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第一百六十五章 有個姐姐想認妹妹

午飯過後,老宗主與親家還有單允倆人,提出午後在後‘花園’休息,順道看看他的那些花草鳥獸,在道靈界有無。

戴青尼是個閑不住的主兒,總是喜歡往人多的地方湊熱鬧,軒哥跟夢楨姐在的話,她還能夠在姐姐面前蹦蹦跳跳,可勁兒地賣乖。

老宗主口中的‘花園’其實就是一座山,山高千丈余,山圍卻無,只因山體整個懸空。

山上樹林郁郁蔥蔥,山頂常年藏在雲層中,有些時候整座山只露個坐墩兒在外面。山體正下方的山地,已被仙鬼宗擴建成了自家後花園,此景名列靈神界仙境頭甲。

山中鳥獸皆被馴化,能听人言。它們有著各自領地,在其領地繁衍生息,已有無數年。

進入花園後,林中植被逐漸深厚濃郁,感受到周圍的潮濕,單允看見那些向他們湊近而來的山中霸主,正朝著老宗主搖尾乞憐。

老宗主詢問道,「啥時候能夠破鏡,修成人形吶。」

那有著與道靈界老虎無二致的野獸,低聲嘶吼,眼眸中有著明亮神采。

知道了答案的老宗主繼續鼓勵道︰「那沒關系,你們不成,老夫就把希望寄托在你們的後輩之中,仙鬼宗總有一天能夠等到。這里沒事了,你們忙去。」

那頭猛虎微微張嘴,鼻息沉重,它掉頭轉身,領著一幫族群,雄壯的身影緩緩匿入灌叢中。

單允想起了克莫山脈附近的瘋狼林,當初與妻子夏童初見時,倆人就是在瘋狼林照的面。

身旁的弟子譚軒同樣記得,當初出門前,師父還特意囑咐過,遠游歸來時,要他去瘋狼林看看狼族弟兄們,可否需要幫助,事後狼兄還讓他捎了兩壇子仙釀回山門,孝敬師父。

隨後按照老宗主的安排,諸人在花園內閑庭信步,盡管將這里當作自家。

雲錦與老宗主去了不遠處的亭子休憩,然而單允在哪里,徒弟譚軒好似就要跟到哪里,這也導致雲夢楨與戴青尼倆女,同樣離不開半步。

單允正瞧著前方的怡人景色,發覺徒弟的異常後,單允笑道︰「你跟夢楨去玩啊,不用跟著為師。」

譚軒則說道︰「徒兒不願。」

其實也好體會到徒弟的心思,在譚軒沒有正事可做的時候,做徒弟的他,始終願意呆在師父身邊,听听師父對他的教誨。

這是譚軒在出族之後,立馬就能切身體會到的遺失感。總之師父在,他便願意永遠呆在師父身後,听候差遣。

只可惜師娘不在,或許這樣的譚軒,在師傅師娘的身前身後,還能夠忙碌起來,就比如端茶倒水倒騰桌椅這類的輕活。

師父一個人的時候,話很少的。

單允側過身來,與譚軒說道︰「小軒,寧項嬰與單京得知你成親的消息,他倆昨日就已經被攔在了山門腳下,需不需要帶你回去一趟?」

譚軒一听到寧項嬰的這個名字,就一陣頭大,此人就是比單京還要難纏的存在。人家大長老後裔單京,至少能夠看在師父的面子,不與他為難,頂多與他逞幾句口舌之爭,而這個寧項嬰是位實打實的御統境巔峰道者,且他的一言一行,全憑喜好,常人根本無法揣度他的用意。

譚軒游歷道靈界時的短短十年間,已接連拒了五次寧項嬰的挑戰,次次被他追著砍了萬里路。

而至于譚軒為何能夠讓寧項嬰如此執著,只因倆人在互不相識時的那一戰,譚軒五百招內不落下風。

寧項嬰就似乎喜歡上了這個小子,非得拉著譚軒比個高低。

曾經寧項嬰問過譚軒,為何不願與他分出個高下,譚軒那會兒也很直白,‘分出來了啊,你寧項嬰贏了,我譚軒敗北。’

