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林羨本意是打算領著凌元還有柳家公子柳胥讓,一起去遠游天下,一則是補防兩位孩子尚未完全的心境,二則是來縫縫補補圓而又缺的自己。
妻子走了,師姐走了,干爹也走了,好不容易養大的兒子要跟自己的徒孫結連理枝,這讓林羨的人生,如山下人一般,只剩下了歸途。
現在凌元打算一個人遠游而去,林羨這個做爺爺的,沒有責怪,反而覺著孩子大了,都有自己的脾性,總之不是大是大非面前,還是順著孩子們的意思好些。
天邊剛升起紅太陽來,凌元收拾好了被褥,吃完了下人們送來的早膳,並不驚動任何人,不覺不合理的凌元表現得有些心狠,打算悄無聲息的離開。
但在途徑大堂時,林羨跟柳正卯兩位老人已經坐在首座喝茶了。凌元目光往堂內望去,柳胥讓不知為何站在中央,手握折扇,望著門庭外已是晴朗碧空的藍天。
凌元于林羨彎腰作揖道︰「孫兒凌元,給林爺爺請安。」
林羨一手持蓋子,一手手持茶碗,喝了一口蓋碗茶,隨後將蓋子給茶碗合上,詢問道︰「元兒這大清早的,是要出門去?」
凌元還不掩飾,直接道︰「回林爺爺的話,孫兒打算離開柳家宅子,出去遠游。」
林羨微微一笑,隨口道︰「這麼著急走?」
凌元臉露嬉笑,「已經打定主意了,孫兒就想現在走,還望林爺爺莫要怪罪。」
林羨連連擺手,道︰「身上的錢財都帶夠了麼?」
凌元拍了拍腰包,自信道︰「夠著呢,只要不大手大腳,十年也花不完。」
林羨鄭重其事的看了一眼凌元,覺著小子跟單小子是越發的像了,一番打量後點點頭,手心向內,輕輕一揮︰「去吧,記得回來之後,要是有空,就多給巇山來信,林爺爺可是會想你的。」
凌元笑著給林爺爺抱拳,轉身離去。在經過柳胥讓身旁時,凌元並沒有跟他打招呼,柳胥讓見怪不怪,望著凌元的背影在那一方虎鷹爭勢水台一拐,便不見了。
午後,一家人在偏廳用過午膳,齊齊來到柳家大院門口,為老道人仨人餞行。
單璠緊緊抱著母親夏童不肯松開手臂,被母親說了一句好丟人,單璠才去抱的外婆。
男人們都是跟老道人閑聊,一群認在柳家大門口有說有笑,等到單璠跟母親還有外婆悄悄話說完,師傅師兄這邊,也跟父親還有爺爺外公交代得差不多了。
唯一的就是一直都笑容淡淡的三叔,依舊佛珠加折扇,兩手分別把持,把老道人瞧得老臉不正常了幾回。
單允拍著弟兄的肩膀,與老道人說道︰「師傅,雲錦這人就是這樣,看誰都這副德行,您老別放心上。」
老道人笑道︰「單二爺哪里的話,老道理會得。這一趟游行,將會歷時三年,到時候,老道一定完完整整,一根頭發都不少的把璠兒交還給單二爺。」
單允拱手道︰「那就有勞師傅了,璠兒要是不听話,師傅也別慣著,該打該罵的時候,一樣也不能少啊。」
老道人笑著點頭,心中苦笑不已,就璠兒的天賦,頂多半年就得餓死師傅了,到時候該打該罵也都沒機會了。
陳雍庭背起竹箱,單璠背著行囊,跟著一身輕松的師傅老人家,與家里人揮手告別。
然後做母親的夏童在丈夫身邊抹起了眼淚,而前頭走著走著還挺愉快的單璠,也不由自主地掉下了眼淚。
單璠轉過身,倒著行走的同時,瞧見了母親抬手的擦臉的動作,已經長大成人的單璠再一次跟家里人揮手告別。
出城時給關卡官兵出示了通關文牒,這玩意兒師徒仨人中,就連陳雍庭這個帝國子民也是第一回見,听將此文牒交到他手中的柳胥讓所說,能夠讓他們在星冥帝國內的所有城鎮出入無阻。
師徒本就沒有經歷過需要正統手續的城鎮,所有此物在現在看來顯得雞肋,不過將來會有一些改觀的。
