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戴譽的一通電話叫到旅社時, 郭振東還有些雲里霧里的，這會兒見到了人, 忙問怎麼回事。
戴譽昨晚得了王院——的首肯就趕緊給實驗室——了電話，今天更是一大早便等在了大廳里。
將人拉到——人的角落，他低聲將事情的經過大致講了一遍。
「我覺得能與水利研究院合作是個難得的機會，所以研究院的副院——說他們參展的高壓泵有不足時，我就順勢向他推薦了你的新型高壓泵。」
郭振東疑惑地問︰「我記得他們的水利項目一直使用自己研究的配套產品吧？」
「肯定不是啊，這個研究院屬——公益性單位，主要是給水利項目提供技術支持的。只要咱們的產品性能夠——, 符合他們的要求，有很大可能被選中！」
見他還有些遲疑, 戴譽透露道︰「我這兩天跟他們副院——住在一個房間，而且這次也比較巧, 他正——是我對象家的鄰居, 我們在居民聯防隊一起執勤過！」
郭振東︰「……」
這層關系誰能想得到？
不過他也不是不通世故的人。
別說這個與研究院合作的機會難得, 單只戴譽願意用自己的人脈幫他牽線搭橋，這份心意就已經十分可貴了。
對方一直不吱聲, 把戴譽急得夠嗆，生怕他不明白其中關鍵, 勸道︰「你這個高壓泵雖然在三系工廠投產了, 但是客戶群還比較零散, ——法形成——的口碑。水利研究院那邊做的都是大工程大項目，你的新型高壓泵哪怕只能被一個項目采納，那價值和意義也不一樣啊。」
郭振東——道︰「知道了知道了, 你先跟我說說他們那個高壓泵的情況。」
他當然清楚，若是高壓泵能被水利研究院的項目采納，對他明年留校任教是十分有利的。
最起碼他的科研成果參加過國家級項目, 也許是有機會跳過助教，直接當講師的。
戴譽只簡單說了研究院高壓泵的幾個參數，直白道︰「我覺得咱們的高壓泵比他們的強，而且已經正式投產了。這就是咱們的優勢，你就別管他們的產品什麼樣了，一會兒——去主要講咱們的優勢。」
領著郭師兄——房間時，王院——剛從旅社食堂吃了早飯回來。
戴譽為二人做了介紹，對王院——道︰「我師兄設計的新型高壓泵，可是比研究院參展的那台先行了一步，目前已經在我們京大的校辦工廠投產了！用戶反饋十分不錯！」
王院——對——他的話並沒有什麼——別表示，只客——地——︰「那郭同學可真是年輕有為了。」
郭振東想與對方謙虛兩句，——被戴譽攔下了話頭。
這時候還謙虛啥，得——命地將自己夸——一朵花呀！不過，王婆賣瓜的事，郭師兄肯定是做不——來的，所以，就只能——他代勞了。
「別看我師兄年輕，他跟我這個——科生可不一樣。人家早就是科學院章仲禮委員的研究生了，明年即將畢業。目前——大型單位都在爭搶我師兄呢，不過，我師兄喜歡教書育人，又醉心科研事業，所以——算留校任教。」
郭振東︰「……」
我怎麼不知道——單位在爭搶我？
原——只當他也是京大——科生的王院——，听說對方居然是章仲禮的學生，頓時——新審視起來。
章仲禮在物理學界的地位不言自明，既然這位郭同學是他的親傳弟子，肯定也是有兩把刷子的。
既然已經引起了王院——足夠的——視，戴譽便不再——話，只在一旁听郭師兄介紹自己的新型高壓泵。
經過半個——時的交流後，窺見王院——不時若有所——地點頭，戴譽就直覺郭師兄這波穩了。
果然，在展會的工作人員敲門催促——發時，王院——對郭振東說︰「既然這個高壓泵已經正式投產了，你就抽空送一台樣機到院里來吧，我們組織人手集中評估一下。」
郭振東——著應承下來——
了房間，戴譽邀請道︰「師兄，你今天還有別的事嘛？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去實地考察一下？」
對——目前水利機械的發展情況，郭振東也有些——奇。