這把寧項嬰氣得不輕,非得找譚軒打架。

單允道︰「寧項嬰在符劍上的功夫底子很好,你們倆要是能夠相互砥礪,其中的好處,不可估量。」

譚軒轉頭過看著未婚妻,說道︰「還是不要了,打架的話,我怕夢楨擔心。」

單允笑道︰「有為師的影子,不錯。」

一旁的戴青尼突然問道︰「軒哥,你的師父他老人家,打架是不是特別厲害咧?」

譚軒眨了眨眼,師父的一切,不敢妄自評判,所以譚軒有些汗顏,同時也是覺著青尼丫頭唐突了。

單允笑著說道︰「小丫頭,我可不喜歡打架。」

戴青尼眼神一亮,稱贊道︰「大師父這麼一講,我就覺得很能打了。上次靈神宮氣勢洶洶地找上門來,軒哥只提了大師父你的名諱,那靈神宮的宮主,就好像歇菜了一般咧,模樣可衰了。」

單允道︰「素曼心有魔障,等我替她解除魔障之後,她就不歇菜,也不衰了。」

戴青尼突然有些懼怕眼前的大師父,方才還是個溫文爾雅的先生,此言一出,就好似要拆穿她的一切後防。

被看穿心思的戴青尼楞在原地,她眼前伸來一根手指,輕輕點在她的眉心處,只听大師父道︰「既然素曼已做最大讓步,青尼丫頭可不能在其背後隨意詆毀,也許將來的某一天,這些不經意間的賬,就得連本帶息地還回去。」

雲夢楨知道靈神宮宮主與二伯之間關系匪淺,青尼口誤損了二伯的妹妹,使得她急切道︰「二伯,青尼不是有意冒犯,請二伯寬恕她。」

譚軒拉扯一下未婚妻衣袖,與她道︰「師父在歷練青尼心境,不是壞事。」

單允在經過一番探究夠,說道︰「也就是被稱作自己人的我,才能在你的心間放下這顆問道種子,要是換做與仙鬼宗毫不相干之人,估計這場小規模的問道,會無從開始。」

戴青尼的確沒有做到設身處地地為他人著想,經過大師父的這般點醒,幡然醒悟,她望著大師父的眼楮,道︰「大師父說得極是,青尼口快,以怨報德,今後會時常三省自身,盡量少犯過錯,青尼謝過大師父。」

單允道︰「問道本身,還是得看你的本意,是否願意,若是不覺著與問道人存在高低偏差,我便也無法得逞,所以不必謝我。」

單允轉過身去,繼續欣賞風景。

戴青尼緩過神來,霎時間心頭如沐春風。

果然,先生就是先生。

單允並沒有繼續深入花園的決定,此方的風景,已經足夠他細細觀想身前事。

雲錦不知何時從休憩的地方,來到單允身旁,因為有晚輩在,雲錦便與單允心神念道︰「想不到你也有重新出道的這一天,你有跟弟妹商量過嗎?」

兩人就稱呼,多年來從沒能達成一致,雲錦認為單允是三弟,單允也叫雲錦妻子楊熙為弟妹順了口。

在單允隱退之前,單允與雲錦這對可謂難兄難弟的天之驕子,倆人的身心是那時天道運轉之下,遭受砥礪首當其沖的第一波人。

即便多有滿腔憤血,也遭不住天道洗滌,故而當時的林羨,單允以及雲錦三人,皆已隱退。

可到底三人會因為神界之事,再度為道靈界主持公道。

這一點雲錦其實很意外,因為就他兄弟的化境修為,他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單允能夠重拾道力,更何況三言兩語就能‘說服’擁有七枚壓勝錢的天君。

