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封雅雯像丟了魂兒似的,不經意間,竟來到七里巷,始才驚覺,原來她要去的是四通錢莊,女兒有了難處,娘親去世得又早,除了自家親爹,她還能找誰?

封萬里剛從淮安回來,四通錢莊在淮安本就有生意,現在還要開分店,生意日漸擴大,秦韶在淮安折騰了個拍賣活動,為的是拍馬楊波在盱眙繳獲劉二的贓物,還有石廟新出的玻璃鏡,這場拍賣轟動了淮安城,跟過節似的,大家都是朋友圈里的,封萬里自然也要去湊個熱鬧。

「爹」封雅雯乍一見到爹爹,覺得十分地委屈,差點掉眼淚了,稍稍穩下心神,一咬牙說了,「我懷孕了。」

聞言,封萬里是又驚又喜,這是大喜事啊,雅雯和左文燦等了好多年了,可自家閨女卻郁郁寡歡,咋回事?

封萬里正疑惑間,封雅雯又道︰「爹,你去找一趟左文燦。」

封萬里頓時恍然,小兩口鬧別扭,都是個倔性子,誰也不肯服軟,閨女抹不開面兒,找爹替她出頭呢。

「好好,等爹把錢莊的事忙完,就去找文燦,呵呵」

封萬里稍微打量了一下封雅雯,笑道︰「你有了身子,就在家呆著,好生靜養,別再去學堂了。」

封雅雯心頭一陣苦澀,爹爹那麼高興,怕是想岔了,趕緊道︰「還早呢,這才一個多月,學堂也才開學,哪能說不去就不去。」

才一個多月?

是有身孕一個多月?還是開學一個多月?

封雅雯的話有些讓封萬里模不著頭腦,封萬里也是高興,就當是有了身孕一個多月吧。

封萬里比自家閨女還激動,這就要去找老侯交待,封雅雯著急了,趕緊道︰「爹,你先听我把話說完啊。」

「那左文燦曾說過,要休了我,卻遲遲不給休書,你去幫我討了來。」

「什麼?」封萬里錯愕不已。

「雅雯,你胡咧咧啥呢?」封萬里立刻止住腳步,責問道︰「你們兩個十幾年都過來了,如今你也有了身孕,正是破鏡重圓的好機會」

封萬里說到這里,突然想起什麼,轉身從桌上取來一面鏡子,遞給封雅雯,「這是爹在淮安拍來的,石廟新出的玻璃鏡,淮安人都搶瘋子,一千多兩銀子一面,可貴了。」

用玻璃鏡,照鏡子就像跟自己面對面,比銅鏡清楚多了,堪稱神奇,樂水把鏡子拿進課堂,給學生講解‘光的反射’,封雅雯也見識過。

封雅雯接過鏡子,只是瞥了一眼,鏡中的她愁雲慘淡,憂心忡忡,自己看著都揪心,索性放下。

淮安的大姑娘、小媳婦可不像雅雯這麼淡定,見到玻璃鏡,別說買上一面,就是拿鏡子在眼前晃一晃,都大呼小叫的,雅雯這是怎麼啦,封萬里不由心生疑惑。

封萬里不無擔心地問︰「雅雯,你和文燦這些年風風雨雨,也不容易,一直是恩愛夫妻,爹都沒見你們紅過臉,如今這個關節,你卻讓爹卻為你討休書,這算什麼事?你倒是跟爹說說。」

往事不堪回首。

昔日的恩愛夫妻,如今勞燕分飛,怕是連路人都不如了。

封雅雯百感交集,萬千情愫涌上心頭,眼淚盈眶,啜泣不止,「爹,你只管去尋左文燦,取了

休書回來。」

除了要休書,其他的來由,封雅雯還真說不出來,倘若她和楊波真有一腿,反倒可以說,可那根試管,實在太

太羞人了,不能說,親爹也不行,封雅雯真是太難了。

封萬里見封雅雯哭得傷心,也不好再追問,「雅雯,今日就在家吃飯,我讓老侯炖只雞,給你補一補。」

封雅雯見他爹又要去招呼老侯,趕忙擦了眼淚,急得直跺腳,說道︰「爹,你記得去找左文燦討要休書,我學堂還有事,先走了。」

封雅雯說完,便急匆匆地離開了四通錢莊,再說下去,爹還不知要折騰些啥出來,弄得滿城風雨,真得好嗎?

真是灼灼怪事,封萬里望著封雅雯遠去的背影,心中疑竇頓生。

封萬里叫來老侯,交待一番錢莊諸事之後,又囑咐,「雅雯身體不太好,需要補補身子,你讓人炖只雞。」

「東家,要不要請大夫為小姐看看?身體不好,不好隨便進補」老侯提醒了一句。

「我說老侯,你就別算了。」封萬里心里煩躁,擺手道︰「炖好雞湯,你著人送學堂去。」

封萬里不再廢話,鑽進馬車,便催著車夫趕緊駕車,「去市舶司。」

封萬里坐在馬車上,心里想著封雅雯剛才說過的話,還得琢磨見到左文燦如何開口。

兩口子過日子,床頭吵架,床尾合,都是常有的事兒,現在都有孩子了,有什麼深仇大恨解不開?

