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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一章 現成的羊毛 給他們面子

一早。

天還未亮,雞也未鳴。

應天城,還沉寂在睡夢之中。

除了巡城衛士,歸家的更夫,早起的攤主,城中少有聲響。

而在城中一角,東宮早已是燈火通明。

如今大明朝最尊貴的女人,太子妃最喜愛的牌友,將要遠行。

東宮上下,無不重視萬分。

宮門外,朱瞻基身穿朝服,他要入宮參加,今天滿是大小九卿的小朝會。

門前有馬車,早就備好。

馬車後面,是一個百人隊的錦衣衛。

這是按照太子妃的要求,讓羅向陽他們調來的,要護送唐賽兒南下的護衛。

此時,唐賽兒正被三女圍著。

孫若微抱著唐姐姐的胳膊,滿臉的不樂意。

文想落落大方,站在一旁,默不作聲。

紅衣站在太孫身邊,對將要發生的離別,同樣有些傷感。

太子妃沒有來,但一早就讓人搬了成箱的東西,放在了馬車上。

大家都知道,這是太子妃心中還在埋怨,但是更多的是不舍,不忍看到離別的場景。

「城門開了。」

親衛朱秀,看著天色,在一旁小聲開口。

「走吧,日後多的是相聚的時候。」朱瞻基點點頭,對還在依依不舍的女人們喊了一聲。

往日里,在太孫面前,極盡小心的孫若微,不由回頭,不滿的看了一樣皇太孫。

唐賽兒拍拍若微丫頭的臉蛋︰「晚了,可就趕不上休息的驛站了。等我回來,給你帶好吃的。」

說著,唐賽兒帶著四名,太子妃安排的宮女,便往馬車前走去。

孫若微一癟嘴,抱住旁邊的文想,不願看到離別場景。

朱瞻基也從門前,走了下來。

到了馬車前。

「南疆凶險,多加注意。就算南疆一時拿不下來也沒事,我們還有機會,你不能有事。」

說是不兒女情長,臨了了朱瞻基還是流露出了真情實感。

唐賽兒卻顯得很是灑月兌,登上馬車,揮揮手︰「拿不下南疆,我就不回來了!」

說著,也不管氣急的朱瞻基,人已經是鑽進了馬車里。

隊伍,緩緩起行,往城外而去。

朱瞻基訕然一笑,接過孫安牽連的馬,翻身上馬,與馬車隊伍北向而行,往皇宮趕去。

馬車內,四名宮女默默靜坐。

唐賽兒背著身,趴在軟榻上,默不作聲。

唯有不斷聳動著的肩膀,昭示著其真實心情。

……

宮中。

此時,天色剛剛放出一絲光亮,離天色大亮卻還有一段時間。

但在宮殿內,卻已經站滿了人。

皆是紫袍。

現場很是安靜,靜靜的等待著,還未到來的兩人。

皇太孫朱瞻基。

新任監國,漢王朱高煦。

少頃。

殿門外走進一道身影。

朱瞻基面無表情,靜靜的從外面走了進來,他靜靜的看了一眼滿朝大員,微微點頭示意,然後便走到了最前面的位置站穩。

今日是小朝會。

在昨日,朱高煦便已經定了下來,需是大小九卿,五軍都督府都督,才能參與今天的朝會。

國朝有度,大小九卿,說的是各個衙門的坐堂正官。

大九卿,乃是六部尚書、都察院都御史、通政使司通政使、大理寺卿。

這九個衙門,執掌著大明朝的軍政要務,司法律令。

小九卿,則是指太常寺、太僕寺、光祿寺、鴻臚寺、詹事府、翰林院、國子監、苑馬寺、尚寶寺九位主官。

他們掌管著朝廷里,部分具體事務,是有著明確責任劃分的職能部門。

除了被皇帝帶著北巡的部分人,還有十一位紫袍大員,在內閣楊士奇的帶領下,代表著整個大明朝的文官集團。