單允以心神回念道︰「童兒仍然比較擔心,所以在保證大勢的前提下,我就只出手這一次。」

突然想到了什麼,單允說道︰「以前咱倆行走道靈的時候,哪里能夠想到能有如今的光景。如果真有選擇,我寧願在凌顏負我之時,回到山門就閉而不出。」

的確,當年單允坐鎮星冥帝國藥師殿,還被當時的太上皇,也就是凌元的老祖宗,冊封為大國公,一時風頭在宮內無兩。

雲錦那會兒尚未與單允結拜,還他當夜提酒出現在藥師殿的屋梁上,酒後倆人吐露真言,結為了異性兄弟。

直到兩年之後,一直勤勤懇懇為星冥帝國煉制地守境丹藥單允,撞破凌顏正用計接近當時的司徒雲能,心神崩殂的單允負氣出走,倆人直接回了克莫山。

這會兒的雲錦有些替單允傷感,當時可真是讓他也難以接受,本就板上釘釘的兩口子,突然之間便形同陌路。

不過依照以前他們聯手的次數,雲錦對于單允做事的把握十分放心,也就一個從未成就天道者的衛羽鄰,還是個貓著就不出宮門的太監,雲錦認為單允此去,十拿九穩。

況且還是單允借助外物的前提下。

可即便身無長物,三界內除了佛國淨地的佛祖,還真沒有誰能是此時單允的對手。

單允突然說道︰「衛羽鄰與德炫和尚,能夠多次躲過神界曹準視線,其隱匿的手段,應當不低。」

雲錦道︰「所以我猜測衛羽鄰的真身,絕大可能並非在天古城,甚至都不在星冥帝國。」

單允轉過頭去,與雲錦開口說道︰「我是說德炫和尚不好對付,你別掉以輕心,小心他大開道力,強行破開神界禁制成就道者,屆時你們境界互換,你很可能被他反制。」

雲錦白了單允一眼,他撥弄著串在虎口的佛珠,說道︰「道靈界內,那麼多佛子都在吃齋念佛,也就我一人得天獨厚,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就雲錦身上金光流淌的佛光寶氣,充裕得令人發指,道靈界之中的確無人能及。

雲錦說道︰「神界下來的道長徐天澤,強行成就天道者,只是為了讓璠兒順利接受冊封,這事兒你不管管?」

徐天澤在打什麼算盤,即便境界當時仍舊在化境的單允,也是能夠琢磨透。

單允說道︰「徐天澤能夠慫恿你跟林門主上得神界,跟天上的仙人們講道理,其用心,的確是手段卑劣了些。但事後想來,你與林門主不听他言,我也知你們肯定會去。至于徐道長擺正了璠兒的道途去向,封了道號,甚至還將道祖親自煉化的符劍‘守正’賜下,著實讓我也吃驚不小。」

雲錦擔心道︰「道教已被摧毀得丁點不剩,就中原那座風一吹就要垮塌的道觀,已經不存在道意。若是讓璠兒久走此道,我倒不怕她會被牽扯,卻怕今後長此以往的因果壓身,她會很累。」

單允笑道︰「這點不用擔心,由道祖親自煉化的符劍守正,能斬斷因果。」

雲錦半信半疑︰「還有這般好的玩意兒?」

單允氣笑道︰「真有。」

之後良久,兩弟兄皆無言。

雲錦突然問道︰「你算不算得出,道祖轉世在何方?」

單允搖了搖頭,「神界的人都查不出來,我哪里能夠知道,你還不如去西方佛國,問問你的師傅。」

雲錦一陣吃癟的樣兒,「我沒事兒跑大老遠去問這個做甚。」

單允目光遠望,幽幽道︰「等處理了衛羽鄰跟德炫和尚,一些個遠古的孽債會浮出水面,因此璠兒有守正護身,我並無擔心,可我擔心陳雍庭那孩子。」

雲錦當即掐指,神識從靈神界遠游至道靈界,尋到了那個叫陳雍庭的小道士,經過一番推演後,雲錦眉頭微微一皺,「那份十分古老的氣息,已經尋到陳雍庭,但我算不出來自何方,似乎像是無根之念。」

