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融融,草長鶯飛,京城的綠菱湖上飄著大大小小的船只幾十,多是達官貴人富商的私船,備上瓜果點心,烹茶看湖,賞心悅目。
倏地,一陣邪風強勁掃過,兩船相踫,較小的船只劇烈晃蕩,恰此時,一名容貌昳麗細腰高挑的女子正從船板上站起來,瞬間被甩到湖中。風卷湖波,女子的身影頓時模糊。
小船上,同游的白衣書生著急地趴在船板上︰「長衣!二小姐!」
喊叫聲驚動了其他船只,不少人探頭張望,卻和書生一樣,目露著急,腳步卻絲毫不動。
危急時刻,大船中飛出一人,將苦苦掙扎的顧長衣撈起,扔到了對岸,拂衣而去。
「嗚咳咳咳……」
顧長衣趴在地上劇烈咳嗽,只差把肺咳出來,他抹了一把臉上的水。
他救了兩個小孩,自己溺水了,千鈞一發之際,一段陌生的記憶闖入腦海,某種世界意識告訴他,他即將穿越,以後就是寧敘伯府二小姐顧長衣。???!
顧長衣听完比溺水還窒息。對不起,能不能直接走程序投胎?孟婆是退休了嗎,連口湯都不給?
生而為男二十五年,直接穿成女的他壓力很大。
顧長衣捂住胸口,突然發現觸感不對,等等,他好像沒胸?
他認真感受了一下,立刻就感覺到了小兄弟的存在。
哦吼,顧長衣又活了!
與此同時,腦海里不屬于他的記憶漸漸復蘇。
原主是寧敘伯的庶女,十九年前,渣爹顧韋昌騙了原主母親李娥給他當妾。顧家的主母羅風英手段非常,妾室所出的男孩都夭折了,李娥為了保下孩子,和接生婆一起謊稱原主是女孩。
李娥將原主當女兒養到十二歲,撒手人寰。此後,羅風英對庶女十分苛待,原主開始放飛自我,經常偷偷溜出府外,撩撥外男,讓他們給自己花錢,提高生活水平。
今日落水的起因——原主與備胎之一孟舒笙游湖。
顧長衣的表情在迷茫、震驚、完蛋三者之間變換。
完了,海王的人際關系太復雜,他估計要翻車。
他掰指頭數了一下原主撩過的備胎,一二三四五……根本數不完。
原主合理安排自己的時間和精力,和這些人達成了一個微妙的平衡——所有人都覺得可以跟「她」更進一步,心甘情願地出錢出力,但又恪守禮節,怕唐突美人。
顧長衣有嚴重的臉盲癥,臉盲癥一犯,連聲音都听不出來。他中學時班里有對雙胞胎,坐在他前排六年,愣是畢業了都沒分清。
他試圖回想原主記憶中備胎們的臉。
一個書生打扮的人影浮現在眼前,顧長衣心里一喜,看來換具身體臉盲減輕了。
緊接著,其他備胎的臉旋轉萬花筒似地出現,臉盲患者瞬間眼花繚亂,變成一團漿糊。
顧長衣再去想,竟是一個也想不起來了!
為什麼會這樣!
顧長衣心里強烈譴責,原主對男人的審美也太單一了,備胎們的身高膚色發型居然出奇地一致。
就不能黑白分明、胖瘦迥異、高低參差嗎!
顧長衣沒交過女朋友,更沒有跟男人周旋的經驗,心想,惹不起躲得起,冷處理一段時間,備胎們自然跑了。
顧長衣環顧一圈,湖面畫舫鱗次,楊柳青青,湖對面酒肆林立,繁華富庶。他被救人者放在了人煙較少的湖岸。
再看自己,濕透的衣服裹著單薄的身子,入眼是深紅的袖邊,如玉的指節,淡青的血管。
原主穿的是火紅色的鳳尾裙,張揚肆意,華麗精致。唔,好像是某個備胎買的。
靴子里面全是水,顧長衣坐在地上月兌掉靴子,一一擰干。他得馬上回家,免得跟他一起游湖的備胎找過來,想想一個男人對自己露出關切憐愛的目光,顧長衣就頭痛。
……
聚賢酒樓,三層雅間正對綠菱湖。
一個男人負手而立,目光漫不經心地看著湖邊,微微蒼白的臉色平添三分拒人千里的冷漠。
暗七從窗口翻進,「晚了一步,被侯爺救了。」
「新鮮。」 另一個暗衛面露訝異,他們談事時無意間看見有人落水,暗七得了主子的指令,立刻前去撈人。
承平侯無利不起早,老謀深算步步為營,居然親自去救顧長衣,不得不讓人懷疑他的目的。
「哈哈哈,你爹該不會想挾恩圖報,讓她當你媳婦吧?」斜斜靠在茶椅上的男人拋著小茶杯,打趣站在窗口的沈磡。
眾所周知,承平侯的大兒子沈磡,痴傻又克妻,三任未婚妻都沒撐到過門。時下京城已經沒人敢把女兒嫁給沈磡。
在外人看來,承平侯愛子心切,為了兒子的婚事煞費苦心,多次低頭跟人議親。內里原因,只有他們自己知道。
當事人沈磡淡淡地看了歐陽軒一眼︰「閉嘴。」
「還不讓說,難不成一輩子裝傻子不娶妻生子?」歐陽軒撇嘴,他是聚賢酒樓的老板,也是沈磡的至交,很是操心好友的婚事。
不過嘛,真成親的話,顧長衣不是好人選。歐陽軒經常看見顧長衣跟不同男人在他家酒樓開雅間單獨吃飯,他可不希望好友綠雲罩頂。
想到承平侯坑兒子的尿性,歐陽軒認真道︰「你警惕一些——」
話音剛落,屋里氣流一動,再抬眼,沈磡已經消失。
歐陽軒一把懶骨頭立即蘇醒,和八卦的暗衛一起撲到窗邊,眼楮一亮,果然,沈磡去找顧長衣了!