而在另一旁,五軍都督府左右都督共計十位,除了隨行北巡的五人,另有兩人身負軍務,遠在軍中。

但也有三人出席了今天的小朝會。

現場,除了朱瞻基,合共十五人。

皆是大明朝政壇精英,他們出身不同,背後所代表的利益亦是不同。

今天要議的事情,大伙都知道。

戶部沒錢,國庫空虛,南疆卻到了要緊時刻,索要錢糧,用于征伐南疆。

今天要議的,就是怎樣替南疆,籌措到足夠的軍餉。

所以在昨日,被推崇為生財有道的皇太孫,到場了。

近來,東宮雖然被皇帝冷落,但大伙也看得清,東宮地位穩固。

皇太孫回京之後,也是干了不少的事情。

那大明旬報,不管怎麼說,是否是為了表示順服于監國漢王,但說到底,還是皇太孫弄出來的。

為此,連衍聖公孔彥縉,都被皇帝給弄到應天來了。

現在,這十五人中,就有不少人,對此大有不滿。

如翰林院祭酒,出自揚州士族的林守仁。

翰林院清貴,多是學識淵博之人,而林守仁身為祭酒,如今亦有六十有余,自覺為國朝儒學宗師人物。

他對朝廷最近折騰的所謂白話,深感不滿。

覺得這是有辱斯文,是對聖人的背叛。

但是如今,因為皇太孫的緣故,皇帝去了一趟曲阜。年輕的衍聖公為了體面,為了朝廷的臉面,不得不南下京師,默許了白話大行其道。

他身為聖人子弟,不能指摘聖人世家,但心中還是有著一份怨恨。

殿內響起了一陣動靜。

監國朱高煦,在一眾內侍的簇擁下,緩緩走到御座下的位子上。

眾臣行禮。

朱高煦隨意的擺擺手,他先是看向,就站在離著自己不遠處的大佷子朱瞻基。

然後看向眾臣子︰「你們都知道,南疆如今正值大舉用兵。收服南疆諸宣慰司這件事,我是贊同的。鄂宏大他們身為大明武將,統領兵馬,就該為大明開疆拓土。」

這是在表明立場。

漢王朱高煦,自小便追隨在皇帝身邊,征戰沙場。靖難之中,更是每每沖鋒在前,功績豐碩。

他支持軍方,沒有任何問題。

同樣也附和他的人設。

眾臣沒有意見。

如今征伐南疆,皇帝心中想要劃南疆諸宣慰司,為新的布政使司的想法,大家都清楚。

朱高煦再次開口︰「然而戶部無糧,國庫無錢,我們這些人身在中樞,不能上陣殺敵,但也要讓前線沒有後顧之憂。昨日,諸位有不少人,推舉瞻基,言稱有經濟之才,可解國庫之困,供給南疆征伐。

我心里是贊同的,畢竟如今,朝廷要以南疆為重。這筆錢,無論如何都要投進去,安安穩穩的送到前線將士的手上。

但朝堂上,不能無的放矢,要有根有據。瞻基要是真有想法,須得說出來,說明白了。大家都覺得沒問題了,才能頒布法令,施行下去。」

今天的朱高煦說話很有水平。

就連心在東宮的內閣楊士奇,也不由的多看了兩眼。

而隨著朱高煦拋出問題核心,眾人也將目光,投在了朱瞻基身上。

朱瞻基微微一笑。

站出身來,風度翩翩,氣度不凡,似是早有月復稿。

「回二叔的話,其實如今,若說單單只為了解南疆錢糧之困,辦法很是簡單。」

「如今,就有一只肥羊,可以讓朝廷薅上一番,充實國庫,供給前線。」

朝堂上,頓時嘩然。

眾人竊竊私語,議論紛紛。

昨日在朝堂上,還是萬難之事,在朱瞻基的嘴里,竟然是簡單的不能再簡單的事情。

竟然還說,現在就能將國庫給充實了。

還特地點出,眼下就有一只肥羊……

雖然粗俗,但眾人都听出了,皇太孫話里要搞事的潛台詞。

朱高煦卻終于是目露光亮。

他是監國,就算這件事情是朱瞻基辦成的。

他身為監國,難道沒有知人善用的功勞?