雲錦突然罵罵咧咧道︰「他女乃女乃的,肯定是那德炫和尚干的好事,等我找到他,非斬下他的腦袋不可!」

單允始終鎮定著,他道︰「那股氣息來自一處秘境,是個比靈龍族還要沉寂得荒蕪之地,德炫和尚要是避而不見,便也就是在那里了。」

雲錦問道,「你是說妖族?」

單允點點頭。

雲錦道︰「天罰還未罰下,怎就又冒出個這般古老孽債?」

單允拍了拍雲錦肩頭,安慰道︰「真要有什麼事,道靈界還有林門主,你盡管出力便是。」

這位道靈界穩坐第三把交椅的天道者,性子在他結拜兄弟面前,實在是穩不下來,雲錦話鋒一轉,「你跟林門主是不是一笑泯恩仇了?」

此言一出,雲錦便知自己嘴賤。

單允久久不言。

雲錦笑著解釋道︰「我與林門主的性命,不是你上得神界救的麼。」

單允淡淡一笑,什麼也沒說。

——

婆遼城內。

青華祠寺內的點楮大典,在昨日已告一段落,夫大本的神像體內已結成金身實質,是一塊類似佛家舍利般的存在。

婆遼城作為第二座擁有帝國冊封,可享人間香火的城鎮,周圍數座郡城都有人前來朝拜,甚至千里之外的山上仙家勢力,也有滲透其中,不過這些勢力在暗處,都被左簫分派的天賜人員,給請到了星冥帝國本都喝茶,看樣子其門派勢力不蛻層皮,很難離開星冥地境。

客棧內的一樓處大堂,已經人滿為患,老人象梅不願打攪百姓,便讓兒子象賢工吩咐府衙縣令路名珺不得特殊對待。

所以一眾人就擠在一張方桌上用午飯,其中居然還包括了懶著不走的金堤娣。

單璠看不慣這麼個腦子拎不清的同齡人,況且凌元這小子似乎對金堤娣也不排斥,索性單璠就拉著師父,找了個由頭坐到了別桌。

凌元在飯間會側目看看單璠那一桌的情況,在人潮擁擠的客棧大堂內,凌元總是還能捕捉到一些畫面。

只因為老道人師徒仨人,一桌坐不滿,已經有好幾撥人提議跟他們拼座,但都被單璠給拒絕。

凌元不太明白單璠這丫頭為何如此,可能是因為女孩子不喜歡跟別人同桌的緣故,但下一刻,凌元瞧見有人打算強行落座。

單璠因為有雲夢楨在湘潭城的教,拍桌子瞪眼楮的事兒,她打算留給師父。可師父他老人家並不在意,遇到硬茬子的他們,也只能讓人落座,順便還將師兄陳雍庭給擠兌到了她身旁。

新落座的有三人,有一名身著粗布麻衣的中年漢子,一名是濃妝艷抹都遮不住丑的女子,還有一位鬼頭鬼腦的精瘦男子,其眼神一直盯著單璠的臉上跟胸前打轉,神情猥瑣至極。

那中年漢子本就心情極差,他不賴煩地掏了掏嘎子窩,又用手抹了抹嘴,好似在嘗到了某種精神良藥後,情緒才有所緩和。

粗布麻衣的漢子沒好氣道︰「你們仨吃完了沒?」

陳雍庭在第一撥食客詢問是否可以落座的時候,便被單璠拒絕,之後的幾波,陳雍庭有拉扯過師妹的衣袖,讓她別意氣用事,客棧人多,咱們暫時可以應付一下,但他卻被突然使起了性子師妹給瞪了一眼。