因為他們是往帝國境內師兄家鄉去的。
仨人出了城郭城,走在山道上。
不過初春而已,天上的炎熱已經很有夏天的樣子了,陳雍庭便用路邊的芭蕉葉,為一行三人制成了簡單的遮陽帽,樂得單璠師妹蹦跳著說師兄真厲害。
瞧見師妹有些小女孩的行徑,陳雍庭笑著反問道︰「難道師妹才知道?」
單璠蹦跳後帽子歪斜,她抬手扶正了,嬉笑著︰「很早就見識過啦,不過師兄不管做什麼東西,都很精致,我瞧著舒服嘛。」
陳雍庭內心滿滿,說丫頭的嘴巴抹了蜂蜜,像個騙吃騙喝的。
單璠更是開心地說要騙師兄一輩子,陳雍庭便不敢接招了,師妹將來還要嫁人的。
當天邊掛起來夕陽,紅色點燃了東方角落的一大片祥雲,師徒仨人在路過一座行亭時,見到了行亭的一個人,是一身比老道人還要輕松的凌元。
單璠很開心,上前兩步問道︰「凌元,好巧哦,你居然在這里。」
凌元嗆道︰「巧個屁,本殿下專程在這里等你們,不然能踫見?」
單璠一時吃癟,不過心情甚好,也沒跟凌元斗嘴,她笑著說道︰「專門等我們好啊,不過听胥讓哥哥講,你不是打算一個人遠游嗎?現在改變主意了?」
凌元一步跨出行亭,淡然道︰「不可以嗎?那我一個人走了。」
單璠連忙拉住凌元手膀,嘿嘿笑道︰「別嘛,好不容易都踫見了,你這要是一走,將來想要再踫見,可就不知道要等到啥時候去了,對吧師兄?」
陳雍庭背著個大竹箱,點頭道︰「殿下能夠跟我們一起,真的很好。」
凌元卻道︰「別高興得太早,本殿下是打算跟你們一起,不過時間不長,也就十天半月的。」
單璠豪爽道︰「沒關系,十天半月就十天半月,多一天是一天,咱們這一路,有皇子殿下開陣,但凡星冥地境,一路上也就沒人敢攔了嘛。」
凌元臉露微笑,覺著單璠挺上道,面子給得真是頂天的大。
凌元一邊走向陳雍庭,一邊說道︰「那路線單璠你來安排,我跟陳兄弟問些專業的事。」
一行人繼續趕路,凌元跟陳雍庭詢問道︰「陳兄弟,你可知道鬼壓床該如何破解?」
單璠走在前頭,听得不夠仔細,她便放緩了一些腳步,陳雍庭道︰「鬼壓床,殿下是被惡鬼纏住了?」
陳雍庭壯著膽子,四下打量了凌元全身,瞧著並無妖物作祟,恍然道︰「那應該就是前晚,小璠的曾祖父替殿下拿掉了。」
凌元點頭,繼續道︰「所以這次多虧了老祖宗,但老祖宗也只能幫我拿一次,我想問,要是有下一次,我該如何做?」
「不怕實話告訴陳兄弟讓你笑話,本殿下半年多前,就曾被鬼壓過一次,那會兒還耽擱了救治好朋友的性命,還他枉送了性命。這一次再來,上一次的感受也全都襲上心坎兒,真是難受壞了。」
陳雍庭細想一番,說道︰「有兩種法子能夠為殿下解除心里困惑,一個是符,一個是修煉靈力。」
陳雍庭從懷中拿出兩張符紙,上頭分別有寫好的符文,說道︰「此符名叫冥心破障符,睡前貼在胸口處,一般的鬼物不敢近身十丈內,若有強大妖物進了十丈,此符會立馬燃燒,可叫醒貼符人。而這一萬鬼臨身符紙,更是厲害,可以找尋妖物蹤跡,在距離妖物一丈之內,會逼得妖物現出原形。」
陳雍庭不忘補上一句︰「不過不滿殿下,草民的好多符紙,
從來沒用過,因為都沒怎麼踫見過妖物,這兩張都是隨身攜帶,以防萬一的。」
前頭的老道人責怪道︰「那是你道行淺薄,一雙只能瞧見銀子的眼楮,哪里瞧得見鬼物了還。」
陳雍庭沒反駁,最近多次遇見不干不淨的東西,都是在認識了師妹之後,師傅所說,不無道理。
凌元卻道︰「陳兄弟,以我僵尸體質,你確定用這符好嘛?不過倒是奇怪了,我離你這般接近了,這符為何不燃?」
經過這般提醒,陳雍庭立馬瞪大了眼楮,這可是怎麼一回事?