于是,他趕忙開口。

「瞻基,快快說來!」

朱瞻基卻是不急。

他默默的與楊士奇對視一眼,很隱蔽,兩人眼神交流,一閃而過。

朱高煦等的急切,不由再次開口催促︰「瞻基,軍國大事不是兒戲,快說了清楚。」

朱瞻基這才收神,對著老二叔一禮,然後眉頭一沉,目光一緊。

「好教二叔知曉,兩淮鹽商,皆是富可敵國之家,如今朝廷南疆用兵,為國為民,兩淮鹽商,想來皆是忠心朝廷,若是朝廷有意,他們必然會紛紛捐獻,收攏一二百萬兩銀子,想來不是件難事。」

兩淮鹽商,自古有之。

只不過,掌事人們,卻是隨著朝代更替,也在不不斷的變換著。

兩淮之地,盛產食鹽。

歷朝歷代,都是各自朝代,賦稅重地,財政主干。

又因為,鹽鐵自古都是天下要緊事務,幾乎皆是朝廷壟斷,無數種政策推行,都是為了這塊天大的肥肉,供給朝廷有度。

到如今,大明復隨元制,在兩淮地界,推行開中制,設立都轉鹽運使司,主官兩淮鹽運使,管理兩淮鹽務。

開中制,其實說的通俗點,就是總代總銷的模式。

大抵和某圈里,橫行霸道的各色所謂省代、國代、球代、宇宙代差不多。

兩淮都轉鹽運使司,代替朝廷壟斷鹽務。

但朝廷,不可能什麼事都親力親為,那些堂堂兩榜進士,也不可能親自去產鹽,更不可能自甘墮落,去行商賈之事。

所以,就有了都轉鹽運使司這麼個衙門。

將兩淮鹽場壟斷,然後劃片售出,開出相迎數目的鹽引,劃定相迎的銷售地區。

而那些鹽商,則是相互競價,購買鹽引,賺取滔天利益。

事情,起初是好的。

朝廷省力,百姓也有鹽可吃。

但,事情從來不會已人的意志為向導。

上面人總會覺得,自己定下的體制規矩,是萬中無一的,是利國利民的。

但是下面辦事的人,卻不這麼想。

他們會首先,將所有相關的條令政策拿來,仔仔細細的研磨,認認真真的分析。

然後找出其中的漏洞。

最後大行其道,從中牟利,賺取滔天利益。

就如這開中制,明面上算是規範了朝廷鹽務。

但暗地里,那些個鹽商,卻往往與官府勾結,壟斷鹽價。

這還不算完,大不了貴一點也沒事,大家本來就不是當飯吃的。

但這些鹽商,卻往往在正鹽下面,藏著私鹽販賣。

私鹽不用交稅,不用購買鹽引,賺的錢都是自己的,不關朝廷的事,黑著老百姓的錢。

除了這些正經有著鹽引的鹽商,走私鹽。

還有更多的人,販賣私鹽,他們利用漕運,夾帶私鹽販賣。

也有膽子大的,挑著擔子,獨自走街串巷,販賣私鹽。

到這里,也能算了。

但更可氣的是,那些個鹽商,往往會拖欠鹽稅。

今年拖了三五萬,明年拖個一二十萬,就是不給。

幾年、十幾年、幾十年下來。

後面某朝,可不就爆發出了震驚天下的鹽務舞弊案。

千萬兩白銀的稅賦拖欠。

驚天駭地。

……

隨著朱瞻基的一句話。

朝堂上,再次喧嘩起來。

皇太孫的辦法,竟然是要動兩淮的那些鹽商!

這就是他的辦法?

雖然說,名義是朝廷用兵,要鹽商捐錢。

但那些鹽商的錢。

是大水沖來的?

是大風刮來的?

他們很辛苦的好不好……

朝廷光正,怎麼能做這種摳摳搜搜的事情?

找一幫子商人要錢?

體統呢?

臉面呢?

朝廷還要不要臉了?

更何況,兩淮鹽務,事關緊要,乃是國朝稅賦核心體系之一。

不可擅動!

動則出亂。

亂則生變。

變……

變就沒有了大紅包!

