干七個時辰,並不是因為肖瑜善心大發,而是因為天黑之後舍不得點燈才讓這些學童下工。

當然,朝廷每個月都會給南京附近的學堂發燈油,還是上乘的燈油,只是這些燈油不是被他們兩個拿回家自己用,就是被他們倒賣了。

易信覺得他眼前的這個上司賺錢賺的魔怔了,似乎忘記了這里是小學堂,而不是紡織廠。

「人死了也不打緊,南京這塊寶地有的是難民,到時候花些錢從難民手里買些孩子過來,那些難民還對咱們感恩戴德呢。」

肖瑜並不在乎這些學童的死活,人?大明朝最不缺的就是人。

「肖教諭說的好啊。」

在門外听聞二人的對話,李奇怒從心頭起,直接將門一腳踹開,奪門而入。

「爾等何人?小學堂乃是教化聖地,閑雜人等豈能擅入!來人!給本教諭將這廝叉出去!」

見幾個陌生面孔直接奪門而入,肖瑜登時拍案而起,想要喊來雇佣的游手將幾人打出去。

易信見到這些人不禁感到眼前一黑,整個世界只剩下黑白兩色。

這些人體格壯碩,器宇不凡,肯定不是尋常人家的護衛。尋常人家的護衛也不至于沒事到小學堂找茬。

雙門橋小學堂收容的都是雙門橋附近的貧苦人家的子弟,又不是江東橋那種富家孩童多如牛毛的小學堂。

這些人能闖到這里,說明外面的那些游手肯定已經被他們給制住了。

既然這些人不是尋常人家的護衛,那麼便只剩下一種可能,那就是這些人是朝廷或者閩王的人。

想到這里易信抓著茶盞的手不由得一松,手中景德鎮產的名貴茶盞砸在石板地面上,摔了個稀碎,只剩下一地的碎瓷片。

「閩王在飯堂等著肖教諭進晚膳,肖教諭和易教諭是自己過去,還是咱們哥幾個抬肖教諭和易教諭過去?」

李奇插著手瞪向二人,易信緩過神,艱難地起身,顫巍巍地挪動腳步,似乎雙腿被戴上了沉重的鐐銬一般。

他最擔心的一天還是來了,只是沒想到,閩王會親自來這個不起眼的小學堂。

跟隨朱琳澤一同來到小學堂的高官多是要員,其中不少還是內閣的閣臣。這些人平日里養尊處優,出門不是八抬大轎就是乘坐新式馬車,哪里有在這種骯髒混亂的地方待過。

雙門橋小學堂的飯堂髒亂尚且能勉強忍受,只是空氣中彌漫著的令人作嘔的食物餿臭味讓人難以忍受。

陸聞達和沈廷揚此前有在難民營中走動過,表現的倒是波瀾不驚。馬士英隱忍能力強,也強裝鎮定,忍了下來。

其余的一眾高官們則是叫苦不迭,此時此刻無不是將雙門橋小學堂的兩個教諭的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個遍。

