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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8、銅帛換駿馬歸程九郎倒血泊

飯足水飽,人在極餓的情況下,吃什麼都覺得是美味。

「九郎,你說說,這也倒是奇怪,我們明明是從仙茗一帶的龜山進去的,沒想到一番波折,居然從冬藏山下來了。」穆連榕模著自己鼓脹的肚皮感慨道。

「或許。」藍君逸微微停頓,雖然身著粗布麻衣,但是舉手投足間都彰顯著非凡的氣質,手執一杯白水,倒像是品味著上好的茶葉一般,他將杯中白水一飲而盡,這才道︰「一方之地分四方四地,這龜山亦顯四季之態,仙茗進冬藏出,或許,龜山本就連通四方。」

「有理有理。」穆連榕贊嘆一番,又讓店家打包了幾個白面饅頭。她從懷中掏出僅剩的五個銅帛,轉而道︰「沒錢真的寸步難行。」

二人走出飯館,迎面走來一個垂頭喪氣的阿奴,牽著一匹馬暗自垂淚,不小心便撞上了穆連榕。那阿奴跌在地上,竟然放肆大哭起來。

穆連榕嚇地不輕,是他自己撞上來的,怎麼著,大街上還有踫瓷的不成?

穆連榕連忙將其扶起,道︰「小哥,這位小哥,你沒事吧。」

小哥卻賴在地上不起來,只是哎呦哎呦的叫喚著︰「可憐啊,可憐啊!」

「你到底怎麼了?沒有受傷吧?」穆連榕一時間竟有些手足無措,問道︰「小哥你有沒有事,可憐什麼啊?」

那阿奴哭了一番,這才起身,道︰「姑娘莫怪,我並非說自己可憐,是替我這馬兒可憐。」

「哦?」

「這馬兒是我從小養到大的,今日卻不知怎麼的,摔了我家主子,主子氣急,讓我把它送去屠宰,說它性子暴烈,再也不想在冬藏山看到這匹畜牲。這馬兒從小便跟著我,叫我如何忍心殺了它,正不知如何處置呢。」

穆連榕听聞,眼珠一轉,這天下還有掉餡餅兒的好事?于是道︰「小哥莫急,既然你家主子不想再看到它,你又不忍心將其殺害,不如折個價賣予我可好?我也是愛馬之人,定會好好對它。」

「這,這……」阿奴看起來似乎有些猶豫。

穆連榕又道︰「我今日便離開冬藏山,正好缺個代步,不如予我個方便,日後你家主子是萬萬再看不見這馬兒的。」

「那,那好吧。」阿奴看起來似乎也下定了決心,轉而問道︰「不知姑娘打算出價多少來買我這馬兒?」

穆連榕笑地諂媚︰「小哥,我這只有五個銅帛了。」

「什麼?」小哥一听這價,便是滿臉的不可思議,就五個銅帛還想買一個健碩的馬匹?阿奴看馬兒,又看看穆連榕,終于道︰「折價賣了總比死了要好,我看姑娘也是個心善的,以後定要好好對它,這馬兒頗通人性,會知恩圖報的。」

「多謝小哥。」穆連榕趕忙從懷中掏出五個銅帛遞給小哥,然後接過馬的韁繩,牽著走了。

回頭看見小哥正依依不舍地站在原地,大聲道︰「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照顧它的!」

那阿奴含淚點頭,揮手送別。

穆連榕十分興奮︰「哇,沒想到,今天運氣真好,五個銅帛便買了一匹好馬。」

藍君逸卻神色凝重,走到馬兒旁,模模它的鬃發,又看看它的馬蹄馬鞍,將它的全身都檢查了個

遍,並未發現什麼異常。

穆連榕推推他,問道︰「你怎麼了。」

藍君逸搖頭道︰「無事,走吧。」

「嗯。」

兩人跨坐上馬,揚鞭遠走。

夕陽下兩人策馬奔騰的剪影後,三人從暗處走出,方長卿對那作阿奴裝扮的人道︰「去領賞吧。」

「謝山主。」阿奴拘禮退下。

那滿面白胡的老者抬起頭,一看竟是方回春的模樣,不過語氣卻比放回春要暗啞陰沉許多,道︰「山主為何不親自出面。」

方長卿道︰「她已經對我有所懷疑了。」他似乎是不願再過多的解釋,轉身而去,握緊拳頭,語氣竟有一絲決絕︰「這一次,絕對不能再失敗。」

既然答應了小哥要好好照顧馬兒,他們現在身無分文,冬藏一帶草料稀缺,所以他們決定先回草木繁盛的仙茗一方。一則仙茗與冬藏本就相臨,路途近些,快馬加鞭,不過一兩日;二則多日未歸,回去看看小殼如何;三則準備一些食物干糧再出發。

