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胡子又白了兩根, 太子穩重謹慎,他就說顧長衣怎麼會給他寫那麼長一封信!
原來字里行間都是暗示!王當然不是瞧不上乙寶,兩人都能當太子, 但是乙寶比較活潑, 他怕這偌大的軍營關不住他,真是恨不得日日夜夜多長一雙眼楮盯著他,直到他啟程回京。
不行,必須得找著靠譜的人盯著乙寶, 萬一出了什麼閃失,他沒法向京里交代。
王目光看向陸縉,這是他新發掘的好苗子, 就差把他當親兒子對待。陸縉辦事, 他放一百二十個心。
多麼成熟穩重的一個人,知道顧礡是太子,面不改色, 不曲意逢迎。
更重要的是,敢當面反駁太子的謊話,如此鐵面無私的人,他只在大理寺卿身上見過。
顧礡眼珠狡黠地轉了轉︰「對, 我不是太子,我只是太子哥哥的替身!」
他朝王使了個眼色, 讓他別說自己是王爺。陸縉多好玩多好欺負啊, 用太子的身份欺負就沒意思了。
王發現自己一把年紀了,竟然一個眼神就懂了小王爺的意思。
他寧願自己不懂。
顧礡沒有給他懂裝不懂的意思,開口道︰「太子路上被地方事務纏住了,怕耽誤軍情,讓我先過來。這是太子的密令, 老將軍,您當做不知道這回事吧。」
陸縉恍然,原來不是奸細,是太子的御用替身。難怪王一開始沒發現,發現之後震驚歸震驚,卻也沒有大驚小怪地處罰他,看來不是第一次。
王痛苦地捏了捏鼻梁︰「陸縉,你給我寸步不離地看著他,不許他再跑出大梁地界。」
顧礡︰「唔。」
陸縉發現王的語氣不如一開始對太子那般恭敬了,可見對方真不是太子。
顧礡沖一旁的暗衛抬了抬下巴,喏,給孤把太子有雙胞胎兄弟的消息封鎖掉,別讓陸縉知道。
西疆距離京城極遠,基本上除了將領,沒人八卦皇家那點事,皇家離他們的生活太遠了,閑聊都扯不上。
顧礡「嘖嘖」地跑向陸縉,讓你在中原的時候不好好打听,到邊塞來就沒辦法了呀。
太子剛來,還沒來得及在眾軍面前露面發表講話。顧礡決定先把這項任務挪掉。
陸縉揪住跑過來的顧礡,覺得他挺傻白甜的,太子不可能被養成這樣。
太子出生于波雲詭譎的皇家,身邊明槍暗箭無數,顧礡給他當替身,有危險的場合都是他先沖在前面,豈不是一直面臨各種暗殺?
不能怪陸縉這樣猜測天家,和諧的皇室關系,誰會需要替身?
陸縉面色凝重地問王︰「太子是個什麼樣的人?」
顧礡插嘴︰「太子哥哥人可好了——」
一直給他當爛桃花的擋箭牌呢!
「沒讓你說。」陸縉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哼。」顧礡冷冷地唾棄一聲,王能有他了解甲寶?
王便把陸縉拿出速寫之前,把對太子的形容又說了一遍。
陸縉有些無奈,他想問的是太子的品行,像王這樣剛正的人絕對有一說一。
他開始替顧礡擔憂「狡兔死走狗烹」的結局了。
顧礡抄著手︰「走,讓我看看你住的地方。」
陸縉︰「不給。」
顧礡︰ ,這個刁民。
陸縉︰「我今天還要繼續巡邏。」他在征求王的意見。
顧礡︰「我也去。」
王揮了揮手,帶去吧帶去吧,讓他靜靜。
暗衛在旁邊咬碎銀牙,究竟是什麼認知,能讓小主子覺得陸縉好欺負,小主子你才一直被欺負啊!
