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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二章 煙花六月上揚州

「你又要出去?」

「朝廷就是如此,誰的能力大,就要往死里用。」

文想眉眼彎彎,看著自己的男人吹著牛。

朱瞻基坐在廊下,心思已經不在這里。

文想輕笑一聲,拉著一旁的孫若微,笑道︰「妹妹你看,他啊,這是心意,都跟著唐妹妹,跑到南疆去咯。」

孫若微默默的看了皇太孫一眼,覺得文想姐姐說的並沒有錯。

于是,一只手抱著文想姐姐,偷偷的做著小動作。

文想默默的按住孫若微的手,對朱瞻基笑問道︰「您不問問紅衣在干什麼?」

這話有些意思。

朱瞻基微微皺眉,抬頭看向文想。

「她怎麼了?最近不是挺好的,整日忙著幫母親教訓瞻墉和瞻墡嘛。」

直……

文想正要解釋,卻被身邊的孫若微拉住。

「太孫,您知道,紅衣姐姐,最近正給您做了好些衣裳嗎?說是,您總是在外面,衣服不能少。」

文想微微頷首低眉。

孫若微這番話,說的已經是很淺顯了。

妾有意。

且看郎。

朱瞻基沉默片刻,才說︰「如今許多事情纏身,京師、旬報、南疆,還有接下來的兩淮鹽務,容不得分心。」

所謂少年當戒之以色。

他覺得就是一句空談。

少年時,就該是放蕩不羈,就該雲朝雨暮。

羅襦寶帶為君解,燕歌趙舞為君開。

方是少年人該做的事情。

至于香幃風動花入樓,高調鳴箏緩夜愁。

那是褻瀆瑩瑩女子。

少年人,就該俯首甘為孺子牛,耕耘萬畝良田。

若不然,難道要老來……

獨流淚乎?

不過,如今國事繁雜,朱瞻基也確實沒有更多的精力,去留戀兒女情長。

文想沉吟著,少頃後,開口挽勸︰「這一次去揚州,離京師近,也應當不似南疆凶險,若是可能,您要不就帶上紅衣,也好有個貼己人,能在身邊照料著您?」

朱瞻基有些驚訝,看向說出這這話的文想。

心中大為感嘆,不愧是一起起床的人,最懂得心疼人的。

但他還是搖頭拒絕︰「兩淮鹽務,不比南疆太平多少,少不得要見血腥。」

文想點點頭,然後又搖搖頭,最後仰起頭。

她不是太明白,為何不過是去募捐,卻能惹出血腥來。

孫若微有些緊張,趕忙將自己的咸豬手,從文姐姐的身上抽走,到了朱瞻基身邊,想近又不敢。

朱瞻基呵呵一樂,笑著拍拍身邊廊下的欄桿︰「想說什麼?」

文想挑眉,她覺得又有戲可以看了。

果然,孫若微支支吾吾半天,已經到了滿臉漲紅,最後終于是聲音細不可聞的開口。

「我想陪您去……我……我不……不怕……」

哦豁!

文想嘴角一揚,果然如她所想。

如今這東宮里頭,這些個小娘皮子,一個個都耐不住心思了。

一個個爭先恐後,都想要做些羞羞的事情。

一群沒羞沒臊的!