回到熟悉的茅草屋,前前後後已經被翻整過了,門口的老牛正打著哈欠興致蔫蔫,小殼正蹲在屋前播白菜的種子,瞧見他們二人回來了,趕忙卸下手中的活兒,站起身來迎接。

穆連榕看見屋內屋外都被打理的井井有條,止不住的感嘆︰「小殼,你可真有本事。」

小殼模著後腦勺,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姐姐可餓了,我去燒火。」

「你這麼說,還真有些餓了,你吃了嗎?」

「我吃過了,姐姐,你和公子回來了,我便再去新做幾個菜。」

「天色也不早了,剩菜剩飯熱一熱便好,我去幫你。」

小殼連連擺手︰「不用了姐姐,路途奔波,你去歇著便好。」

穆連榕知道自己廚藝如何,還是不勉強了,便走到灶台旁幫著添柴火。

藍君逸牽著馬匹走到牛棚處,將馬兒與牛拴在一處,又倒了些草料進去,那馬兒一路奔波,吃得很是歡快。藍君逸看著它半晌,許是多心了吧。

小殼手上不停的切菜翻炒,嘴上也不停,一個人住,平常也沒人和他說話,穆連榕回來了,便打開話匣子將近段時間的見聞說與她听。

「有了牛車,出行也方便了許多,我又去城中買了些谷物蔬菜的種子,和一些雞鴨鵝的小崽子,養大了給姐姐煲湯喝。」

「真是辛苦你了小殼,不像姐姐,從小到大都不能養什麼活物,養一個死一個,都活不過七天,明明都好吃好喝的供著了。」

小殼被逗得哈哈大笑︰「姐姐莫不是太過關心,將活物都給撐死了,這家畜都不能喂太飽的。」

「受教了受教了。」

小殼又道︰「對了,姐姐,那日你們上山之後,仙茗閣的少主方紫釧來過了。」

穆連榕神色一凝,「她來干什麼?」

「她給姐姐送來了很多金帛,我沒敢亂動,都給姐姐收在床底下了。」

「哦?這仙茗閣少主倒是言而有信。」穆連榕連連點頭,送錢過來,不要白不要,又對小殼道︰「辛苦你了,若是家里以

後缺什麼,需要用什麼,你便去拿點金帛置辦置辦,不用和我多交代。」

小殼感念穆連榕對他的信任,道︰「謝謝姐姐,不過姐姐還是自己收好吧,如今有吃有住,用不著什麼大錢。但我覺得姐姐是要做大事的人,還是把這些錢用在刀刃上吧。」

兩人一來一回的搭著話,說著這段時間的趣事,很快,一頓晚飯便做好了,三菜一湯,一葷兩素,這兩日在路途中都是靠饅頭度日,看見這些飯菜,穆連榕連吞幾口唾沫。將飯菜端上餐桌,穆連榕便去門外叫藍君逸,他說去喂馬了,怎麼還沒進來?

穆連榕剛走出門,卻一下子愣在原地,隨後才反應過來,「九郎!你怎麼了?!」

藍君逸倒在血泊之中,老牛耕了許多地,馬兒奔波了兩日,好像都十分疲憊,匍匐在地上睡著了。听見穆連榕的驚呼聲,也只翻了翻眼皮,並沒有其他的動作。

小殼听到聲響也奔跑出來,看著六神無主抱著藍君逸痛哭的穆連榕,不知如何安慰。「我們先將公子抬到床上去吧。」

穆連榕模著藍君逸蒼白的面龐,突然記起方長卿之前和她說過,九郎的壽命不足一年,頓時心驚不已,這才幾個月而已,怎麼回事?到底發生了什麼?

前端時日,她跟著方回春學習了不少醫理知識,而後又看了許多醫書,基礎的望聞問切診脈調理還是知道一些。將藍君逸安置在床上,搭上他的腕脈,雖然脈搏虛弱,中氣不足,但是還有一口氣。

小殼去廚房燒了許多熱水,又勾兌了些涼水,讓水溫適宜。

穆連榕心中焦急,探不清到底是什麼病癥,「中毒?不是。走火入魔?不是……」找不到相應的病癥,瞧見小殼進來,他也是方回春大夫的藥童,知道一點藥理,便讓小殼過來看看。

小殼將盆端給穆連榕,讓穆連榕幫他擦拭一下,自己則去探藍君逸的腕脈。看了許久,卻還是搖頭︰「小殼學藝不精,只會治些簡單的傷寒外傷,實在瞧不出公子這是怎麼了。不過,既然公子流了這麼多血,我們不妨先查看一下傷口在何處。」

「對對對。」穆連榕一遇到藍君逸的事情便會腦子短路,忽略了關鍵問題。「九郎外衣完整,並沒有被刺破的痕跡,應該不是遇刺。」

三下五除二地剝了藍君逸的上衣,將他滿身的血污清洗干淨,露出如玉的肌膚,卻也沒有找到傷口。小殼又去廚房燒水,方才燒的水已經不夠用了。在小殼看來,公子與姐姐是夫妻,讓姐姐幫公子擦拭身子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所以只在旁邊干了些打雜的活兒。

穆連榕坐在床邊,看著藍君逸的下半身衣物,一雙手伸出去又縮回來。

藍君逸的臉上沒有絲毫血色,應該是失血過多所致,他的上身有著大大小小的傷疤,有些是龜山一行中造成的新傷,還有些是更久遠的疤痕,這段時間,你真的辛苦了。淚水落在藍君逸的臉上,啪嗒啪嗒,她不知道他怎麼了,但是這前前後後的一切肯定與她月兌不了干系︰「對不起。」

躺在床上的人似乎恢復了一點意識,雖然眼楮仍然是緊閉著的,但是右手卻微微握住她的手,表示安撫。

穆連榕猶豫再三,最後終于下定決心︰「九郎莫怪,我不是有意的,我保證只檢查你的傷口。如果,如果出了什麼事情,我一定會對你負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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