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機穿越系統已開啟, 如需關閉,請訂閱全文。 一食堂西面外牆的兩個水龍頭前面,已經站了不少人。
遠遠地就能望見這些人拎著暖水瓶, 水壺,酒桶等各類容器,有秩序地排著隊。
說起濱江機械廠的這兩個水龍頭, 真是讓外邊的人羨慕得眼楮都要綠了。
銀色水龍頭打開,流出來的是啤酒!
金色水龍頭打開, 流出來的是橘子汽水!
這也是機械廠這個萬人大廠的特有福利了。
1956年,廠里自己投建了一個汽水廠, 只供應機械廠內部職工,在群眾間廣受好評。
汽水廠廠長不安于現狀, 58年又引進了啤酒生產線, 重金聘請了蘇聯釀酒工程師,開始自己生產啤酒。
自此,這兩個水龍頭便在一食堂外安了家, 讓一食堂門口每天都熱鬧得像過年!
眼瞅著排隊的人越來越多,而且還有人陸陸續續趕過來。
方橋推一把錢二虎, 催促道︰「二虎,你跑得快, 先去搶個位置。」
「好 !」二虎嘴上還在應著, 人已經竄出去好幾米了。
錢二虎這名字, 乍一听還挺圓潤粗獷的。
二虎本人卻身形清瘦,身高腿長,跑出去的身影就跟扔出去的一桿標槍似的。
戴譽︰「……」
這特麼是奧運冠軍的苗子啊!
奧運種子選手.二虎非常給力,當戴譽他們磨磨蹭蹭地站進打啤酒的隊伍時,身後已經排成一條長龍了。
隊伍最前面, 有個空著手的十五六歲小伙子。
趁著汽水廠管理員分神,彎下腰,轉頭,張嘴,打開水龍頭,動作一氣呵成。
等管理員注意到的時候,他已經用嘴接著啤酒,咕咚咕咚地灌了幾大口了。
「去去去,沒長成的毛頭小子,喝什麼酒!」管理員拍了他後背一下,將人往外推。
那小子也不在意,嬉皮笑臉地豎起個大拇指︰「叔,還是咱廠的生啤好喝!味兒正!」
「再好喝,也不給你喝!到那邊打汽水去!」
「橘子汽水從小喝到大,我都喝膩了!能不能來點別的口味啊,我听說南方都開始喝荔枝味和菠蘿味的汽水了。咱們也不能落後啊!」那小子嘟嘟囔囔地抱怨。
「荔枝味和菠蘿味的咱廠也有,還有水蜜桃的、葡萄的、大白梨的、西瓜的、隻果的,你想喝不?」管理員大叔斜眼睨著他。
對方猛點頭。
「想喝自己去門口小賣部買去!一毛錢一瓶,愛喝啥口味自己選!」管理員把他推搡出隊伍,嘀咕道,「橘子汽水一分錢一大壺,還跟這挑三揀四呢!」
戴譽三人等得無聊,一人嘴里叼著支煙,那模樣看起來就不像正經人。
方橋听了前面的動靜,感慨道︰「這許廠長挺能耐啊,汽水還能鼓搗出這麼多種類。听說現在已經開始往市里面賣了?」
二虎應和道︰「不只賣汽水,啤酒也是。之前啤酒不對外銷售,直接低價賣給機械廠。不過現在生產水平上來了,產能過剩的時候可以分配給市里那些飯店。」
「那他野心還挺大的,這是想做出點成績,還回咱機械廠吧?」
汽水廠許廠長當年是機械廠的辦公室主任,被安排去管汽水廠的時候,都說他去坐冷板凳了。
二虎︰「人家現在干得正風生水起,能當一把手,誰還願意回辦公室打雜啊?」
前面排隊的一個黑壯青年听到他們談話,循著聲音回望過來。
瞥見戴譽,趕緊招手︰「戴哥,你們快來這邊!馬上就到我了!」
眾目睽睽之下,戴譽能為了打個酒插隊?