陸縉每天的巡邏量很大,不過他昨晚給了敵軍一個教訓,接下來應當會輕松一些。
出發前,陸縉帶了一羊皮囊的水和兩個干饃饃,這便是他一天的物資。
伙夫照例過來給巡邏兵分食物,分到顧礡的時候,有些猶豫,不知道該不該給。這位小公子一看就咽不下干饃饃的樣子。
陸縉鐵面無私︰「一視同仁,不許搞特殊。」
顧礡欣喜地接過來,這就是當兵的感覺嗎。
暗衛欲言又止,媽的。
顧礡瞪了他們一眼,按照他爹的話說,這是下基層,你們都不許跟著,跟著就是作秀,分開巡邏。
這次只是普通的邊城巡邏,兩人一組,但由于各個點之間距離較遠,所以騎馬也要一段時間。
顧礡騎著他心愛的白馬,吧嗒吧嗒跟在陸縉後頭。巡邏其實挺無聊的,西疆太大了,有時候走上一天都遇不上人。
一個時辰後,顧礡把自己的水喝光了。
陸縉也找了一處歇息的地方,下馬準備就著干糧配水喝。
陸縉啃干饃饃,顧礡跟著他啃,他吃東西喜歡大口大口,然後慢慢嚼著,但這次失算了,冷硬的食物堆在喉嚨口,怎麼也咽不下去。
陸縉余光看著他鼓起的臉頰,沒說話。
嬌生慣養的新兵落到冷面閻王手里,管你是不是關系戶,全部一視同仁。餓狠了就吃得下了,渴怕了就知道要省著喝了,男人怕什麼糙。
他可不是帶人出來游山玩水的。
顧礡偷偷覷了陸縉一眼,想吐出來又覺得沒面子,含著一大口饃饃,感覺自己像一只河豚。
顧礡打小就沾光,吃的是父皇親自做的飯菜,又香又有愛,嘴巴都養刁了。
爹爹說要愛惜糧食,吃進嘴里的東西不能吐,除非有毒。
甲寶和乙寶的用餐習慣非常好,從不浪費。餐桌上最浪費的其實是顧長衣,雞腿啃了一口就扔在那,究其原因是有沈磡包底。
但是沈磡只願意替媳婦解決,甲寶乙寶是沒有這種優待的,拿多少吃多少,吃不完下一餐繼續。
陸縉吃完半個饃饃,喝了一口水,繼續上路,挑著兩邊的變換的景色,給顧礡說一些當地的風土人情。
顧礡慢吞吞地跟在他後面,騎馬的時候都不說話。
陸縉看他臉頰還是鼓著的,問道︰「生氣了?覺得巡邏無聊了?」
有些人一旦旅程不如所想,就開始郁悶,郁悶著就生氣了。遇到這種人,陸縉一向是懶得哄的。
顧礡不說話。
「真生氣了?」陸縉調轉馬頭,盯了顧礡一會兒,突然夾了下馬月復,靠近顧礡的白馬,伸出手去,「吐出來。」
他是真沒想到顧礡還含著,以為顧礡早就尋機會吐了。
顧礡嘴里的口水都快被這團饃饃吸干了,聞言不客氣地吐在了陸縉掌心。
經過隊長允許的,怎麼能叫浪費糧食?
陸縉甩了甩手,在衣服上擦了下,把自己的羊皮囊遞給顧礡︰「喝吧。」
顧礡晃了晃水囊,挑釁道︰「我這一口下去,里面可就一丁點不剩了。」
他的聲音清清朗朗,一下子使得這戈壁變得五彩繽紛,巡邏也變成了走馬觀花。
陸縉︰「只要你接下來不渴就放心喝光。」
顧礡︰「你的意思是都給我?」
這一壺幾乎沒少,方才看著陸縉喝了好幾口,居然只是潤了下唇麼?
