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前，人族和獸人帝國會談結束。
由于無法坐在談判桌上，兩國遂口頭簽訂了合約。
獸人帝國以他們王的名義承諾，今後不再抓捕人族奴隸，或將人族當做食物，同時與季澄和紅蓮確定了人族國家的國界劃分。
除此之外，其他更深入的會談內容，均未達成一致。
獸人帝國希望人族共享聚合儲存魔素的方法，希望了解巨龍為何在塵凡界中，消耗比預計少的原因，這些皆被季澄和紅蓮拒絕。
季澄和紅蓮提出共享獸人的尋魔咒印、傳送魔法、遠距離通訊的方法之類，也被獸人方面拒絕。
雙方互作試探一波，結果相持不下，誰也沒有露出弱勢。
不過即使最後只簽訂基礎合約，對于兩國來說，也都達成了最初期待——
獸人完成了王要求的穩住局勢，不落下風的要求。
而季澄這邊，心中也算是松了口氣。
既然上升到國家層次上，既然獸人搬出了王的名義，相信他們不管怎樣，還是要些臉面的。
所以，他和紅蓮此次西行，最終還是為人族爭取了較好的結果。
以天基劍和紅蓮恢復巔峰實力這兩點威脅，為人族贏得了基本尊重。
不出意外的話，接下來人族和獸人帝國將進入和平相處時期。
但季澄十分清楚，合約既已簽訂，那麼將來有一天，一定是會被撕碎的。
只能說和平可以存在，但只能存在一段時間。
而這段時間具體有多久，取決于獸人帝國消除他們給出的這兩點威脅，需要多久。
關于這點，季澄和紅蓮返程路上幾番討論，也拿不太準。
紅蓮已經五百年沒出塵凡界了，對塵凡界以外的大陸局勢判斷，已然落伍，而季澄更是完全不了解。
「算了。」
這日，季澄盤膝坐在龍背上，迎著風輕嘆一聲︰
「能做的都做了，人族反正不可能坐以待斃，只希望拖延時間夠長，我們能有時間發展起來吧，總的說來，還是有希望的。
獸人目前肯定是把注意力都放在了我們給他們的這兩點威脅上，那麼他們一定會認為我們的尖端戰力增長困難，從而低估我們將來的真正實力——
誠然，擁有魔素的人類不多，第二個‘天基劍’出現的可能性不大，巨龍也不會有第二頭，但是，我們將來並不寄托于尖端戰力，而是寄托于不靠魔素的槍支大炮。
待黑山兵工廠和軍事部成長起來，屆時，無魔素的塵凡界，才是我人族的主場！」
「嗯」紅蓮輕應一聲，模樣有些欲言又止。
季澄頓了下道︰「紅蓮，我明白你的擔心，想用不靠魔素的武器對抗魔法，並非那麼容易。
只有我一個人的傳承，而且還是殘缺的傳承，我自己也感到越來越吃力了，人族國家的發展速度，有些提不起來。
放在以前，花費將近八年時間，從零開始，發展出東旭城，成立人族之國，已算神速，但放到現在，這種速度還是不夠看。」
「人族的傳承。」
紅蓮望著下方地面上的隨行隊伍，獸人給那兩個幸存的人類單獨準備了一輛畜力車。
車內的他們，與摯友看起來確實相似，但是，終歸是不同種族吧。
「說到底，這傳承並非這里的人族的，而是摯友你那里的
紅豆曾說，她懷疑這里的人族有過文明，若真是如此就好了。
你們長得這麼像，語言又相同，我的傳承記憶里也有槍這種東西，所以，若這里的人類真有前文明的話，說不準和摯友你那里很像呢。
發掘出這里的人類前文明，也許人族就可以重新獲取傳承，那時就不需要只靠摯友你一個人了。
唔，我只是突然有些感嘆，我知道，這不太可能」
「嗯，沒事，其實說實話，你方才說的，我也曾想過。」
季澄抬頭望著遠方，眼中漸漸有些失神︰
「語言，文字，相似的地方很多，若真是同族，該有多好
紅蓮，你知道嗎，一個人身處他鄉不會感到絕望，而身處他鄉，又發現只剩下你一人時，心中的恐懼會被無限放大。
這麼多年過去，那根若有若無的線，我怎麼也無法徹底斬斷。
有很多事，我一直在逃避，我不想去想，所以我願意將這里的人當做同胞，願意做他們的人族國主，也願意相信，我和紅豆，會順利有後代。」
「呃。」
順利有後代？
紅蓮聞言一愣，她之前倒是還沒想到這個問題。
現在想想，即使看起來像是同一族，但若是不同種族，應該是不會有後代的吧。
這一點參考大陸上即可，就像獸人帝國的波鳥吧，據說里面的外族奴隸可不少，但還從未听過出現了什麼半獸人，半精靈之類的存在。
完了完了，這件事，對摯友打擊很大吧！
紅蓮反應過來，忙到︰「抱歉摯友，我不是故意提起這些的」
「沒關系，我們之間也沒什麼不能說的。」
季澄笑笑，目光移動，看到了前方不遠處已經出現的黑山平原入口，他拿出地圖比對了下道︰
