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海龍慫了。
他沒辦法不慫,打幾下皮草肉厚,還受得起,可若是被鬼打呢,那景象實在太人,經不住嚇,只能認慫。
卞海龍當場寫下出讓煤窯的文書,答應三天之內,帶著一家老小,離開口子鎮。
那個被打得半死的侍衛也在卞海龍宅子里找到了,楊波找來兩輛馬車,雇了人,送楊若菲出了靈璧縣境,這才返回在福船上。
「嘶滋」
楊波剛到,楊若菲又來通話了,這是要全程直播的節奏啊。
「楊波,王西銘現在何處?」
終于,楊若菲追問起王西銘的下落了。
早前,楊波只是告訴楊若菲王西銘被王冰凌給‘救’了,並沒有告訴她,王西銘去了何處。
楊若菲深知,王西銘被劫,她爹楊一鵬責無旁貸,難辭其咎。
倘若能找回王西銘,情況或有好轉,問題是王西銘去哪兒了,王冰凌帶走的他,楊若菲就找楊波討要。
楊波明白楊若菲的心思,問題是,尤素卿已經將王西銘送到山東顧遂處,找回來,已是不可能。
這件事干系太大,後果難以預料,楊一鵬的處境很不妙。
講真,去除當晚船上出現另外一伙人的意外不談,此事乃是尤素卿一手促成,從結果上看,楊一鵬顯然是被尤素卿給算計了。
這種事,換成楊波,他可做不出來。
楊波用了個‘救’字,是因為當晚在泗陽,王冰凌確是從那伙人手里,救了王西銘,甚至還救了楊一鵬的大公子楊度,楊度本人在現場可以作證。
而且,王西銘是王冰凌的親生父親,就此一條,即使站在楊家的角度上看,王冰凌帶走王西銘,亦是無可厚非。
楊波心里有愧,他不能對楊若菲撒謊,只好支吾道︰「我猜王西銘會投奔顧遂,畢竟顧遂是王西銘的同黨。」
「#@#¥%&……@#¥@」
視頻里出現了雜音!
楊若菲顯然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已經有些抓狂了,張牙舞爪的,也不知在跟誰生氣。
「楊波,你老實告訴我,王冰凌帶走王西銘,是不是受你指使?」
楊若菲在視野里盯著楊波,目光灼灼。
「沒有,絕對沒有。」
話雖這麼說,但楊波還是止不住模了下鼻子,心虛道︰「我當時已身在舟山,我不知情的。」
這是實話,楊波確實不知情。
但事已至此,無論如何,都無法改變王西銘被尤素卿送到山東顧遂的事實,楊一鵬因此將陷入困境,楊波心里有愧。
「」
楊若菲都快哭了,兩只腳在廂底不停地跺著。
楊波關切道︰「若菲」
過了好一會兒,楊若菲抬起頭,神情頗為忸怩,說道︰「還有件事,也不許你騙我,我問你,鴻運樓那個光著身子的女人在床上干什麼?」
「」
楊波咽下一口干唾沫,輕咳了幾聲,答道︰「她她是在做熱身運動。」
「熱身運動?」
楊若菲狐疑道︰「你不是俯臥撐是健身運動,我怎地沒見你在床上做?」
楊波聞言,一陣牙酸,頭也疼了。
楊若菲自小沒娘,性方面的知識極度缺乏,跟白痴一般,這其實很危險的,楊波想了一會兒,決心要徹底拯救這個迷途的小羊羔。
「那女人身下有個男人,他們是在做生孩子的事情。」楊波咬牙道。
「呀」
楊若菲羞臊難當,雙手捂住臉,但很快又放開,急道︰「楊波,你可不要騙我,生孩子不是要睡覺的麼?」
「」
楊波無語,他已經盡力了,
但這天還是聊死了,這不是他的錯。
但楊若菲已經恢復常態,楊波就放心了。
至于有些事,不能太著急,慢慢想,總有一天,她會想明白的。
「若菲,我可能會忙一陣子,你一路上要小心。」
「噢。」
楊若菲機械地應了一聲,竟然主動下了線,大概心里存了太多事情,要時間來消化。
楊波腳下的船,已然揚起了帆,準備駛往桃花島,桃花島是軍事禁區,楊波要在那里閉關,忙上一陣子,直到十二娘她們從南京返回來。
想到十二娘,她手上也有一枚徽章,為什麼到現在還沒跟他聯系過?
「嘶滋」
說曹操,曹操到,真是無巧不成書啊。
楊波正想著,腦子里白光一閃,十二娘的身影竟是出現在視野里。
「公子」
「十二娘。」
楊波欣喜道︰「我正想著你,你竟是出現了。」
「是麼?」十二娘瞅著楊波,眉宇間,還是那種憂郁的神色。
「是啊,你一直沒跟我聯系,我都有些擔心了,你們一路還順利吧?」
「我猜公子給我徽章,是為了見穆姐姐,你看,我身後是誰來著?」
十二娘一閃身,身後出現一個楊波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不是穆英,又是誰?
算算日子,穆英的身孕已五個足月,身段豐腴了許多,腰部明顯大了幾圈,不似以前那樣身手敏捷,動起來便風風火火的模樣了。
穆英並沒有覺察到,她的身影已經出現在楊波的視野里,小香君也在,兩人似乎在嬉鬧著。
「好一朵茉莉花,好一朵茉莉花,滿園花草也香不過它,奴有心采一朵戴,又怕來年不發芽」
「好一朵金銀花,好一朵金銀花,金銀花開好比鉤兒芽,奴有心采一朵戴,看花的人兒要將奴罵」
「好一朵玫瑰花,好一朵玫瑰花,玫瑰花開碗呀碗口大,奴有心采一朵戴,又怕刺兒把手扎」
楊波听出來了,這歌子,楊波再熟悉不過
這儼然就是大明版的茉莉花呀!