前頭行走的老道人哈哈大笑道︰「因為上頭的符文不一樣,而殿下的體質也不一樣嘛。妖物鬼物屬英靈,身上怨氣外泄,怨氣接觸到符紙才能使之降除。凌元殿下不一樣,體質屬十分珍貴的僵尸體質的一種,體內怨氣不僅自行扶養身軀,且能與靈氣互相結合,催生道力,亦或者直接靈力外溢,要不是說僵尸得天獨厚,百毒不侵水火不融呢,好東西全在體質好的僵尸身上了,當然小璠也是如此。」
沒成想師傅一時間說漏了嘴,單璠賊兮兮地問道︰「師傅,你都看出來啦?」
老道人萬分驕傲︰「師傅是誰?」
並不怕師傅要對自己做什麼替天行道的大義之舉,單璠豎起大拇指,夸贊道︰「我師傅真了不起!」
凌元繼續道︰「那陳兄弟的意思是說,將來我越厲害,體內靈力越多,鬼物就越不敢靠近我了是嗎?」
陳雍庭點頭︰「是的,剛剛听師傅一番話,應該也是越厲害,能夠看到的東西就越多,師妹便是這樣。」
凌元繼而一想︰「沒可能,意思我現在還比不過單璠這丫頭?我不跟她計較那是因為我大度。」
前頭豎著耳朵偷听的單璠,回過頭來說道︰「比不過就比不過嘛,又不丟人。」
凌元扣了扣腦殼,大姐大說了算吧,誰讓自己是哥哥呢?
走在鄉間的小路上,天色逐漸暗淡,師兄陳雍庭撿拾路上易燃的干木條,好準備夜晚趕路照明的火把。
以前的這個時候已經在開始準備吃食了,不過師妹還沒有提出來,應該是中午她跟大家一樣,午飯狠狠的在柳家吃了一頓。
單璠提出道︰「凌元啊,你都沒個師傅,一身那麼厲害的技道,若是配上道法,那肯定將那些萬鬼揮之則去,令其朝拜不止,要不考慮拜入我師傅門下?」
老道人哎喲一聲︰「這可使不得,使不得啊。」
三個晚輩同時望向老道人,老道人憂心忡忡道︰「能讓小璠拜入老道門下,那是踩著咱們道教邊線,才給行的拜師禮,凌元殿下則不同了,活生生、實打實的僵尸體質,師傅還不想這麼快就惹火燒身啊。要按常理,正邪不兩立,今日與第一次見面就該一般,咱們跟凌元殿下大戰三百回合。但人有好壞,不在三界之內的僵尸亦是如此,能夠修得如此平和,已是不易,咱們做給天上人看的,那便只有井水不犯河水吧,哪里還敢奢侈成為一門之友?」
老道人措辭‘一門之友’還算清貴,凌元听著還挺順心。
陳雍庭是個老實人,師妹的話在明顯不過,他嘀咕道︰「就算真的行,我也不敢做殿下的大師兄啊。」
單璠捂嘴笑道︰「那做小璠的大師兄就很好了?」
陳雍庭臉上的笑容如和煦的日頭,他點頭道︰「那是自然,師妹活潑,尊師重道,是很好的小師妹。」
單璠佯怒道︰「說你呢,說我。」
凌元心中有梗,在與陳雍庭一番了解後,將他贈送的兩張符紙悄悄收好,念想著在自己靈力大成以前,這張符紙是個保命符了。
單璠瞧見凌元的細微動作,一個箭步跨上去,責怪道︰「喂喂喂,凌元,你干嘛把我師兄的符紙給藏起來了啊?還是兩張,我師兄可沒說給你的。」