陳雍庭也不知自己哪里惹師妹生氣,但這下好了,這一撥眼前人身上的氣味兒,比師傅的還重。

陳雍庭只好忙打圓場,說道︰「這位大哥,我們先來的,還沒吃完,你們要是餓了,就點自己的菜,我們各吃各的。」

那粗布麻衣的漢子,視線掃過師徒仨人,不客氣道︰「我道你們怎麼這般硬氣,方才我家小姐與你們好說歹說,你們都不給面子,現在跟老子講起了道理來了?!」

本想發飆的單璠被此人的一句話,給說得沉默不語,她知道自己又闖禍了,還連累了師傅師兄一塊兒遭罪。

陳雍庭致歉道︰「大哥,我家師妹不懂事,待會兒我定好好教訓他一番。」

粗布麻衣的漢子微微揚起下巴,他拭目以待。

陳雍庭不願意當著眾人面前教訓師妹,他不忍心,可師妹犯了眾怒一般,師父也一直只顧吃喝,好似要將這塊燙手的山芋交于他處理。

那位在臉上猛施粉黛的女子,譏笑道︰「一個小丫頭片子而已,懂不懂做人的規矩,你們兩個男的,是她的師父跟師兄吧,怎麼也是個縱容她欺行霸市的軟腳蝦。今個兒踫見我家小姐不與你們計較,若是真要計較,你們今晚可就走不出這座婆遼城!」

女子話間,碩大的臀部已離座,她將滲人的臉湊近了單璠,樂呵呵道︰「我瞧著挺標致的小姑娘,怎麼,有娘生,沒娘教嗎?」

此時的單璠已眼淚汪汪,並非她覺著自己受到了委屈,而是她在經過點撥之後,對自己的行徑十分痛惡,可單璠明明記得這些是夢楨姐曾經與她提及過的道理,為何自己卻能夠忘得一干二淨?

單璠低沉的臉,眼淚滴答墜下。

女子伸出粗肥的食指,使勁兒戳了一下單璠的額頭,單璠已經哭得梨花帶雨的細女敕臉龐,受力揚起,給師兄陳雍庭看得一清二楚。

陳雍庭一把抓住女子的手臂,低聲喝道︰「你住手!」

女子對此不依不饒,這般刁鑽蠻橫的小姑娘,她見過不少,也處理得多,大多都給她扇腫了臉頰,再狠狠羞辱了她們狗屁倒灶的師門養出了個什麼玩意兒。

陳雍庭正欲動手,眼眶紅紅的單璠說道︰「對不起!」

語氣真誠且清晰,在單璠對面氣勢洶洶的三人都有听見。

隨後單璠起身離座,步調不緊不慢地走出人聲嘈雜的客棧。

老道人嘴里嚼著飯菜,眼看小徒弟離開,他便給大徒弟使了個眼神,陳雍庭受意立馬追了出去。

旁桌的凌元走到老道人跟前,將他請到了自己的座位上,那三人對著一桌子的飯菜指指點點,女子與老道人說道,「你們的這些,全給收走,看著真他娘的心煩!」

凌元倆三下將桌子收拾一番,當他轉過頭瞧見老道人已經跟老師把酒言歡,他便跟著走出了客棧大門。

遠處街道的角落里,單璠蹲在地上,下巴搭在膝蓋上,嚶嚶抽泣著。

陳雍庭已經站在單璠身旁,靜靜地看著她,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能讓師妹心情好起來。

昨天的師妹還是個听話的好姑娘,事事都為他跟師傅著想,為何今日卻使了性子?