李香君女乃聲女乃氣的腔調,听起來萌萌的感覺。
細細听來,調子和歌詞,有些不同,但大體一樣。
要知道,這是在大明,流傳到楊波所在的世代,好幾百年呢,曲子大體保持一致,變化極小,殊為難得。
這便是文化傳承,種花家,五千年文明延綿不絕,所依者,無非是如小香君這樣的人,一代又一代的薪火相傳。
楊波也成了見證人,怎能不讓人欣喜若狂!
「茉莉花?」
楊波喜不自禁,「這是江南民歌,我知道,呵呵」
十二娘聞言,臉上露出一絲疑惑,隨即笑道︰「正是茉莉花,公子可喜歡?」
「這茉莉花的調子來自鳳陽花鼓,據說有段傳奇,這傳奇還與開國功臣魏國公徐達相關呢」
楊波听罷,一陣愕然,十二娘的一番說辭,實在出人意料。
相傳一日,明朝開國元勛常遇春在出征之前來看望徐達。
故友來訪,徐達自然高興,不禁想起了往日的戎馬生涯,再想想現在雖然貴為丞相,卻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徐達感慨萬分,便用花鼓戲的調子即興唱起了歌謠。
歌謠中的歌詞便是徐達據莫愁湖畔的三種花,茉莉花、金銀花和玫瑰花,現編現唱。
諸同僚,都是昔日打生打死的戰友,便合著花鼓戲的調子唱了起來。
歌詞中所提到的三種花分別代表了名、利、權。
茉莉諧音「沒利」,意思是說要看輕名。
金銀
花指金銀財寶,但在開花時花上卻帶著一個鉤兒,倘若要取金銀財寶,便要付出代價。
而玫瑰象征富貴,我「有心來采」,但卻「怕刺兒把手扎」。
這首歌很得朱元璋的歡心,也受到同樣痛恨貪官污吏的老百姓的喜愛,于是便在大明帝國傳唱開來。
這麼說,這曲子,竟然被明太祖朱元璋用來提倡反腐了?
可十二娘說的有板有眼,由不得楊波不信。
「公子,麗貞姐在蘇州帶我見了馮夢龍,他答應返程時,和我們一道去沈家堡。」
馮夢龍,就是楊波和十二娘提到的那個蘇州秀才,楊波交待,最好能把他請到沈家堡來。
此人寫過《喻世明言》、《警世通言》、《醒世恆言》,《白娘子永鎮雷鋒塔》便是出自他手,在中國文學史上,大大的有名,請他來沈家堡,可堪大用。
「看來,十二娘此番去南京,一路上收獲頗豐啊。」楊波贊道。
香君唱罷,跑了過來,扯住十二娘的衣角。
「耶」
楊波立刻沖小香君做了個剪刀手,可李香君看不見,沒有理會他,這時候,楊波驚訝地看到了一個人。
尤素卿
她端著個托盤,托盤上是送來給穆英進補的湯?
香君吵著要十二娘一道去找她娘親,十二娘拗不過她,只好沖楊波歉意地笑笑,可是楊波的視線被尤素卿所吸引,竟自不覺。
十二娘心頭一沉,暗自嘆道,‘果然,公子的心只在穆姐姐。’
她被父親杜修齡送給楊波為妾,妾便是妾了,心里卻是高興的,因為楊波真是她心中愛慕之人。
可如今,楊波卻不肯與她圓房,叫她如何自處?
一路上,十二娘心里一直惦記著楊波,卻又不肯啟用‘日月之光’徽章跟楊波聯系,因為十二娘認為,楊波之所以把徽章交給他,是為了要見穆英。
十二娘臉上的憂色,又多了幾分。
她的心思太敏感,為人思慮周全,卻全然不顧自己,可惜她這份心思,她不說,楊波怎會知道?
楊波眼楮盯著尤素卿,突然發現視野里,已經沒了十二娘的身影。
臥槽,這樣都行?
楊波立刻意識到,這是之前沒見過的‘新功能’。
‘看來,以後還要多挖掘一番才是。’
楊波正美滋滋地想著,尤素卿已然將湯碗遞給了穆英,開了口。
「好好補補,爭取生個大胖小子。」
尤素卿伸手模了模穆英的肚皮,神色之間,顯得很慈祥,笑道︰「等孩子生下來,我就認他做個孫兒。」
「二娘」
穆英多少有些不自在,嗔道︰「二娘怎知是個小子,說不定是個閨女呢?」
「閨女也一樣,二娘就認她是孫女兒。」
這不廢話嘛,楊波不由覺得好笑。
「等你到了淮安,就住在半島山莊,二娘跟你說,半島山莊是古宅,在淮安可是一頂一的山莊,你住進去,山莊就是你的了,日後就算楊波跟你討,你也不能給他。」
楊波豎起了耳朵,聞听尤素卿這麼說,不由氣樂了,她這是在跟穆英面授機宜呢?
「二娘,這」
穆英欲言又止,顯得有些不情願,稍頓又道︰「我就不能跟十二娘一道走麼?」
「不用。」
尤素卿的口氣嚴厲起來,「二娘是擔心,楊波跟我們母女幾個不是一條心啊,日後你見到他,要多用些心思,莫要讓他鑽進錢眼兒里,走了邪道,要讓他走正道。」
‘什麼是正道?’
楊波的額角已是烏鴉滿天,這分明實在挑唆他的穆英的夫妻關系嘛,這尤素卿到底安的什麼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