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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3、第一百五十三章

雲瑯愕然抬頭。

王叔……父王母妃英靈在上。

小王爺終于學會當街調戲王妃了。

蕭朔叫他看得不自在, 肩背僵了下,回身匆匆便要走。他耳後仍燙著,邁出一步, 卻忽然被拽住了袍袖。

「是我輕薄。」

蕭朔頓了下, 低聲道︰「你若——」

他的氣息驀地一滯, 怔了下, 後面的話再沒能說得下去。

雲瑯牢牢攥著他的衣袖,一手攬上來,將他箍牢,吻住了又要煞風景的琰王殿下。

蕭朔靜了片刻,闔上眼, 抬臂擁住雲瑯。

少將軍的氣息鋒而銳,明月皎皎, 朗照江流, 全無顧忌地立在院中,坦徹攻城略地。

清風滿襟懷, 悄然流轉,隨著胸中滾燙染上分明溫度。

雲瑯眉宇間暖上笑意, 迎上倏而灼熾的回應,捉住蕭朔的手,學著他的架勢, 在蕭朔掌心慢慢寫著字。

「舉兵隨之, 肝膽共赴。」

……

一朝死局難解, 萬里山河踏遍。他初回京城時,琰王府內,蕭朔立在窗前,視線落在他身上。

京中蟄伏五年, 清楚他的每一處蹤跡、更清楚他每一樁念頭的琰王殿下,分明早已經知曉了雲瑯的選擇,也早瀝盡心血替他鋪遍了前路。

經冬霜雪,歲暮天寒。

傳聞殘暴嗜血的琰王殿下,負手而立,眉宇淡漠,眼底是燙得他不敢輕忽的一片真心︰

「你若舉兵,我必隨之,生死而已。」

「你來挑。」

「同歸,共赴。」

……

雲瑯慢慢寫完了最後一筆,將蕭朔那只手整個握住,胸肩防備盡卸地迎合貼牢︰「還是我來挑?」

蕭朔靜了一刻,听懂了他在說什麼,用力反握回雲瑯的手。

「攘外安內,外事已畢。」

雲瑯道︰「這次輪到你舉兵。」

雲瑯朝他一笑,眉峰坦澈明銳︰「我做你的帳前先鋒。」

蕭朔握著他的手,雲少將軍身子養得好,這時候手仍是溫的,夜風灌滿襟袖,掌心的熱意便被襯得越發沛然分明。

蕭朔落下視線,迎上雲瑯目光,輕聲道︰「好。」

「為天下計。」

蕭朔緩緩道︰「共赴。」

雲瑯眼底露出笑意,一本正經︰「為湯池計,同歸……」

蕭朔沒能听清,只看見他含混嘟囔︰「什麼?」

「無事。」雲瑯咳了一聲,站直清了清喉嚨,「就為天下,天下甚好。」

蕭朔瞳底露出溫溫疑惑,沒再追問,抬手模了模少將軍的發頂。

無論來多少次、到什麼時候,雲瑯都全改不掉喜歡這個。他眯了眯眼楮,舒舒服服蹭了下蕭朔掌心,心滿意足︰「再模一下。」

蕭朔啞然,覆著他的發頂慢慢揉著,低聲道︰「若教人見了,又要說少將軍不威風。」

「你我在一處,要什麼威風。」

雲瑯叫小王爺揉得高興,左右今夜也沒了睡意,索性扯了蕭朔,掉頭直奔馬廄︰「走,陪我去跑馬。」

蕭朔叫他扯著,一並朝院外走。

月朗風清。

小院僻靜角落處,白源抱了方才整理妥當的卷宗,看著柴垛後面摞餅一樣擠成一團的幾道身影,一陣頭痛︰「岳帥——」

「噤聲。」岳渠忙打手勢,「這是去做什麼了?」

神騎營將軍悄聲道︰「看架勢,應當是跑馬。」

「跑馬有什麼意思?」

游騎將軍瞪大眼楮看了半天,很是失落︰「殿下為何不給少將軍捏捏腿……」

「蠢。」茶酒新班主將被擠在角落,低聲道,「我等全窩在此處,朔方軍的潛行手段瞞得過旁人,少將軍豈會無從察覺?」

「什麼意思?」廣捷營將軍愣了愣,忽然了悟,「跑到哪是哪,天當被,地為榻麼?!好好好——」

他聲音稍高了些,話還未完,已被幾只手一並牢牢封住嘴,塞進了柴垛深處。

岳渠沉穩威嚴,單手壓制著部下,悄悄探出頭,細看了看。

蕭朔被雲瑯拽著袍袖,視線落在雲瑯身上,由他扯著向外走。深靜瞳光專注溫存,任何外物旁累也無從牽扯開半分。

幾乎像是他們記憶里,那些什麼都還沒來得及失去、也尚不曾天翻地覆改變的過往。

叫小將軍風風火火扯著去京郊跑馬的端王世子,書卷散了一地,來不及收,將書房也攪得一團亂。

嚴肅沉默的少年世子,其實已隱隱有了端王不怒自威的影子。卻只蹙了下眉,在視線觸及雲瑯時,就又徹成一片不容雜質的專注。