「一會兒是去南郊的五星公社，參觀他們的——型水電站，我對他們安裝的那個風力振動提水機比較感興趣。據說也是不用電和燃料的，可以將風能直接轉換成動能。」
听了他的話，郭振東果斷跟著眾人上了車。
他們所乘坐的大客車駛近五星公社的水庫時，離著老遠就看到岸上矗立著一坐十幾米高的風車。
這個年代的人，別說是風力提水了，連風力發電的風車都沒見過，所以見到風車的時候代表們都表現得十分新奇。
有人問︰「——大的風力才能讓風車工作。」
風力提水機的設計者是個三十——歲的女研究員，——著解釋︰「2-3級風就可以使用。」
車內眾人發——一陣贊嘆聲。
下車以後，秦先芝圍著提水機的——水口，——一通——量。
拉過一旁的戴譽，指給他看︰「你看看人家這個——水量！你那個水錘泵哪怕能有這個一半的——水量也——啊！」
「我那個水錘泵兩百塊就能安裝一台，使用三十年。你問問她這個風力提水機，兩百塊賣不賣？」戴譽搖頭道，「再說，我們的目標人群也不一樣。這個風力提水機的水量大是大，不過基——沒什麼揚程可言。」
秦先芝瞪眼︰「就因為你的那個便宜，我才一直心心念念嘛，要是可以兼顧揚程和——水量，你那個水錘泵就完美了。」
說完便拿著風向風速表圍著風車轉悠去了。
「怎麼回事？」見那女同志離——了，郭振東向戴譽——听。
戴譽嘆口——，將昨天各位代表對他水錘泵的評價復述一遍。
「對——如何改——水錘泵的事，我想了一晚上也沒啥頭緒。」
「你不要被他們左右了——路，水錘泵的設計初衷就是利用水錘效應，實現高揚程供水。」郭振東勸道，「——就是給山區提水使用的，目標客戶就不是平原——水地區。他們是覺得你的這個機器造價便宜，才一直追著你改。」
戴譽想了想，湊到他耳邊——聲說︰「也不只是因為代表們的建議，主要是昨天王院——說，他們研究院有個水電站大項目，想要安裝這種能源消耗——的提水設備。我琢磨著，如果能改——一下，沒準可以搭個順風車。」
郭振東秒懂，就說這——子也不像是鑽牛角尖的人啊。
他擰眉——索了一會兒，才斟酌著說︰「從水錘泵的工作原理來看，水流從入水口到——水口的這段距離，勢必會有動能的浪費，這是——法避免的。目前你能做的，頂——是通過更加精確的計算，減少能量的損失。不過，水量基數就這麼大，即便優化50%以上，這個——水量也是——法與風力提水機比的。」
戴譽不甘心地問︰「精確計算，加上工藝升級，是可以大大降低能量損耗的吧？」
「精確計算可以，但是圖紙拿到工廠里就是另一回事了。」郭師兄心里記著他幫自己牽線搭橋的情，所以也不惜將自己的經驗和盤托——了，「目前的制造技術還是比較落後的，尤其是這種熱加工工藝，你不能對它抱有太大期待。我雖然沒有看到你的水錘泵樣機，但是根據我的經驗，大部分部件肯定都是鑄鐵件，型線是通過鑄造來實現的。」
戴譽凝神細听，贊同地頷首。
「我之前在三系工廠駐廠很久，車間里是怎麼生產的，基——也都模清了。其實這種鑄鐵件的型線偏差還是很大的，如果制造工藝跟不上，研究人員計算得再精確也是——濟——事。」
郭師兄低聲道︰「這麼跟你說吧，車間里的鑄鐵件廢品率在百分之十以上！」
「這麼高？」戴譽一驚。
他以前金工實習的時候，廠里鑄鐵件的廢品率已經達到與國際標準一致的百分之三以下了。
「所以你不要把時間都浪費在水錘泵上面，」郭師兄推心置月復道，「你現在的發展起點已經很高了，咱們實驗室里也還有別的課題，沒必要非得跟水泵——磕。」
戴譽也知道郭師兄所說的在理，不過，他就是對水錘泵的優化問題耿耿——懷。
水利機械成果展示會結束之後的——幾天，他一直在琢磨水錘泵的事情。
人家王院——已經撂下話了，優化後的水錘泵有機會與他們研究院合作，可惜他改動了幾個設計細節，——新畫了——幾張圖紙，還是遲遲沒有——展。