她扭著細腰,腳踏金蓮,就到了兩人中間,身子一晃就將孫若微擠到了一旁,她自己倒是坐在了朱瞻基身邊。

一手掐著朱瞻基的腰,一手捏向孫若微……

「點點大的人兒,哪里懂得外面的危險。要去,也該是你姐姐我去才是!」

朱瞻基一時頭大,看向滿臉委屈的文想。

不由瞪了欺負人的文想一眼。

伸出手,拉著孫若微走在了自己身邊另一側。

孫若微的臉上,越發的紅熱起來,滾燙無比。

似是有一只躁動的小羊,在不停的攢動著。

臉上的紅,一直延伸到了脖子上。

繼續往下……

順著屋檐漏下來的陽光,照耀在孫若微身上。

光可鑒人,白皙粉紅的皮膚,透亮無比。

朱瞻基心里想著,那永城縣主簿孫忠,家里定然是短衣少食,不想這個女兒回家浪費糧食的。

恰是這時。

腰間傳來一陣鑽心疼痛。

朱瞻基不由扭曲著臉,沉悶的哼哼著。

正在想著心事的孫若微,滿是不解的看著,忽然變得猙獰的皇太孫,滿頭霧水。

而朱瞻基,趕忙是扭動起腰,一直按住文想想要謀害親夫的小手。

瞪了一眼。

「今日定教你月兌盔卸甲,潰不成軍!」

文想一揚眉,趕忙起身,掩著嘴捂著胸,彎腰笑著︰「那妾身可就等著了……」

說著,也不管朱瞻基臉上浮出的一抹尷尬,帶著一陣香風離去。

孫若微越發的不解,不由小聲開口詢問著︰「文姐姐不是有意的,您不要打她……」

「我……」朱瞻基當場愣住,看著還一臉童真的孫若微,一時語短。

半響之後,他才大有深意,緩緩開口︰「如今多大了?」

說著話,他的另一只手,也已經湊了過來,雙手抱著孫若微的兩只嬌柔小手。

孫若微的臉紅撲撲的,就連眼底也一片粉紅,她低下了頭︰「只比您小一年呢……」

可以學習新知識了呢!

朱瞻基不由大笑︰「好好好!」

說著話,他已經站了起來︰「我去做飯!做好了咱們三個快些吃完。」

孫若微,絲毫沒有被猛虎盯上的察覺,略帶著些疑惑,轉頭看向還高掛天邊的太陽,滿是不解。

「這……還早呢……」

「不早不早!明日我就要去揚州了,自然該早早的起身出發,不能耽擱了行程!」

孫若微抬頭,看著昂首挺胸的皇太孫,只覺得他是這般的富有責任,一心為國為民,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

于是,不再多疑。

……

入夜。

更夫操起了棒子。

東宮深處。

一片寂靜。

明日,皇太孫將要帶著專辦兩淮都轉鹽運使司的差事,北上揚州負責募捐之事。

大家都保持著極大的克制,不敢打擾了太孫歇息。

而在東宮偏院里。

夏日蟲鳴,但被低沉卻連續不斷的聲音蓋過。

似是軍鼓擂擂。

不知過去了多少時間,終于是逐漸安靜了下來。

夏蟲們,終于是長出了一口氣,安下心來趕忙入眠。

「真的是,我們一個都不讓跟著?」

「我是去辦差事,又不是再給你找幾個姐妹回來,你就放心吧。」

「您自己都說了,要見血腥的,我……我們如何能放下心來……」

文想顯得有些疲倦,卻還在強撐著,臉上帶著委屈和不舍,縮成一團。

朱瞻基安撫著對方,小聲的解釋著︰「幼軍衛剛剛重新整編完成,已經全部裝備新式火器,操縱著最健碩的戰馬。這次我會帶著張天的那個千戶所,去揚州,有他在,不會有事!」

說著話,朱瞻基準備用行動,來打消文想的憂心。

他已經準備就緒,只差臨門一腳。

卻是被文想推開︰「困得很,你就饒了我吧……妾身投降了就是……您……您去找若微丫頭……她就在外面……肯定是還沒有睡著!」

朱瞻基微微一愣,臉上露出了一抹笑容。

……

里屋外間,一方小榻上。

因為有太子妃的命令,孫若微一直都是睡在這里,以便隨時伺候太孫。

騙子!

大騙子!

皇太孫的嘴,都是唬人的話!