戴譽拉住抬腳就要過去的方橋,拒絕道︰「謝了!馬上快到了,不差這會兒功夫。」
那黑壯青年名叫顧江海,听了他的話,也不排隊打酒了,顛顛地跑到他們這邊來。
戴譽看他不像混混圈里的人,雖然人黑,但是很有精氣神,便給他遞了一支煙。
顧江海受寵若驚,趕緊接過來點上。
暗道,今天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還從沒見過戴譽主動給人遞過煙呢……
平時只有他給戴譽敬煙的份。
顧江海的視線在戴譽那張白淨的臉上打個轉,自然地加入他們的談話。
「听我三姨說,汽水廠馬上就要鳥槍換炮,改名叫市第二啤酒廠!」
戴譽還沒見過這種像接自來水似的打酒方式,正盯著看稀奇。
听到顧江海這麼說,注意力被吸引過來︰「怎麼?要改成市管單位了?」
顧江海見他有興趣,頓時來了精神︰「哪能啊,就是改個好听的名字,還是機械廠下屬單位!听說許廠長已經不滿足于只往省內各單位供貨了,正有計劃擴建廠區,進軍南方市場!叫濱江市第二啤酒廠,總比機械廠下屬汽水廠名頭響亮吧!」
戴譽若有所思地點頭,將嘴里叼著的煙取下來,冷不丁地問︰「啤酒廠擴建,得招工吧?」
「那肯定的啊!」
「知道都有什麼崗位嗎?」
顧江海一愣,不知他是什麼意思。
這位總不會是想去啤酒廠上班吧?
「那倒是沒听我三姨說過,估計就是質檢員,洗瓶工類的雜活。戴哥要是感興趣,我回頭幫你問問!」顧江海語氣一頓,又繼續道,「不過我三姨他們辦公室里有個崗位倒是長期招人的……」
方橋听他說道關鍵的地方停住,不耐煩道︰「快別賣關子了,趕緊說!」
「呵呵,打字員。好的打字員都去政府部門和報社了,廠里想挖個熟手不容易。」
戴譽︰「……」
他倒是會用英文打字機,還在網上淘過一台二手的雷克瑟姆打字機,拆卸組裝了好幾次。
不過,啤酒廠招打字員,肯定是要中文打字員啊。
中文鉛字打字機他還沒用過,光是記住上千個鉛字順序就是個大工程了。
老飯館之行,戴譽把顧江海也叫上了。
這個顧江海十分會看人眼色,他厚著臉皮跟來後,主動去飯館對面的茶酒鋪打了一斤半的高粱紅。
方橋這才給了他好臉色。
快到飯點,機械廠對面的老飯館門口全是人。
「醬肘子售罄!後面想買肘子的顧客明天再來光顧嘍!」一時店鋪老板出來吆喝一聲,隊伍里稀稀拉拉地走了幾個人。
「醬肘子,松仁小肚兒,燻粉腸售罄!明天趕早 !」
盛夏的上午,陽光正好。
有些男顧客買了醬貨燒雞也不進屋,三三兩兩地在馬路牙子上一坐,倒上剛打來的啤酒,就胡侃上了。
戴譽幾人與老板已經很熟了,直接進屋坐在了靠窗邊的一桌。
方橋在馬路上聞到肉味,早就等不及了。
直接拽著戴譽去窗口點菜,肉票在他身上呢。
「來兩只燒雞!四個豬尾巴!」方橋也不問燒雞還有沒有,直接點菜。
戴譽掏出肉票,又補了兩塊錢給服務員,道︰「再加一只燒雞,走的時候幫我打包!」
服務員有些為難地看向老板,燒雞確實還有,但是只剩最後三只了。
服務員小聲道︰「萬一今天小洋房那邊來人吃飯,就沒有存貨了!」
他們這偶爾會有住洋房的過來吃飯,店里一般都要預留幾只燒雞。
所謂住洋房的,指的是廠里的主要領導和技術骨干,及家屬。
濱江機械廠在城西,佔地幾千畝,不僅廠區大,家屬院的面積也很廣。
南邊的一排排平房里住的都是普通工人,條件好的能帶個院子,比如戴譽家里那種。
北邊直通機械廠北大門的家屬區,有並排十幾座二層小樓,分外惹眼。
機械廠的廠長、總工、顧問等領導都住在那邊。
老板擺擺手,也不像服務員似的咬耳朵,大大方方地說︰「沒事,戴小哥難得賞臉來一趟,先到先得!給他們上菜!」
老飯館的老板對戴譽他們這群小混混沒什麼偏見,反而印象還不錯。
畢竟人家每次來吃飯都主動交錢,從不拖欠。
從這一點上來講就比某些小洋房里的家屬強。
不賒賬好像凸顯不出身份似的!
戴譽穿過來兩天終于吃上了一口肉!
這六十年代的雞肉真好吃啊!肉質非常緊實有嚼頭,不柴不膩。
不枉他冒著被作者寫死的巨大風險穿書一遭了……
推杯換盞間,戴譽與顧江海商量︰「能請你三姨幫忙拓一份打印機的鉛字順序不?」
買完那只燒雞後,兜比臉還干淨,戴譽現在迫切需要找一份工作!