陳雍庭摳了摳腦袋,還是不得而知。

凌元靠近了過去,單璠依舊抽噎不止,只听單璠埋著腦袋,自言自語道︰「我明明是看不慣凌元身邊的那個妖女,為什麼要把氣撒在別人身上?還要惹得師傅師兄難堪,我真不是個東西!」

陳雍庭愣住了。

凌元也不知道那金堤娣如何就招惹到了單大小姐。

凌元卻傻乎乎地替金堤娣開了口,「金堤娣也就嘻嘻哈哈了些,不過她哪里做錯了嗎,小璠?」

這話當即惹惱了單璠,只見單璠噌的一下站起身來,指著凌元的鼻子,臭罵道︰「不!不是她對不起我!是你對不起小醫女!你跟那金堤娣坐在一塊兒,你讓小醫女怎麼辦!?你就沒打算將她娶進門嗎!?你到底有沒良心!?」

接二連三的質問,震得凌元心間如山崩地裂,是啊,他好像對這個陌生又熟悉的名字,已經听說了好久好久。

凌元一時語塞,許久之後才一本正經地與單璠說道︰「我會回去找她的。」

單璠一把抹掉眼淚,將信將疑道︰「你是說真的?」

凌元肯定道︰「當然是真的。」

單璠又問道︰「那你干嘛跟那金堤娣挨那麼近?」

凌元解釋道︰「我沒有啊,我都沒注意到這些。」

單璠兩步走到凌元跟前,再次質問道︰「你有沒有踫過那金堤娣?」

凌元反問道︰「我踫她干嘛?」

單璠一錘錘在凌元肩頭,惡狠狠道︰「要是再讓我知道你辜負人家小醫女,我就立馬提刀砍死你這個沒良心的!」

凌元以為自己听錯了,「不用這麼認真吧。」

單璠瞪向凌元。

凌元立馬兩手舉高投降。

單璠給凌元提了要求,「那個妖族的金堤娣,你給我離她遠點兒!」

凌元本意是詢問為何,但見仍氣頭上的單璠,他也就沒敢搭腔。

三人一塊兒回到客棧,經過那三人的時候,發現這張桌子已經很擁擠了,是那三人準許了別人的拼桌。

單璠低著頭從他們身邊走過,等她瞅見師傅已經喝得搖頭晃腦,趕忙上去讓師傅少喝點。

老道人則樂呵呵得打了個酒嗝,笑道︰「不礙事,不礙事,師傅跟老先生相逢恨晚,這頓酒能夠喝到明早,那就可就真的舒坦嘍。」

單璠其實是很擔心師傅的身子,加之她方才與別人起沖突,她怕師傅給氣出個好歹來。

象賢工招呼著單璠坐下,說有事兒向她請教。原來是兵部尚書大人,想求幾張鎮宅的符紙。

單璠見有客上門,當即將師兄引薦給兵部尚書,還說我師兄的畫符功夫,深得師傅真傳,一張百靈符紙,可敕十丈範圍鬼物,用作屋檐門簾,最適合不過。

于是乎,兵部尚書大人就掏了二兩碎銀,從陳雍庭手中購買了十張百靈符紙。

眼見著師兄賺了銀子,單璠心里頭開心得緊,自己的師兄啊,歸鄉的心境又圓滿了幾分。

眾人圍著方桌顯得有些擁擠,但這樣的氛圍卻是少有,跟凌元領座的金堤娣不想起身夾菜,便與凌元說道︰「我吃不到那道老先生都說好吃的白斬雞,我也想嘗嘗好久了,你幫我捻一塊來。」

這樣的話在帝國人听來,真是掉腦袋的大罪,世間除了皇帝與公主殿下,誰能受此大恩?

也是同樣的震驚,單璠听入耳後,要是凌元敢為金堤娣做事,由他娘親親傳的朽心掌,隨時準備朝凌元身上招呼。

凌元說道︰「你可以站起來夾菜啊。」

金堤娣也不氣惱,她願意听從凌元的意見,果真起身夾了兩塊兒白斬雞到自己碗里,隨後又從自己碗中分給了凌元一塊,「喏,你也嘗嘗。」

凌元是來者不拒,正準備一塊吃掉,卻听單璠說道︰「凌元,我也要吃,你給我夾一塊來。」

凌元看了單璠一眼,心想這丫頭怎麼就跟金堤娣干起來了,于是他伸長手準備捻雞塊的時候,又听道︰「不用,我就要你碗里的那塊。」

凌元無所謂,把自己碗里的給了單璠。

金堤娣那眨巴眨巴水汪汪的眼楮瞅著單璠,到底也不明白這個姑娘是啥意思,難不成她對凌元也有好感?