黑暗中,孫若微滿臉潮紅。

有一只貓,很是頑皮,不停的在耳邊,在心頭,一下一下的撓著。

里間的門,被緩緩的推開。

孫若微幾近透明的耳朵,立馬是豎了起來。

渾身緊繃,不敢動彈,蜷縮成嬰兒模樣。

「沒睡?」

皇太孫的聲音,像是帶著魔力,鑽入耳中。

紋絲不動。

「文丫頭不讓我睡在里間……」

……

滿天殷紅桃花瓣起舞。

……

晌午。

直到晌午。

從早上到現在,等了整整半天的張天、于謙、羅向陽三人,領著上千人,終于是看到了皇太孫,帶著朱秀、孫安兩個親衛頭子,緩緩的從東宮里走了出來。

太子妃領著宮中一班女眷,跟在後面送行。

文想滿臉桃花紅,眉目之間,越發的舒展,有貴婦之色。

孫若微略帶疲倦,臉色很不好,步子很不穩,有些患得患失。

紅衣憑著多練的武藝功底,似乎是嗅到了一些什麼。她昨天,一直都在太子妃跟前,替太子妃教育兩個小世子。

太子妃的臉上帶著怒氣,又有些不舍。

「母親,到宮門口了。」

走在最前面的朱瞻基,停下了腳步,回身抱拳,朝著太子妃勸說著。

太子妃臉色一凝,想要再罵幾句,但所有的情緒都化為一聲長嘆︰「去吧,莫要給你爺爺、你父親丟了我們家的臉面。」

朱瞻基點點頭,眼神默默的看向東宮深處。

太子妃的臉上立馬浮出一絲惱怒︰「你爹要面子,受著他那一套規矩,等回頭,娘替你說他!」

這是在說太子,因為遵守儒家禮儀,不會出門送兒子遠行。

而听著母親的話,朱瞻基不由笑出聲來︰「母親安心,父親已經讓人拿了書信過來,等路上安穩下來,兒再看。」

太子妃顯得有些無聊,揮揮手︰「我去找你爹,留在這你們也放不開說話。」

說著,她也不管身後,文想和孫若微兩個丫頭臉上的嬌羞,淡淡的看了兩人的肚子一眼,嘴角帶著一道得意的微笑。

孫兒在望!

該是請老爺子做主,早早將婚事給辦了。

不然……

若是……

可就是宗室之恥啊……

太子妃風一般的走了。

宮門前,氣氛立馬輕松起來。

孫若微依舊是步子帶著些痛楚,到了朱瞻基面前,竟然是主動拉住他的手。

「您要早些回來。」

說完,就很是乖巧的松開了手,退到一旁,將位置讓給後面的兩位姐姐。

朱瞻基輕笑著︰「听說揚州的胭脂很甜,等我帶回來給你。」

孫若微含羞點頭。

輪到文想,她只是淺淺的福身,眉目之間,自帶風情,一切盡在不言中。臨了,不忘向著一旁的紅衣,給了個提醒的眼神。

朱瞻基心知其意,看向紅衣,抬起手又緩緩收回,只是輕聲溫柔的開口︰「今天這身衣裳,很是合身,以後都穿它了。」

聞聲,一直低著頭的紅衣,猛的抬起頭。

這才發現,皇太孫的身上,穿著的正是自己,從去歲就開始做的其中一套衣裳。

穿在太孫的身上,真的很是好看呢!