這感覺就像對方已經把守門員撤走了，任你隨意射門，可惜就是干踢不——球！
悶頭研究了幾天後仍是沒有頭緒，戴譽在這天——完球去章教授家蹭飯時，將自己的問題對他和盤托——了。
听了他的話，章教授指著他哼——道︰「我就說你——子急功近利嘛！」
「我又咋啦？」戴譽瞪眼，「為國家的水利事業做貢獻，也成急功近利啦？」
「人家研究院的院——要是不拋——個誘餌勾著你，你能這麼上心的改——水錘泵？」章教授撇撇嘴。
不待戴譽反駁，剛從廚房——來的苗老師突然接話問︰「桌上有一盤紅燒肉和一盤雪里蕻，你想吃哪個？我給你熱熱。」
章教授嘟噥︰「吃紅燒肉，這有啥可問的。」
「你都知道吃紅燒肉呢，人家——戴想爭取參與研究院的項目有什麼錯？放著有前途的事業不做，難道天天貓在實驗室里——復寫實驗報告啊？」苗老師吐槽。
「我就是那麼一說！你怎麼那麼——話！」章教授嘀咕。
苗老師不搭理他，看向戴譽說︰「——戴，飯菜都在鍋里呢，你們自己熱著吃吧。我先上班去了！」
「哎，苗老師慢走啊！」目送老太太——門了，戴譽才看向章教授感慨，「您看苗老師去系閱覽室工作以後，跟煥發了第二春似的，——有精——神！我們系里去借書的同學們都可喜歡苗老師了！她的俄語真是這個！」
他豎起一個大拇指，——道︰「一年級——新生俄語不——，之前大家都是在教室和圖書館自習的。自從苗老師去了以後，大家都是爭搶閱覽室的座位。遇到不會的問題，可以當場請教苗老師！」
章教授眼角現——得意之色，——還是嘴硬道︰「我就說這老太婆怎麼回來得越來越晚了！」
吃早飯時，章教授針對戴譽的問題提點道︰「人家說要尋找能耗少的提水設備——行合作，又沒說非得跟你這個水錘泵合作。你不是說展會上有個風能提水機的——水效果很——嘛，那你說水利研究院為啥不跟他們合作？」
戴譽琢磨了一會兒，問︰「是不是成——太高了？」
「幾千上萬塊的設備而已，你覺得大型水電站買不起嗎？」
「那就是揚程太短了。」
章教授沒再難為他，解釋道︰「風能設備目前的性能還不穩定，屬——新興領域。風力過大和過——對提水效果都會產生影響。而且就像你說的，它的揚程太短了，這個劣勢與水錘泵的——水量過——相比，不相上下。」
「另外，水利研究院是部屬單位，它的一舉一動對——全國的水利事業都是有引導和示範作用的。研究院院——所說的那個水電站，保不齊就是一個全國試點。所以，他們不可能遇到一個有些意——的產品就急慌慌地上馬。」
「那我這個水錘泵怎麼辦啊？」
章教授沒說水錘泵的問題，只分析道︰「研究院對提水設備的要求是——水量大、揚程高、性能穩定、造價低廉、低能源消耗、節約人力成——，甚至還需要能夠動力輸。你就針對這些——點，來——行改——吧。」
戴譽傻眼︰「這很難做到吧？水錘泵的——水量就把我卡——了。」
「你以為人家研究院里的研究員都是酒囊飯袋啊？一個研究了——幾年都沒——成果的課題，怎麼可能被你研究幾天就解決了。」章教授放下筷子，建議道，「如果這條路行不通，可以試著換條路走走。就像那個風能提水機似的，你也可以——拓一下——路，利用別的自然能源的——點，研究一個新型提水機。」
戴譽按照章教授給的——路，又琢磨了——幾天，整天心事——的。
見他快要鑽——胡同里去了，夏露覺得再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遂提議道︰「丁玲玲邀請我去她家那邊泡溫泉，你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去，轉換一下心情？」
聞言，戴譽瞬間回神！
泡什麼？
什麼溫泉？
他沒听錯吧？——夏同志居然邀請他一起泡溫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