既然打字員人才稀缺,工資待遇應該低不了。
問題是他得提前將幾千個常用漢字的順序熟記于心。
顧江海覺得這不是什麼難事,一點沒含糊,直接應下了。
大家都知道戴譽愛鼓搗機器零件什麼的,以為他只是對打字機有興趣罷了。
說話間,點菜窗口那邊,突然喧嘩起來。
「這不是還有一只燒雞嗎?怎麼就不能給我們?」一個有些尖利的女聲響起。
戴譽尋聲望去。
看到那單眼皮,上翹眉。
戴譽眉梢一挑,呦呵,巧了!
這不是昨天帶人捉奸的許晴嘛!
方橋有些忐忑地覷著戴譽,低聲道︰「站那女的旁邊的,好像是廠長家的趙學軍……」
「小舅,大哥二哥。」
蘆根生讓兩個兒子拿著獵物去後院處理。轉頭面對妻子時,臭著臉,顯然是在門外听到了她剛剛那番說辭。
「孩子剛來家里就被你一通排揎!那是當舅媽的該說的話嗎?整天听風就是雨的……」雖然臉色不好,但語氣還算克制。
小舅媽自知理虧,訥訥地沒有反駁。
蘆根生看向外甥,問︰「說吧,有什麼事?怎麼突然跑過來了?」他心中其實已經有了猜測。
戴譽沒兜圈子,坦言道︰「還是糧食的事。」
猜測得到印證,蘆根生只點點頭,溫聲道︰「走了一大天累了吧,先吃飯,吃了飯再說!」
小舅媽的眼神在甥舅二人身上來回打量,少頃,不確定地問︰「外甥不是為了銀花結婚的事回來的?」
小舅終于有點不耐煩了︰「都跟你說了,別听風就是雨,銀花跟咱家外甥能有什麼關系?倆人都多少年沒見了!」
戴譽猶豫半天,還是問︰「要結婚的銀花,是我二堂舅家那個銀花嗎?二堂舅當大隊書記了?」
小舅媽不放心,還是搶話道︰「對對對,你可別去給人家婚禮搗亂啊!你都訂婚了,各自過好各自的生活……」
戴譽打斷她︰「我倆是還沒出五服的表兄妹,您擔心的委實有點多余。」
小舅媽反駁︰「表兄妹怎麼啦?我跟你舅舅還是表兄妹哩!」
戴譽︰「……」
他倒是忘了,滿清時期表親聯姻盛行,歷任皇帝都有表姐表妹充斥後宮,如果誰的後宮里沒有表親,那才叫稀罕事吶。
他無奈道︰「現在是新社會了,國家早就明確規定五代以內近親禁止通婚……」
蘆根生接話︰「就是!忘了公社宣傳干事怎麼說的啦?以後凡是咱們村子里的表親,一律不許通婚!不然你以為二堂哥為什麼要招贅一個無父無母的外村小子?」
小舅媽跟他們這些男人說不通,這哪是規定不規定的事?但是多說無益,她轉身進灶房做飯去了。
因為戴譽的到來,小舅媽用剛獵到的野雞和野山菌炖了一大鍋雞湯,又用過年時做的臘肉煲了豇豆臘肉飯。
戴譽看著面前飄著一層金黃油花的雞湯,感受到撲鼻而來的香氣,不自覺吞了吞口水,因為趕路而不佳的胃口突然就被喚醒了。
蘆根生看他饞得那樣就知道他們在城里吃得不好,城里想吃個肉還得憑票購買。哪能像他們似的,饞肉了進山里走一趟,饞魚蝦了去河里撈一網,要啥有啥。
戴譽吃著小舅不斷往他碗里夾的野雞肉,香醇咸鮮,肉質緊實有嚼勁,一口咬下去還有濃郁的湯汁從肉里溢出來,香得他恨不得連舌頭一起吞了。
因著家里四個男人都是能吃的,小舅媽今天蒸了滿滿一鍋的臘肉飯。
戴譽覷著那跟臉盆一樣大的砂鍋,心說看來這蘆家坳是真不缺糧啊!