二家旁人還勸和不勸離呢,更何況封萬里這個親爹,休書肯定是不會討的。

市舶司就在沈家堡船廠斜對面,就建在甘薪當初鐵匠鋪的位置上,封萬里倒是听說左文燦在沈家堡,整日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低調得很。

朝廷和楊波定下的規矩,是包稅,一年二十萬兩,六月間十萬,年底十萬,交給韓贊周就完事,這樣以來,左文燦這個提舉就沒什麼可提可舉了。

韓贊周是勞碌命,不甘寂寞,找楊波討來個差事,什麼監查委員會主任,不倫不類的,韓贊周倒是干得有滋有味,譬如,李家著了火,劉家丟了雞,二狗子挨了打,王寡婦被人揩了油,他都要去插上一嘴,一來二去,韓贊周在沈家堡的存在感,卻是越來越強了。

韓贊周說走就走,這攤子事就交給了左文燦,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兒,讓左文燦去干?他畢竟是做過知州的人,還不如殺了他呢,索性丟給馮儀,說來奇怪,馮儀竟能干得不亦樂乎,每日早出晚歸,收羅來一堆陳谷子亂芝麻,交給左文燦。

左文燦則整日呆在辦事房里,分門別類,謄抄成條,這便是楊波要的民聲民意了,左文燦就當是練字了,謄抄完了,喝喝茶,讀讀書,日子過得也算逍遙自在。

封萬里的來訪,讓左文燦頗有些尷尬。

要在以前,左文燦早就起身相迎,口稱‘岳父老泰山’了,畢竟左文燦寒門子弟出身,進學路上,封家助力不少,就是做了官,也沒離開封家明里暗里的幫襯,封家于他有恩。

如今,一切都變了,他自認為看破了封雅雯和楊波的苟且之事,他也是個男人,憑空讓人給戴上一定綠帽子,是可忍,熟不可忍?

封雅雯不可饒恕,左文

燦和封雅雯已是覆水難收。

「封總」左文燦這麼稱呼封萬里。

這是楊波稱呼封萬里的,別人跟著有樣學樣,就這麼叫開了。

可左文燦這麼稱呼封萬里,卻讓封萬里莫名驚詫,左文燦不認他這個老泰山了?

「文燦,我來是有個好消息,告于你知,雅雯有了身孕,已經一個多月了,你們」

說到這里,封萬里止住了話頭,因為他見左文燦听罷,臉色變得煞白,兩眼空洞,如痴如呆的模樣,把封萬里嚇住了。

「文燦,你咋啦?」

「呵呵呵呵」左文燦的笑聲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似的,听著都得慌,「身懷有孕,已經一個多月了」

臉上的表情正是氣象萬千,無法用言語來形容了。

左文燦像是被噎住了,但確實是在笑,只是笑的很難看,比哭還難看。

他伸手摘下頭頂的烏紗帽,盯著看了半晌,烏紗帽做工考究,烏黑發亮,並沒有什麼異常,他把烏紗帽又戴上,緩緩站了起來。

笑聲越來越響亮,臉頰上的肌肉在抖動,兩眼血紅,卻泛著綠光,五官也似挪了位一般,面目變得十分猙獰。

「哈哈哈賤人你楊波賤人」左文燦狂笑不止,已經無法說出完整的一句話。

「左文燦,你罵誰賤人吶?」封萬里心中火起,厲聲喝問。

這不對啊,左文燦突然提及楊波,尤其讓封萬里始料不及,這跟楊波有什麼關系?

馮儀剛從外面回來,手里拿著一沓紙頭,顯然又是去收集民聲去了,見左大人笑得癲狂,也走了過來,「左大人,出出了什麼事?」

「賤人,蓋不住了吧,露餡了吧。」左文燦笑的很淒厲,似有哭腔,他擺擺手,身體搖晃著往外走,一邊喃喃自語,「我得去喝一杯。」

馮儀見左文燦步履踉蹌,便想要伸手扶一把,卻被左文燦粗暴地推開,馮儀只好退了回來,翻開左文燦謄寫成條的冊子,見封萬里一聲不響地站在那里,似乎瞟了他一眼,馮儀只好沒話找話地說道︰「左大人一手歐字,頗有大家風範啊,呵呵。」

馮儀把手里的紙頭夾在冊子里,又把冊子小心收好,一副盡心盡責的樣子。

封萬里沒理會馮儀,轉身離開了市舶司。

上了馬車,封萬里一下靠在座背上,長嘆一口氣,捏了捏眉心,心下思忖起來,不多時,伸手從外面拍了拍廂壁,「去女子學堂。」

左文燦說露餡了,露什麼餡了?難不成雅雯和楊波

封萬里必須問清楚,那也得封雅雯願意說啊,待他趕到佩瑤女子學堂,問起她和楊波是不是有事兒,封雅雯臉燒得通紅,不敢看她爹,垂下頭去,雙手把臉捂得嚴嚴實實。

許久過後,封雅雯終是抬起了頭,惶惶不安地問道︰「你,你拿到休書了?」

封萬里搖頭,一雙老眼確實緊盯封雅雯不放。

這可如何是好啊,封雅雯頓時慌了神,哪里還敢再看她爹一眼,把個頭深深埋下去,擺出一副打死都不說的架勢。

其實也不用說了,封萬里心里已經了然,至少在他看來,事情已經很清楚了。

溫馨提示︰方向鍵左右(← →)前後翻頁,上下(↑ ↓)上下滾用, 回車鍵:返回列表

投推薦票 上一章章節目錄下一章 加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