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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萬里回來,直接到了書齋,老侯跟在身後。

這書齋也是新修的,南邊是門窗,對面是書案,西側的牆壁是一排書架,用的是清漆,原木本色,看上去平淡無奇。

封萬里走近書架,在中間偏左的位置,取下一疊書籍,赫然見到一個暗紅色的圓形轉輪,封萬里探出手去,輕輕一旋。

‘ 噠’一聲響,老侯長眉一挑,緊接著又是一陣令人牙酸的吱呀聲,牆壁洞開一道縫,兩人閃身而入,身後的機關再次啟動,書架顫了幾顫,回歸原位。

這是一道暗門,門內黑洞洞的,乃是一間密室。

而密室所在,便是封家樞機之所在,看來,東家是把沈家堡當成封家的大本營來經營了。

老侯劃了一根火柴,點燃牆壁上的兩根蠟燭,這里似乎空氣不足,豆粒大的燭火飄忽不丁,昏黃的燭光下,逼仄的密室一覽無余,暗門的對面又是一道密門,有密道和一家客棧相連。

福來客棧。

客棧就開在四通錢莊的背後,和錢莊一牆之隔,掌櫃的據說是北方人,客棧陳設一般,收費也便宜,住客也頗為紛雜,招搖撞騙的老道,游學的讀書人,看病的野郎中,乃至算命先生,販夫走卒,三教九流,應有盡有。

這些人絕非普通人,正好相反,他們中間大多數人都身懷絕技,其中不乏武功卓絕的練家子,至少也是有一技之長的行家里手。

封家做的是錢莊生意,固然有看家護院的,人數還不少,但這遠遠不夠,福來客棧的一部分住客,便是封萬里手中的一股黑暗勢力。

封萬里走到密門跟前,用力推了推,密門嚴絲合縫,他滿意地點點頭,密室內陳設簡單,只有一桌一椅,桌上供奉著牌位,椅子前面,擺著一只蒲團。

密室內燭光晦暗,氣氛壓抑,老侯竟然感覺到一絲絲興奮,仿佛這空氣里,彌漫著一股血腥的味道。

封萬里在蒲團上行了三拜九叩大禮,然後在在椅子上坐下,老侯撩起下擺,跪倒在蒲團上,同樣是三拜九叩的大禮。

這是一套完整的儀式,封萬里是祭拜封家先祖,而老侯的叩拜,則有向封家立誓盡忠的意味。

「東家,今日便動手嗎?」

老侯說的是左文燦,顯然封萬里要對左文燦下手了。

封萬里確信雅雯和楊波之間有事兒,可想而知,內心有多麼地震驚。

糊涂啊,雅雯,你和楊波差著輩分呢,封萬里突然記起,楊波平素都稱他為伯父,好吧,就算不差輩分,可你和楊波年齡相差一輪,做出如此苟且之事,有違人倫,按理你們兩個都得浸豬籠滴

可封萬里畢竟是個商人,商人行事,首重利益,從來不會感情用事。

冷靜下來細想,這樣的結果其實不壞啊。

雅雯一早就盼著有個孩子,現在豈非如願以償?

楊波呢,生得俊美不說,本事也不小,生出來的孩子想必也是才貌雙全啦,對不對?

更重要的是,多了這層關系,就憑楊波那些匪夷所思的神奇本領,對封家絕對是利好哇。

唯一的,就是這個左文燦,今日左文燦的表現,實在讓人不放心,那天他把這件事兒捅出去,雅雯豈不成了天下的笑柄?楊波也落不下好,他這親爹名譽受損,連四通錢莊的生意都要受到影響,這就不能容忍了。

除掉他?

不過,不能在沈家堡,否則,極有可能招

來更大的麻煩。

封萬里沉聲道︰「找幾個好手,先盯著,耐心等待左文燦離開沈家堡的那一刻,記住老規矩,要干脆利落,不留遺患。」

此時的左文燦已經醉得不省人事,正在床上呼呼大睡,大概做夢也不會想到封萬里正在謀劃,要取了他的性命。

馮儀背負著雙手,走出辦事房。

韓贊周不在,左文燦醉臥在床,衙門里就數他的品秩最高,山中無老虎,猴子能稱王,在衙門里走走看看,也是職責所在。

後衙設有庫房、茶水房、廚房、柴房等,幾個雜役正在忙碌,時辰不早了,也該準備晚飯了。

行至左文燦的住所,馮儀探頭張望,見翠兒低著個頭,打屋里出來,便道︰「翠兒,你家老爺可還好?我過來瞧瞧左大人。」

翠兒抬起頭,臉上有淚痕,嘴角紅腫未褪,額頭上一塊烏青,估計又挨打了,左文燦但凡醉酒,便拿倒霉的翠兒出氣,看來傳言不假。

左文燦這個死變態,真是畜生不如。

「老爺睡下了,馮爺改日再來吧。」翠兒著慌地抬手掩面,應了一句,一路小跑地逃進廚房。

馮儀回到自家房里,快速換上一身半舊的青衣,腰間束上一根粗布腰帶,在門縫里左右察看一番,見四下無人,便悄然從後衙的側門閃身而出,混入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流中。

這一帶屬沙柳,沙柳是南溪河碼頭通往石廟的必經之路。

近來,沈家堡的海運日漸繁茂,南來北往的,甚至還有海外番邦的海船,越來越多地停靠在南溪河碼頭,碼頭和石廟之間的貨物往來,都要經由沙柳,沙柳的人氣越來越旺,街上人流如織,商鋪林立,雖說比不上七里香和石廟,卻也頗有些繁華的景象。