凌元摳了摳腦袋,單璠一驚一乍的態度的確讓他心有抵觸,不過這丫頭說得在理啊,他便問道︰「那我從你師兄那兒買來可以嗎?」
單璠縴縴手臂一揮,豪爽道︰「不過區區兩張符紙而已,念在凌元你知錯能改,本小姐就代師兄贈送與你,希望你今後痛改前非,好好做人。」
凌元眯著眼瞧著單璠一眼,這丫頭今兒個有病吧,也不願多搭理單璠,凌元轉過身便走了。
瞧著凌元要走,單璠有些著急,不過她還算穩得起,只問道︰「凌元你要去哪里?」
背向單璠的凌元邊走邊說道︰「我去前頭捉只雞回來烤著吃。」
單璠趕忙叫道︰「我也要吃!」
凌元毫不客氣,身影消失在了小道那比人還高的雜草中,「沒你的份兒,我跟陳兄弟的,你自個兒顧好你師傅跟自己吧。」
單璠埋怨了一句沒良心,湊近正在用木棍做火把的師兄,說道︰「師兄啊,凌元這小子要做烤雞,我也不能比他吃的差,我也去捉一只回來,師兄幫我烤著吃好嗎?」
沒有凌元在的時候,單璠可都是力所能及,絕不會麻煩師兄甚至是師傅,今兒個太陽落山了,師妹轉性變懶了?
但師妹所有的要求,陳雍庭肯定都是點頭的,他說道︰「那我們就在這里搭建營地吧,等天一亮再上路,不過師妹你只會捉魚,捉雞這樣的活兒,需要師兄幫忙嗎?」
單璠在師兄面前逞強道︰「那不行,我一定要自己捉一只比凌元還大的一只雞,給師兄師傅吃。」
陳雍庭瞧著賭氣的師妹像個沒長大的孩子,他的心頭就可暖了,笑著應了一聲好,「那你小心一點啊,別摔著了。」
陳雍庭用火石點燃了草屑,然後用草屑引燃了火把,正準備起身去生一個火堆,臉頰被師妹毫無所顧忌的親了一口。
「師兄你就放心吧。」
這一幕被老道人看見了,正躺在干草堆的他,被刺得眼楮生生的疼,使老道人不得不捂著額頭,一個彈身轉過背去,換了一個姿勢休息。
小道旁,穿過一片比人還要高的雜草,就是一片矮山群,山上樹木眾多,間隙不一,空氣中濕度均衡,很適合野物在此生長。
不論是單璠還是凌元,因體制關系,倆人在夜間的目力也是極好的,所以陳雍庭沒有將手中的火把給師妹。
凌元走在前方距離單璠二十步,凌元前腳探進山林中,單璠後腳就跟了上來。倆人都瞧見了遠處山上的樹干上,有個活物,應該是只鳥類。
單璠穩住腳步聲來到凌元身後,問道︰「凌元,你不是要抓一只雞嗎,干嘛盯著那只鳥不放?」
凌元側過頭問道︰「意思這只鳥你要了?」
單璠拍了拍凌元肩頭,點頭夸獎道︰「聰明。」
凌元音量不高,語速卻是急了些︰「是我先看到的,我雞跟鳥都要了!」
單璠沒好氣道︰「我是你女孩子,難道你不該讓著我嗎,再說了誰抓到才是誰的。再再說,我剛剛還從後頭看到你了哩,難道你也是我的?」
凌元懶得理單璠,在這只有淡淡月光之下的林間,常人需要伸手模著黑才能龜速行走的地兒,凌元大步去了別處。