「好了，關于我們能不能為人族爭取到足夠時間的話題到此為止，就像我說的，不管怎麼樣，我們能做的都做了，盡力而為便是，眼下該考慮其他的事了。」
「喔，我們現在是到那個還未開采的魔素礦點附近了嗎？」
「嗯，按照杜隆給的標記位置，此處差不多到了。」
季澄點頭，收回地圖道︰「我們下去吧，驗證一番魔素礦點，同時也驗證下，那13名獸人是不是當初入侵平原村的第九小隊。」
「好。」
紅蓮應了聲，收起龍翼，向下俯沖。
這麼些天，他們早已確認後面沒有其他獸人隊伍尾隨，一人一龍實力又處于巔峰，此次降落沒有任何危險。
冬的一聲沉悶落地聲響，伴隨金光一閃，季澄和化作人身的紅蓮雙雙落于地面隊伍前方。
「停車。」
領隊獸人見狀，立即下令道。
幾名押送獸人迅速跑來安撫受驚的牲畜，讓其站穩停下。
領隊獸人隨後跳下車，快步走到季澄和紅蓮身前躬身道︰
「尊敬的人族國主，尊敬的火蓮大人，請問，您們有什麼吩咐？」
「讓我人族子民過來，我要詢問驗證，另外，你們等會繼續押送第九小隊，帶路去魔素礦具體地點，這兩者皆驗證無誤後，我會放你們離開。」
「是。」
領隊獸人回身對手下獸人吩咐。
片刻後，兩名原平原村的村民被引到季澄身前，他們激動的喊著大人，行撫胸禮。
又過了片刻，季澄問明白了情況，村民們證實此處押送的13名獸人，就是當初平原村的侵略者。
當時第九小隊‘打包’許多人族裝車，但也留了不少手腳完整的，用來替代拉車的畜力。
而要想人力比得上畜力，則要把人當做更加廉價的消耗品，往死里趕。
一批又一批人族，便是如此，力竭死在了路上，又變成了獸人的口糧。
第九小隊因此，行動還算迅速，恰好比數天後從東旭城趕來的季澄和紅蓮，要快上一分，先一步回到魔石城。
兩名村民是這些留下手腳的人類中，最後的幸存者，他們目睹了同胞被打斷手腳，綁成一團，一個個扔到車內，堆在一起，也目睹了一路上倒下的同胞被丟到鍋里炖煮。
他們永遠忘不了，坐在一座半死不活，陣陣哀嚎聲不斷的人肉山上，是什麼感覺
還好，他們都接受了新思想的教育，並沒有如先前東遷部族的人那般變得瘋瘋癲癲，此時精神還算正常。
兩人咬牙切齒，聲淚俱下，復述完當初情況。
季澄背在身後的手早已捏的發白，紅蓮的臉色也變得極差，身上的魔素氣勢不斷暴漲。
感受著這股極具壓迫感的氣勢，對面一眾獸人雖听不懂人族語言，但也猜到些許，個個大氣不敢出，把頭埋低。
季澄看了他們一圈，目光再落到被押送的13名獸人身上，冷笑一聲，用魔素溝通的方式開口道︰
「帶路吧，第九小隊的身份，我剛剛驗證完了，現在去魔素礦。」
「好，好的。」
領隊獸人額頭冒出絲絲汗珠，再次確認道︰「尊敬的人族國主，找到魔素礦後，我們便可以走了，對吧？」
「放心，眼下兩國的和平局面，是我願意看到的，我會信守承諾。」
「多謝人族國主」領隊獸人不敢再多言，迅速吩咐手下在前帶路。
大約一個小時後，魔素礦找到，確實未被開采，位置離黑山平原也相當近，紅蓮上前感應，礦量不少，還算滿意。
獸人押送隊伍見任務順利完成，皆松了口氣，他們留下第九小隊的獸人，便趕忙收拾，準備離去。
可想而知，接下來第九小隊的13名獸人，定然將承受一人一龍兩名強者壓抑許久的怒火，而他們萬萬不想在這危險的地方多待片刻。
不過獸人隊伍中，有一名獸人似乎並不像其他獸人那般急切離去，反而落在了隊伍最後方。
在隊伍收拾好離開時，他趁著其余獸人不備，迅速回身，手一翻，朝著季澄彈出一物。
「嗯？」
季澄看著輕蹙眉，正要釋放魔法護盾攔下這不明攻擊，卻被身旁紅蓮先一步抓住飛來之物。
「摯友等等，不要出手！」
紅蓮迅速將抓到的東西收到身後，並與季澄魔素傳音︰「注意他的耳朵。」
「耳朵？」
季澄有點疑惑紅蓮的反應，微愣了下，再抬頭看去，只見那獸人的耳朵似有古怪，竟又尖又長。
而這又尖又長的耳朵只存在了一瞬，隨後又變成了普通獸人的樣子，仿佛剛剛看到只是錯覺。
但季澄確信自己沒有看錯，他心中有些驚訝︰
「那是什麼？」
「是一種非常厲害的偽裝魔法。」
紅蓮不動聲色回道︰「魔法名為幻影，習得者可隨意變換自身外表。
據我所知，只有精靈族中的高階精靈才有少數可以學會，屬于精靈族秘傳的種族魔法之一。」
「精靈族！？」
季澄頓時明白了什麼，看著那獸人，輕點了點頭。
後者並沒有做出任何回應，只是與季澄快速對視一眼，然後轉頭跟上了獸人隊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