馮儀沒走七里巷或石廟,而是穿過南區的大片工地,然後沿著南溪河走到上游的楓林,楓林正在建皇莊,南溪河上也在建混凝土水壩,他一身青衣,是施工人員的打扮,混在施工的人流中,倒是不起眼。

經過楓林,翻越西山,便是梅鎮的地界兒了。

黃昏時分,馮儀趕到梅鎮一個叫浦口的村子,鑽進村東的一片樹林,片刻後,從樹林里牽出一匹馬,翻身上了馬,往海州方向,策馬而去。

「娘的個西,竟讓他給跑了。」

得得的馬蹄聲漸漸遠去,樹林里兩個褐衣人探出頭來,咒罵一句,只好返回四通錢莊報信。

「東家,那左文燦成天呆在後院,沒出門,不過,那個叫馮儀的,行跡詭異,著一聲青衣,裝扮成施工人,經楓林去了梅鎮,中途換了馬,往海州而去,老奴的人沒有馬,跟丟了,請東家責罰。」老侯躬身稟報。

這倒是個意外的發現。

封萬里皺起了眉頭,在左文燦的辦事房里,見過這姓馮的,憑直覺,就覺得這人可能有故事,可惜,沒有往深處想。

「這麼說,此人確實有古怪,他是什麼來頭?」

「老奴只知,他是左文燦的屬下,據說當初也是由左文燦推薦而來,這樣看來,他應該是左文燦的人,老奴這就遣人前去海州,一探究竟。」

封萬里點點頭,又搖搖頭,顯然對老侯的回答不太滿意。

封萬里是左文燦的岳丈,對左文燦的人脈圈子,了如指掌,他從未听說過,有馮儀這麼一號人。

頭回去市舶司找左文燦,就見到此人,當時,左文燦吵得很厲害,也不知他听到多少,這還

真是個問題。

馮儀連夜趕往海州,這是要干什麼?針對的又是誰?

就在老侯和封萬里說話的當兒,馮儀已經趕到海州,耗時不過一個多少時辰。

如今梅鎮和海州之間的道路已經大幅改善,沈家堡海貿的興起,也帶旺了海州的物流,代知州謝文治和楊波一向交好,自然不會放過提升政績的機會,雙方合作,早已把道路修葺一新。

馮儀到了海州,也不耽擱,直接去了韶樓對面的雲台閣,雲台閣是大鹽商杜修齡的產業。

杜修齡讓人給馮儀備了酒菜,權當為馮儀接風洗塵,直到碧雲寺的主持慧能和尚到來。

三人密議一番,杜修齡哈哈大笑起來,「馮儀不愧是錦衣衛百戶,你這個辦法好,搞不好還是個連環計,先亂了他的陣腳,我們才好亂中取利。」

「時間不早了,馮儀小友,晚間可有去處?」杜修齡站起身臉上浮現邪異的微笑,俯身對馮儀耳語了幾句。

慧能顯然明白杜修齡所指,當即雙手合十,唱了佛號,「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馮儀聞言,臉上露出奇怪的表情,連連搖頭道︰「不了,不了,我還得去尋個人,就此別過。」

馮儀轉身便要往外走,不了卻被杜修齡拉住,揶揄道︰「別去倚紅樓。」

三人一陣大笑,馮儀轉身出了雲台閣,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翌日,梅鎮養馬場軍營。

太陽剛剛露頭,王水生帶著隊伍,已然早操歸來,拐子站在窗前,從廚房往外瞅著,盧大頭背上斜掛著火槍,搖搖晃晃地離開隊伍,向這邊走來。

拐子有意拉攏盧大頭,每天都備著好酒,等著他,這廝的酒癮見漲,盧大頭干別的拖拖拉拉,每日偷偷喝酒,卻從不遲到。

盧大頭喘著粗氣,闖進門來,一邊嚷道︰「拿水來,日日十里路,何日是個頭喲,苦也。」

這廝可不是為了喝水而來。

「班頭,您今日可當值?」拐子神色有些緊張,四下瞅瞅,問道。

「不當值,今日索性多喝兩口。」盧大頭哧笑道︰「你又不是個雛,這般膽小如鼠作甚?」

拐子實話實說,「我來軍營也就一個多月,不長。」

兩人七拐八彎,來到庫房,庫房里擺放了大大小小的壇壇罐罐,一股子霉味,地下還有個地窖,地窖冬暖夏涼,像蘿卜白菜這類的食材存放在地窖里,可延展保質期。

「盧班頭,今日有好酒,您稍等」

盧大頭索性把火槍扔在一邊,一坐在一摞麻袋上,解開衣襟,仰面躺下,嘴里還在嘟囔著什麼。

躲在柱子後面的拐子,操起一根 面杖,慢慢靠近,掄起來,狠狠地砸向盧大頭的大腦袋。

盧大頭梗起脖頸,驚恐地看了拐子一眼,又重重跌落。

拐子不放心,論起 面杖,照腦門,又連續重擊,直到盧大頭的面目全非,只剩下兩只眼珠子瞪得溜圓,這才罷手,扔掉 面杖,伸手探了探盧大頭的鼻息,沒氣了。

拐子撲通跪下,連磕幾個響頭,口中念念有詞。

「盧班頭,抱歉,本無意害你性命,奈何上面追得緊,你們又弄出個鐵絲網,火槍我拿不出去,只好行此下策,你可得原諒我,倘若有來世,我們做兄弟,有難同當,有福同享,一起上刀山,一起下火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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