飯桌上沒有外人,他趁著吃飯的工夫就把陳斌找他換糧的事跟小舅說了。
「直接給錢或者用工業品換都可以。」戴譽頓了頓道︰「不過,交易地點您得提前找好,每次交易都要換個地方,時間都定在晚上。我跟他們說好了,甲地收錢,乙地交貨,錢貨不同行,見人不見物。這樣彼此都安全。」
那個陳斌為人太過張揚,保不齊什麼時候就得被人一鍋端了。
萬一讓人順藤模瓜找來蘆家坳,那真是得不償失。
大表哥端著燒酒杯詫異︰「怎麼?不是你親自過來換糧啦?」之前兩次都是他負責往公社運貨。
「我正打算在廠里找份正經工作,哪有時間總往這邊跑!接手的這人是我們廠長的小舅子,人傻錢多。」戴譽跟他的酒杯一踫,「不瞞你們,為了能從咱們這換糧食,他被我狠宰了一筆。嘿嘿,等你和二表哥結婚的時候,我一人送你們一輛自行車,怎麼樣?」
戴譽向來不是小氣的人,沒有母舅家的這層關系,他也賺不來那八百塊。
蘆根生別看長得五大三粗,但是能當生產隊長的人,哪能真是大老粗。外甥一說換人接頭,他就知道這小子肯定拿了不少好處,不然哪能這麼勤快地從省城跑到山里來。
此時見戴譽不但坦言收了好處,還大方地許諾給出兩輛自行車,他心里十分高興,遂紅光滿面地答應︰「反正今年秋糧快下來了,地窖里還存著好些去年的糧。換點錢也行!一會兒我去大伯家一趟,跟他老人家商量商量。」
大伯是他們這一支的族長,也是上一任的大隊書記。
鬧饑荒那幾年,他們村田里的出息基本都上交了公糧。要不是有他帶領全族人,偷偷模模在山上開出一大片平地種糧食,他們村別說用糧食換工業品了,不餓死人都是萬幸。
蘆根生瞟了一眼妻子,對外甥道︰「不用听你舅媽的,大男人哪能整天悶在家里,明天你早點起來,我帶你上山打點野味,處理好了你帶回城里去。」
二表哥也道︰「對,不用怕蘆銀花那個小胭脂虎!本來就是她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小時候的玩笑話哪能當真的,就她跟個傻子似的,大人說啥她就信啥!」
頭一次被比作天鵝肉的戴譽︰「……」
怪不自在的。
「過年前听說你在省城訂了婚,她還跑咱家來鬧了一通,哭哭啼啼要死要活的。」大表哥也看不上銀花的做派。
雖說滿人的姑女乃女乃都很厲害吧,但蘆銀花也真是過于厲害了。
所以听說二伯給她找了個外村窮小子招贅,全村上下沒有一個反對的,能嫁出去就不錯了,別管找個啥樣的,趕緊嫁了吧!
翌日清晨。
山坳里彌漫著一層縹緲的雲霧,置身在青山綠水之間,戴譽感覺自己的心靈都被淨化了……
天剛蒙蒙亮的時候,他牽著兩條獵犬,跟著小舅和兩個表哥上山。
剛走到半山腰,迎面就踫上了帶著獵羌和弓箭的一隊十幾人的巡邏隊。
巡邏隊中打頭的是田興旺,見了戴譽也不理會,只跟蘆根生招呼道︰「隊長,昨晚有狼嚎,你們听到沒有?」
「什麼時候?」蘆根生詫異。
他們家的院子在全村最中央,一般住在外圍的人家才會听到山里動物的叫聲。
「就在後半夜兩三點的時候,隊里丟了幾只雞和一只正下女乃的黑山羊。」
「正好我也帶著家伙呢,跟你們一起上山找找!這狼都是成群結隊出現的,可不能讓他們進了村!」蘆根生也沒心思打獵了,說著就要加入巡邏隊伍。
「那行,」田興旺嘴上答應著,卻轉頭對戴譽道,「這位同志就別跟著了,山上危險,您下山跟嬸子大娘她們做個伴吧,也省得她們擔驚受怕。」
院外看熱鬧的人瞟見戴譽大搖大擺地過來,頓覺惹不起這個小霸王。
一哄而散。
戴譽先在門外站定,回憶了一下原身的家庭情況,才往堂屋里走。
戴家算是個大家庭,三代同堂,十幾口人住在一起。
他們兄弟姐妹四人,戴譽排老三,上面有一兄一姊,下面還有一個妹妹。
目前只有戴榮早早成了家,還生了三個閨女。
而這十幾口人中,真正賺錢養家的,只有戴父和戴榮夫妻。
戴立軍是機械廠的八級鉗工,靠手藝吃飯,工資比車間主任還高,將近一百塊,手下帶了不少徒弟,大兒子戴榮也是其中之一。
大嫂也被戴立軍找關系塞進了食堂工作。
戴譽走進堂屋。
,屋子里滿滿當當全是人!
一大家子都在呢。
連四個姑姑都回來了!
跟四大金剛似的圍坐在戴女乃女乃身邊。
戴父擰著眉頭,蹲在牆角嚼著煙。
戴譽走過去,將小弟們剛給的孝敬煙,一股腦塞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