哇。
……
顧長衣正要回去,面前突然出現一雙黑色的靴子。他視線往上,看見來人一身白衣,身量挺拔,鼻梁極為英挺,整體面貌卻非常普通,泯然眾人。
這種臉對于臉盲非常不友好,就跟他那些面容模糊的備胎一樣,看了就忘,看了就忘。
啊,顧長衣心里一咯 ,這人不是就是跟他游湖的備胎孟舒笙吧!
白衣服,黑靴子,同款發型,對上了!
沈磡看著大咧咧赤著腳踝的顧長衣,移開目光,冷冷道︰「近日有媒人上門提親——」不要答應。
沈磡頓了下,心想這樣沒頭沒尾的,是不是得編個借口。
他想到自己的那些「克妻」傳聞,真真假假,似乎不用編借口了,是個姑娘都怕。
承平侯二公子沈璠的婚期將近,按照承平侯的行事風格,必然會給哥哥沈磡再次說親,長幼有序,免得被人指點偏心。這個關頭承平侯突然救了顧長衣,這個人選很有可能就是她。
若真成了對顧長衣不是幸事。退一步,承平侯這次真心想給沈磡說親,那更糟糕了。
顧長衣瞪大眼楮,他確定這人就是游湖的孟舒笙了,因為原主落水之前,孟舒笙就支支吾吾地說大丈夫先成家後立業,原主當然不能吊死在一棵樹上,于是假裝沒听見站起來,誰知一陣風來,直接掉水里了。
好你個孟舒笙,我掉水里你眼睜睜看著干嚎,我一被人救起,你就過來提親,想屁吃呢。
心里冷笑的顧長衣一時沒注意沈磡根本不是提親的語氣,截斷他的話︰「提親?」
他剛想說「後面排隊去」,突然想到原主在孟舒笙面前的人設——溫柔善良可人,會把其他備胎給的錢資助孟舒笙考科舉。
還沒在這架空時代立穩腳跟,顧長衣不想馬上打破平衡,萬一孟舒笙看出點什麼,鬧出事情,引起其他備胎的連鎖反應,那可就炸了。
先冷處理,冷處理,顧長衣默念。古代女子被家里嚴加管教是平常的事,他接下來不出門也不會被人懷疑。
濕潤的烏發貼在臉頰和脖頸,更加襯得唇紅齒白,眉目如畫,顧長衣渾然不覺,他溫柔地垂下眼睫︰「我還沒有意中人。」
听見了沒,孟舒笙,老子沒有意中人,包括你。
沈磡︰??
他身邊都是暗衛,幾乎沒有跟女子打交道,一時不知道顧長衣這話的意思,該怎麼接。
顧長衣垂眼,他方才月兌了靴子擰干,坐著時褲腿稍稍上提。余光一瞥,突然看見腳腕處露出幾縷黑色毛發。
這什麼?
唔!顧長衣微微睜大眼楮,心里大喜,難道這就是……毒死整個魚塘的必殺技?
他想到了讓孟舒笙看見他就萎的方法。
顧長衣憋著笑看了孟舒笙一眼,兩手絞著褲腿,假意要去擰干,嘴角一勾,飛快把褲腿撩了起來!
快來看我!
沈磡猝不及防,看見了顧長衣赤|果果的小腿,腳踝縴細,膚白賽雪,骨肉勻稱,在紅裙的半遮掩中,勾魂奪魄。
操。遠處圍觀的歐陽軒和暗衛也驚呆了,究竟是顧長衣的風流犯了錯,還是沈磡的英俊哪怕易容也遮不住?
顧長衣眯起眼楮︰兄弟,滿意你所見到的麼?
「孟舒笙」表情從空白震驚不知所措到逐漸厭惡。
顧長衣挑了挑眉,目光漸漸得意。
他不經意地垂眸,猛地對上自己光潔白皙的小腿,笑容霎時僵住。???
等等,我的腿毛呢?
那麼粗,那麼長,剛才還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