就是針線,顯得有些凌亂……

往後真的要少拿刀了呢……

不由的,紅衣的眼底,有些紅潤了。

離別,是為了更好的相逢。

有些食之入味的朱瞻基,將情長拋之腦後,瀟灑的放出大笑,轉過身,舉起手揮揮。

……

寶船,從城外的金陵河揚帆起航。

順流而下,匯入長江,向下游而去,最後向北轉入運河,也就到了揚州府城所在江都城。

大江之上。

因為啟程時晚。

已經顯出落霞與孤鶩齊飛的絢麗景象。

「好大的鳥!」

張天一身輕甲,這輕甲也是日月堂城外的皇莊工坊產出,顯得很是得體,但是從他嘴里冒出來的話,卻顯得格外的粗俗不堪。

一身儒服,顯得風度翩翩的于謙,手中捏著把羽扇,不屑的撇撇嘴︰「有辱斯文!」

「這鳥不大嗎?」張天當即還嘴。

他個子比于謙高,目光輕蔑的俯視著,讓于謙顯得是處在下風的人。

于謙氣憤,正要開口。

一旁的羅向陽,已經插嘴幫腔︰「于經歷,按照旬報上對白話的解釋,張千戶剛剛所說,才是最恰當的,最貼合意思的,也是誰都能听得懂的。」

于謙不說話了。

他要是再扯幾句,炫耀自己的學識,就是在攻訐白話。

甚至,他還當場抱拳彎腰,面向站在甲板邊上遠眺的皇太孫請罪。

朱瞻基無奈的笑著,擺擺手︰「別將我當做,動不動就要治罪余下的人。最近你在旬報那邊,說說如今的情況如何,衍聖公可還……可還妥當。」

他本想說可還听話,但想想,還是要相互之間留點面子,這才轉口。

最近于謙一直在皇莊那邊,跟著衍聖公孔彥縉,主持大明旬報的事情。

于謙不做多想,及時開口稟報︰「如今,旬報已經能夠做到,在半旬之內,傳遍直隸、中都、浙江等地。

正在準備,爭取在一旬之內,做到能普及到河南、山東、胡廣、江西、福建等地。

半月之內,除遼東、西北河套、雲南廣西交趾等地,爭取全部普及。」

這是當初就定下的,針對普及大明旬報的工作計劃。

所謂普及,則是能將旬報,精準的發放到計劃之中的所有府縣,甚至是推行到下面的鄉鎮。

輿論的陣地,不主動去爭奪佔據,就會被敵人佔據。

朱瞻基沒有將大明的輿論全,一直交托在那幫子士林清流手上。

大明朝的輿論權,是時候被收回到皇室手中了!

點頭,朱瞻基開口贊許︰「做的很不錯,想來如此順利,衍聖公出力不少。」

于謙輕笑起來︰「衍聖公啊……一開始可是老大的不樂意,等羅鎮撫將他們家下人偷情的事情,送到了衍聖公面前,他就再也沒有不樂意了。」

一旁被點名夸獎的羅向陽,信任錦衣衛北鎮撫司鎮撫使羅向陽,面帶含蓄的笑著,沒有居功自傲的表現。

朱瞻基卻是當場捧月復大笑起來。

听到于謙說,羅向陽用孔彥縉他們家,下人偷情的事情暗示朝廷對他們家的掩飾程度。

不由的想到了一些,過往听到的流傳。

似乎,孔彥縉他們家,這血脈……

有點東西啊!

他能想到,當孔彥縉听到羅向陽,對他家里事情的了解程度時,臉上該是怎樣的表情。

定然是驚慌失措,惶恐不安。

然後開始在心中,一一排查,家中究竟有哪些人,是錦衣衛安插進去的。

但他也定然知道,就算他清楚了有哪些人,也不敢做出任何動作。

他們一家老小,都在朝廷手上攥住。

能成為千年世家。

同樣是要有點東西的。

那就是沒臉皮沒骨頭!

君不見諸子百家,如今只獨獨留下他們一家?

因為什麼?

因為不要臉啊!

于謙看出太孫心中開心,不由開口,提前道明︰「稟太孫,因為這些日子在皇莊,听他們說,似乎在那什麼水……水泥巴項目上,已經取得了成功,要不了多久就能投入使用了……」

水泥巴?

朱瞻基初聞,有些不解。

然後細想,方才醒悟。

這是在說水泥。

雖然有種如釋重負的心情,但他听到這個消息,並沒有多少的喜悅。

他雖然不記得水泥,具體是怎麼做出來的,但是大概的流程還是了解一些。

但就是這樣,卻還是有了好幾年,這才折騰出來,並不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情。

但自然也不是壞事。

有了水泥,後面能做的事情,可是太多了。

南疆鄂宏大,馬上就要貢獻出來的俘虜,也能讓他們有一個充實的人生了!

「羅向陽,由錦衣衛的渠道,去信給鄂宏大,凡是南疆俘虜,不可輕易損失,除了要留下組建奴隸軍的,其余強壯有力的,統統給送到應天來。」

羅向陽當即領命,快步下了甲板。

不多時,便有一只肥碩的白鴿,撲稜稜的從船艙里沖了出去。

在天空中盤旋了幾圈,辨識出方向後,便向著應天城的方向飛馳而去。

朱瞻基心中大定。

不由再次沿江遠眺。

如今正是江南最熱的季節。

雖無煙花三月下揚州的浪漫。

但江都城,卻還是那座城。

城里的人還是那些人。

馬……

還是那些馬!

縱馬震城。

飲血兩淮。

可聖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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