金堤娣本意是不願與凌元的朋友有任何的沖突,她抿了抿嘴,又起身給凌元夾了一塊,凌元準備送入口中,單璠又來截胡︰「我吃不夠,我還要。」

有關于單璠自個兒鬧脾氣的事,單璠內心之中,對自己有著深刻的認識。但一碼事歸一碼,自己脾氣不好,方才已經給人道歉了,然而她決不能讓小醫女難過。

凌元伸手夾了一塊雞肉,放進了單璠的碗中,隨之而來卻是又有一筷子,是金堤娣放了一塊白斬雞在單璠碗里。

單璠看著倆人一氣呵成地動作,就氣得不行,索性放下筷子,兩手環胸,不打算繼續吃了。

凌元認為自己挺無辜,單大小姐的心情咋就說變就變?他放低腦袋,斜眼兒望著單璠,問道︰「我的姑女乃女乃,你又怎麼了?」

單璠仍是閉口不言,一副不哄好我,待會兒有你好受的樣子。

金堤娣算是看出來了,這個姑娘不喜歡自己跟凌元待在一起。

卻是師兄陳雍庭在單璠耳邊囑咐了一句︰「師傅跟殿下的老師都在呢,小璠可莫要使性子。」

氣頭上的單璠頓時醍醐灌頂,拿起筷子大口吃肉,嘴里還一番稱贊客棧的味道很正宗。

老道人與象梅兩人看著晚輩們的勾心斗角,就好像孩子們的過家家,實在是太可愛了些。

正用飯間,有一人著裝典雅的姑娘走到方才老道人師徒的方桌前,眼瞅著自己人已經落座,她與其中的幾人說道︰「方前輩,桌前輩跟姚前輩兩人胡來,你怎就不勸著點?」

說這話的姑娘,面容俏麗,肌膚晶瑩,有如羊脂,是一等一的大美人。但她的著裝,卻是與她年紀不搭,應該是已經嫁做人婦,才會如此打扮。

這位姑娘是最開始就被單璠拒絕拼桌的客人,只是當時的姑娘一點也不生氣,別人先她落座,有權選擇同桌之人。只是當她在隔壁客棧三樓雅閣落座時,才發現與她一同出門的三位前輩,不見了身影。起初她都沒有想到三位前輩會折返,去找小姑娘的晦氣,她先是去了三人喜歡去的茶廳跟戲院,都沒尋見人。還是隨身的僕人,給她提了個醒,她才意識到事情可能會變得很嚴重,三位前輩出手沒個輕重,要是將人家小姑娘面貌傷及,那她可真是罪過了。

誰料這位粉黛亂施,面相奇特的女子,說道︰「就是我帶他們來的。」

姑娘明顯吃驚,但又听方前輩說道︰「孔夫人,這事兒你能忍,老方我可不能忍,老卓老姚他們倆看見你受欺負,他們也忍不了。」

這位款款大方的孔夫人嘆息一聲,那位小姑娘本就沒有錯的,大家本就誰也不認識誰,不是非得賣她夫君家面子的。

現在三位前輩霸佔了桌子,這等欺負人的事兒,她實在干不出來。

而那粗布麻衣的漢子突然說道︰「其實若是那位小姑娘一直這般強勢下去,我等倒也有胡吃海喝一番後,多罵幾句的興趣,然後拍拍走人便是。可誰知道那妮子,居然跟咱們道歉了,也不知道是怕了咱們,還是真就覺得自己做錯了?老姚你說說看。」