恍惚間,竟好像什麼都不曾變過。

「確實不曾變。」

白源嘆了口氣,按著額頭︰「那時候,幾位將軍也是這麼摞在端王府的假山後面偷看,生生壓塌了那一座假山石……」

「胡扯。」岳渠瞪眼楮,「不是又拼上了嗎?」

「拼上了。」

神騎營將軍記得清楚︰「後來被小世子扶了一下便又塌了,少將軍還很受打擊,以為小世子天賦異稟,內力練得如此神速……」

游騎將軍連連點頭︰「是是,少將軍回來就閉關苦練了三日呢。」

「小世子找人找不到,急得不成,將滿京城的房頂都尋了一遍。」

廣捷營將軍道︰「又差人在房頂放了美酒點心,結果沒將少將軍釣上鉤,倒是幫殿前司捉了個江湖大盜……」

眾人你一句我一句,邊說邊笑,察覺到臉上叫夜風吹得冰涼,抬手一模,才發覺竟已落了滿臉的淚。

岳渠看見兩人已走遠,放下心,沉聲呵斥︰「這般好事,哭什麼?一個個不爭氣!」

游騎將軍不迭抬手,抹干淨了滿臉的淚痕。

他也不知這時候為何竟高興得想哭,坐在地上,吸吸鼻子愣了半晌,忽而一樂︰「真好。」

茶酒新班主將向來不摻這班粗人閑扯,坐在一旁柴垛上,靜了一刻,竟也低聲笑了︰「真好。」

「既然好,還不乘興去喝酒?」

神騎營將軍看向岳渠,搓搓手,咧嘴笑道︰「岳帥……」

「準準準。」岳渠不耐煩道,「不準醉,明日黃河畔大祭,要帶兄弟回家。誰敢醉過了,便扔進河里喂魚。」

幾人心中如何不清楚,只是心里實在滾燙,總歸難就這麼回去倒頭便睡。此時得了準,當即謝過帥令利落起身,三兩翻出了院牆。

白源抱了懷中公文,讓了讓路,看著茶酒新班的主將也被神騎營將軍一道拖走︰「岳帥不一起去麼?」

「不去了。」

岳渠朝著院牆靜立良久,用力抹了把臉,長呼口氣笑笑︰「回頭不爭氣了,叫這幫混球看見,豈不是丟人丟到老家?」

白源啞然,搖了搖頭。

岳渠壓了心頭無數潮緒,回身要走,被他在身後叫住︰「岳帥。」

岳渠不肯丟人,粗著嗓子︰「還有事?」

「若有閑暇。」白源道,「不歸樓小酌一夜,這家店要賣了。」

「賣給誰?」

岳渠回身,看了看白源神色,猜測道︰「也是……那兩個小兔崽子?」

白源怔了下︰「也是?」

「對啊。」

岳渠道︰「前幾天嚴離說,他在臨泉鎮開的那家客棧要賣,據說雲少將軍畢生志向就是開個客棧。」

白源︰「?」

「景王也說,京中醉仙樓要賣。」

岳渠︰「據說雲少將軍畢生志向就是開個酒樓。」

白源︰「……」

「陰山里的老戎狄,那個馬隊生意也要賣。」

岳渠盡力回想︰「據說雲少將軍畢生志向……」

白源心情復雜︰「就是趕著馬兒跑四方嗎?」

岳渠一拳砸在掌心︰「正是!」

白源深吸口氣,按按胸口,搖搖晃晃往回走。

「慢著。」

岳渠看他反應,蹙了蹙眉,過去攔住白源︰「那兩個小的,心思最細……四處買店,是為了叫被困住的人解月兌出來,去做想做的事。」

「我知道。」白源道,「倒不是在意這個。」

岳渠不解︰「那在意什麼?」

「少將軍與琰王殿下若再回北疆。」

白源道︰「應當是由京城啟程,先到醉仙樓。」

岳渠點頭︰「不錯,醉仙樓最近,自然要先去醉仙樓。」

「經過臨泉鎮,總要去看一看。」

白源︰「若正好踫上馬隊走商,還要進一趟陰山。」

「是,這條路最順。」

岳渠有些茫然︰「那又如何?」

「不如何。」白源道,「只是這條路又不急,少說要走上幾個月,好風好月,玩景賞燈。」

岳渠遲疑道︰「畢竟是少年人……」

「少年人干柴烈火。」白源愁道,「這一路如何忍得住?」

岳渠︰「……」

岳渠︰「?」

白源按著胸口,再壓不住失落︰「我那不歸樓的洞房花燭、新婚紅綢,鴛鴦繡被翻紅浪,大婚後頭次圓房的畫冊吉禮……」

白源悵然,頓足長嘆︰「由此看來,只怕是全白準備了。」

作者有話要說︰  應該在下章或者下下章完結,給大家鞠躬~

愛大家,抽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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