陸縉︰「隨你。」
顧礡眼楮彎彎,當著陸縉的面喝了個干淨,扔回他身上︰「謝了。」
他有小無涯,飲水管夠,就是想欺負一下陸縉。
在顧礡頭發里都進了風沙後,他們終于看見一點人煙。
顧礡眯了眯眼,「不對吧,我听說大隊長的巡邏路線都是沒有人家,最不好過的那條。」
這是水被他喝光了,所以更改路線了?
陸縉下馬去,掏錢跟主人家買了一個剛蒸熟的饅頭,軟綿綿的,冒著濕騰騰的熱氣。
「吃。」陸縉把饅頭遞給他,「把你的干糧給我。」
到底還是擔心顧礡挨餓。顧礡連饃饃都吃不下,這麼強撐著,搞不好最後餓暈在馬背上也不肯示弱。
顧礡一點一點撕著饅頭吃,陸縉則坐在一旁吃那個噎死人的干饃饃,還沒有水喝。
這里距離地下井有一段距離,哪個農戶正好儲水不多,陸縉沒好意思開口要水。
顧礡︰「你怎麼不買水?」
陸縉心道,沒帶幾個錢。
他難得有了打腫臉充胖子的體驗︰「不需要。」
再忍一段路,就能看見水源了。
顧礡把自己的羊皮囊扔進小無涯里,再拿出來的時候,里面的暗衛幫忙裝好了水,還泡了菊花。
「喝我的吧!」顧礡欺負夠了,快活地拿出水,「咱這算不算相濡以沫啊?」
陸縉沒看羊皮囊,注意力都被那句話吸引,突然伸手捏住顧礡的後頸,親了上去。
待兩人唇上都沾了水光,陸縉才放開他,道︰「這才算相濡以沫。」
顧礡覺得自己想說的是相依為命,不知道為什麼出口變了個詞,瞪圓了眼楮看著第二次親他的陸縉。
上次陸縉嘴里帶毒,越親越痛,這次沒有,差點腿軟,陸縉該不是嘴里有迷藥吧?
陸縉在才看見他癟下去的羊皮囊又鼓起來,暗衛憑空消失的疑惑重新浮起︰「你哪來的水?」
顧礡氣死了,拔掉塞子︰「剛才裝的馬尿,你喝了吧。」
隨著他的動作,菊花茶甩出一道微黃的弧線。
說著,顧礡就要來掰陸縉的嘴巴。
陸縉眉心一跳,又不是荒野求生,實在沒必要喝馬尿。
陸縉看著顧礡,殺敵一千自損八百︰「也不是不行,但喝完我一定親你。」
顧礡笑眯眯︰「 你先喝。」
陸縉︰「……」
為什麼他們的吻要這麼一言難盡。
陸縉接過水囊,想趁機把它倒掉,他要是真喝了,這輩子怕是別想踫顧礡。鼻尖突然聞到一股菊花茶的淡香,沁人心脾。
陸縉突然想起他之前順手調查的明日樓,與之齊名的還有通達山莊,相當神出鬼沒,看來這世界還有他未知的神秘力量。
顧礡︰「別問,問就是天上掉下來的。」他放心在陸縉面前拿水,不代表要跟他解釋。
陸縉︰「好,不問。」他挺高興顧礡有自保能力的。
陸縉只喝了一口,剩下的原封不動替顧礡保管,畢竟他也不知道顧礡能拿出多少水,萬一就這些,還是留著顧礡喝。顧礡長得跟水靈靈的掐尖女敕藕似的,恨不得放血養著,誰能忍心他缺水。
顧礡好整以暇地看著陸縉︰「是誰說一視同仁的,你出發前怎麼不干脆給我帶幾斤肉包?」
陸縉笑了下︰「算我沒經驗。」
他以為自己做到的,顧礡看這兒嬌氣,其實皮實,怎麼磨都不會生氣,但是——
「操練老婆能跟操練新兵一樣嗎?」
作者有話要說︰ 顧礡︰不要以為我听不懂老婆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