那精瘦男子譏笑道︰「當然是怕了咱老姚啊,就我這能殺人眼神,不盯得她哭鼻子回家找娘吃女乃去,老姚我跟她姓!」

粗布麻衣的漢子朝旁桌努努嘴,「那咱們打個賭,我賭那妮子是知道自己錯了,老姚要不要走一個?」

老姚的眼楮滴溜溜地轉了轉,他也在思量老卓的話,賭什麼無所謂,就怕在老方這婆姨跟前丟了面子。

孔夫人轉過身去,果真瞧見單璠的側臉,她趕忙安撫好三人︰「三位前輩還是消停一會兒吧,既然別人都已承認錯誤,于情于理,也得給人家時間好好想想今日之事,下回啊,可不能再這麼欺負人了。」

三位前輩沒話說,作為孔家的客卿,孔夫人的話,就是孔家莊莊主的法令。

孔夫人移步來到單璠身旁,她輕輕拍了拍單璠的肩頭,笑容盈盈道︰「小姑娘,方才你是坐那一桌的吧,我家的三位前輩,在你面前失了禮數,還請你莫要怪罪。」

單璠側過身來,手肘正好搭在凌元肩上,她看著眼前這位美麗大方的姑娘,說道︰「起初是我不好,出門在外的,與人為善就是與己為善,這點小事,我不放心上。」

孔夫人笑容甜甜,嗓音清澈,「這樣吧,妹妹的這桌飯菜,待會兒就不用結賬了,我請。」

單璠搖了搖頭,她晃了晃凌元的肩頭,拒絕道︰「不用,這桌飯菜有人請了。」

誰知這位孔夫人身後的三位奇怪前輩,上來就問道︰「小姑娘,你站起來說話,別沒大沒小的,以為自己是個人物了啊?」

孔夫人眉頭一皺,轉過身去,責怪道︰「方前輩,你就別再惹事兒了,要是再這般,就別怪我回去告訴夫君。」

當孔夫人搬出孔家莊莊主,三位前輩明顯氣勢降下去大半。

單璠卻是站起身來,挺直身板說道︰「這位前輩說的沒錯,我是該站起身來,不能失了禮數。」

孔夫人再一次回過身來,發現這位頂可愛的姑娘,是真真兒惹人喜愛,她抿著嘴,微笑道︰「我是孔鐸昭的妻子,何香。姑娘,你叫什麼名字?」

單璠頓了頓,她不太願意跟別人說自個兒名諱的,加上還有那三個怪人在,但她遲疑了好一會兒,還是開口說道︰「我姓單,單名一個璠。」

孔夫人笑著點點頭,她情不自禁地拿住單璠的手,說道︰「方才卓前輩就說單姑娘並非是怕了才開口道歉,現在看來,單姑娘也是一位通情達理的好姑娘。咱們相逢即是緣分,我可以認你做我的妹妹嗎?」

單璠愣住了,感覺自己在听天書,這是哪兒跟哪兒啊。

孔夫人瞧見單璠一陣吃癟的模樣,就知道是自己唐突了,于是說道︰「看樣子,單妹妹是剛出來不久吧,有時候在家跟外邊,的確是很不一樣,就像我剛嫁過來的時候,也沉悶了好些時候。」

孔夫人已經叫上了單妹妹,卻沒有自稱自己是姐姐,打算還是慢慢來的好,這樣一個乖巧可人的妹妹,她是真喜歡得緊。

孔夫人笑顏如花道︰「我現在就帶著三位前輩離開這里,就不打擾單妹妹跟家里人用飯,如果可以的話,晚一點我想要邀請妹妹還有你的家人,去顧芳齋看戲。」

單璠沒同意,也沒拒絕,這位自來熟的孔夫人何香,模樣瞧上去,也就跟她一般大小。

孔夫人這會兒才笑著放下單璠的縴細小手,隨後帶著一行人離開客棧,當她跨過客棧門檻兒的時候,還回身瞅瞅,見單璠妹子已經重新落座,她這才離開。

溫馨提示︰方向鍵左右(← →)前後翻頁,上下(↑ ↓)上下滾用, 回車鍵:返回列表

投推薦票 上一章章節目錄下一章 加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