要不是這兩個教諭膽大包天、利欲燻心敢在天子腳下將朝廷善政的小學堂改成紡織廠,連小學堂內的學童都不放過,役使其當童工,閩王何至于憤怒至此。

眾人小心翼翼地瞥向閩王,此時閩王絲毫不掩其憤怒之色,當初潞王等人造反,另立門庭,閩王都沒這麼憤怒過。

可見閩王現在的盛怒程度。

這倒也不是閩王脾氣不好,這種事情不要說閩王,就是素來以寬厚著稱的仁宗皇帝在世,肯定也是要大發雷霆的。

拿著朝廷的錢謀取私利就算了,還他娘的在閩王眼皮子底下,還他娘的奴使學童當童工。其中的任何一項罪名,都足夠斬立決了。

在場的諸位都是官場上的老油條了,心里都跟明鏡似的。

這兩個小小的教諭,還是閩王教諭系統的教諭敢堂而皇之的在南京城做這等事情,背後肯定是有人的,至于背後的人是誰,他們現在心里也在琢磨。

畢竟兩個小小的教諭這等螻蟻般的角色,還入不了他們這些大明朝大員們的眼。

不管他們的背後的人是誰,只怕這兩位今天是難逃一劫了。當然,這也是他們自作孽不可活,不值得同情。

朱琳澤剛才通過陳正春的講述和劉清飛的粗略調查也了解了個大概。

當初開設小學堂,由于開設的學堂眾多,此前朱琳澤的重點在軍事。教育方面的人才儲備也偏向于大學堂的高等人才,在中小學堂方面的人才儲備較少,加之財政緊張,除了朝廷興辦的中小學堂外,朱琳澤也允許民間出資合辦中小學堂。

南京當地的縉紳不少願意出錢興辦中小學堂,朱琳澤遂而做了個順水人情,允許他們自己自己興辦的學堂推薦教諭,教師,並納入他的教育系統之內。

朱琳澤有想過下面會中飽私囊,他也明白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的道理。只要下面做的不過分,他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放他們過去了,只是雙門橋的兩個教諭刷新了朱琳澤對下限的認知。

這件事情要是不嚴肅處理,不足以警示眾人,日後的他改革大明朝教諭系統的改革方案也無法付諸實施。

肖瑜此時已經嚇的四肢無力,癱倒在地,一路上是被李奇等人給架著來到飯堂的。

易信的表現要稍微好一些,只是表情木訥,雙目無神,像是丟了魂一般,有如一具行尸走肉。

「肖教諭做的一手好生意啊。」

朱琳澤面無表情地說道,此時學童們的每天一次的餐食,也就是從附近飯館和陰溝里收集來的泔水正好送了過來。

泔水桶上的蓋子還沒打開,整個飯堂就彌漫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味道。

「臣有罪!臣有罪!」

肖瑜不住地向朱琳澤磕頭,請求朱琳澤的寬恕。

「也到飯點了,委屈諸位今日在此嘗一嘗雙門橋小學堂的飯堂,孤吃過海陸軍講武堂的飯堂,吃過大學堂的飯堂,可孤還從未吃過中小學堂的飯堂,是孤疏忽了。」

眾臣聞言臉色陡然為之一變,朱琳澤依舊示意隨行的護衛給每個人都打上慢慢一碗泔水飯。

這飯食哪里稱得上飯食,聞著就讓人作嘔,如何讓人下咽?

泔水飯還沒端到王鐸和高宏圖面前,這兩個清正清正之臣就忍不住嘔了出來。

「臣失態,清苦的生活臣也過得,只是臣寧可啃樹皮,嚼草根也不願食此物。」

高宏圖離開位置告罪道。

「閩王,恕臣失禮。」

王鐸也跟著高宏圖離開了座位,在一旁跪下。

其余諸臣見狀也紛紛以難以下咽為由,紛紛跟著王鐸和高宏圖跪在一旁。

這玩意兒是給人吃的嗎,這他娘的是喂豬的。

諸臣瞥向朱琳澤,朱琳澤此時依舊是不動聲色,沒有任何表態。

飯堂之內,此時座位上僅僅只剩下沈廷揚、馬士英、李邦華和陸聞達寥寥幾人。

沈廷揚拿起湯匙捂著鼻子小心翼翼地嘗了一口,強忍著下咽,遲遲不敢下第二口。

李邦華的情況也和沈廷揚差不多,試了一口之後便無法在試第二口。

陸聞達則是嗟嘆一聲,含著淚端起碗吃了起來。

最狠的當屬馬士英,馬士英望著面前滿滿地一碗泔水飯,凝視片刻,二話不說端起碗生生地將一整碗泔水飯一口氣吃了下去。

馬士英清楚他將這碗泔水飯吃下去,勢必要得罪那些跪在旁邊的同僚。

但這也未嘗不是一種機遇,其他人不敢吃,他馬士英吃了,閩王必然對他刮目相看!為了在閩王面前留下一個好印象,這泔水飯,吃了又何妨!

「閩王,臣失態,臣要出恭!」

一整碗泔水飯下肚,馬士英立馬覺得自己的腸胃感到不適,請求出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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