……

朝堂議論紛紛。

現場十五個人,並不是一條心。

朱瞻基看得清楚,听得明白。

他臉色一沉,一抖袍子︰「生為明人,當為大明!」

「大明維護萬民,穩固江山社稷。大明百萬將士,在邊疆戍守,在敵方征伐,為的是他們能夠享受太平,為的是他們能夠養上七八九十房的小妾。」

「找他們募捐要錢,是給他們臉,給他們面子!」

「從大明賺著錢,要是還不在大明,淨想著自己的蠅營狗苟,這樣的人就該砍了!」

朱瞻基的態度很強硬。

不留一絲余地。

忍無可忍的國子監祭酒,林守仁終于爆發,出班反駁︰「兩淮鹽務,事關社稷,如何能輕舉妄動?若是兩淮出事,惹出民變,天子震怒,太孫能擔得起這個責任嗎?」

早就等著開噴的金純,當即也站了出來。

他最近和楊內閣走動的很是頻繁。

只听他說︰「敢問林祭酒,如何是妄動了?只不過是要鹽商捐錢,供給前線用度。怎麼就能讓兩淮出事,惹出民變?難道兩淮的百姓,不是大明的百姓了?兩淮的鹽商,不是大明的商人了?」

林守仁面色一沉,兩眼陰沉。

他覺得金純亦是文官叛徒。

身為堂堂禮部尚書,如今卻只知道獻媚于上,是為讀書人之恥。

他猛的一揮手︰「兩淮鹽務,賦稅重地,鹽商勤懇,若是募捐,則斷其根本,無本難以為繼,往後朝廷鹽引,誰來分擔?」

局面有些焦灼。

兩人都似乎很是有理有據。

余者,無論心思如何,皆在看戲。

如今朝臣的意見,只是意見。

決定權,永遠在皇帝,在監國,在宗室手上。

朱瞻基淡淡的看了林守仁一眼。

心中查找著,這個國子監祭酒,似乎酒喝得有些多了啊。

「林祭酒,好像老家揚州?」

揚州,兩淮都轉鹽運使司衙門所在。

亦是兩淮鹽商聚集之地。

徽商、晉商、蘇杭商賈雲集。

豪商、士紳、士族,滿城皆是。

林守仁當即面色漲紅,嘴唇哆嗦。

他看了又看,最後無可奈何的退回班列。

他是揚州人氏,若是再多說,難免就要被扣上一個包庇同鄉的罪名。

雖然太孫動輒用家鄉出身說事,有些過分,不合朝堂規矩,但很有用。

朱高煦穩坐如山,見爭吵歇下,終是慶生開口︰「瞻基,二叔問你,若是要你去揚州募捐,你能帶回多少錢糧?」

漢王已經偏向于,去揚州,找兩淮鹽商,募捐錢糧了。

但他需要知道,募捐能達到什麼程度。

來了!

楊士奇心中一緊。

朱瞻基抱手抬拳︰「佷兒請二叔,法令賜專辦兩淮都轉鹽運使司之權,于兩淮募捐錢糧,供給南疆軍務,充實國庫。若有二叔支持,則至少可得兩百萬兩白銀。」

兩百萬兩!

國朝如今一年的賦稅收成,能有多少?

兩千萬兩左右。

這便是十分之一了!

朝堂三震。

剛剛退回的林守仁,真要再次出班反對。

朱高煦已經站起身來︰「若是瞻基能募捐兩百萬兩,便是兩淮都轉鹽運使司的位子,我也能給了你!」

這是夸大。

兩淮鹽務,真的事關社稷。

沒有皇帝的聖旨,其他人,誰也動不了兩淮鹽運使的位子。

朱瞻基再下承諾︰「若有兩淮鹽務專辦之權,佷兒定能帶回足數錢糧,若有缺,佷兒典當售賣,也要湊足,且時候自請罪責!」

他下了軍令狀。

朱高煦發出豪邁的笑聲。

不論大佷子能不能成,他都能滿意。

成,南疆軍餉充足。

不成,大佷子罪責難逃。

本監國穩如泰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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