最後在陳雍庭搭的簡易爐灶旁,陳雍庭正在教凌元給兩只雞滾開水拔毛時,單璠雙手捧著一些水果回到了營地。
她很不開心的,當她準備捉鳥的時候,那只大鳥拍拍翅膀便噗嗤噗嗤地飛到了天上去,還在她頭頂上盤旋數圈,才振翅遠游。之後單璠也就沒有再見過其他的野物了,什麼平時應該瞧見的野狗野豬,甚至野兔野雞都沒有。
不過單璠找到了兩棵果樹,但她不願就此
退而求其次,用野果果月復。
之後在山林里躡手躡腳地巡視了一大片,單璠都沒有再見什麼有生命的活物,只好返回摘果子給師傅師兄吃了。
誰料凌元這小子運氣這般好,兩只雞被放了血,拔完毛,塊頭肥大,要是烤來吃,絕對是要饞死她的。
眼瞅著師兄還在幫忙,懷中還抱著野果的單璠就氣得哭了,一跺腳,轉過身去,默默流著眼淚。
凌元和陳雍庭同時停下手中活路,倆人都看出來了單璠此次出戰捉雞,損失極大,‘心境受損’十分嚴重,後果不堪設想
所以凌元站了起來將手中已經毛拔得光溜溜的野雞,遞到了單璠面前,「喏,給你的。」
單璠瞟了一眼,根本就不屑,眼眶還紅通通亮晶晶的,卻死要面子把嘴巴嘟得老高,抱著自己辛辛苦苦爬樹摘得果子,繞過了凌元,一坐到了師兄陳雍庭身邊。
凌元也是好心吶,要是單璠這丫頭真跟自己慪氣了,不吃今晚這一頓,他還真不好受,所以凌元兩步走到單璠面前,居高臨下地握著野雞脖子,晃蕩在單璠跟前,不耐煩道︰「怎麼,還要本殿下求你?」
怎料單璠氣不打一處來,揚起小腦袋不依不饒道︰「對!」
凌元立馬就蹲來,倆手把野雞遞到單璠面前,十分認真的乞求道︰「我求求單大小姐,就收下這只可憐的野雞-吧!」
單璠被逗笑臉上憋住快涌不住的笑意,嘴角卻得意十分,她與陳雍庭道︰「師兄,咱們收下。」
陳雍庭笑著接過了皇子殿下手中的野雞,三刀就給兩只野雞給開膛破肚,內髒也不丟棄,雞心雞肝雞腎雞腸子都統統留下,準備做一份四人共食的雞雜湯頭。
晚飯間,兩只大肥雞在火上烤得滋滋冒油,油亮的雞皮被逐漸烤至金黃酥脆,外搭陳雍庭熬得一鍋甚是養生的雞雜湯,再配上一鍋香糯米飯。在這荒郊野嶺的地段,這感覺足可媲美宮中的滿漢全席,族里推杯換盞的聚宴。
老道人大口喝著可口的湯泡飯,周圍頓生的異樣,除了陳雍庭外,其他三人都有感應,但都沒有所表現,只靜觀其變。
直到凌元懷中符紙飄出輕輕虛煙,驚得凌元趕忙將其拿出,符紙便又完全熄滅。
陳雍庭努力注視四周情況,卻不見任何異樣。
老道人手掌抹了一把滿嘴的油光,說道︰「雍庭,小璠吶,這段時間,師傅老是容易做夢,夢里經常醒來。」
凌元當即說道︰「鬼壓身?」
凌元對這個精怪的作怪,心有余悸。
老道人搖搖頭︰「非也非也,其實哪怕就是山中精怪喜歡在人進食時作怪,那老道就發覺啊,這些精怪從來都是好似朋友一般,跟咱們打打招呼,不像那些一來就要刮風下雨的大妖,喜歡喝人血,吃人肉。」
凌元微笑道︰「道長,那不知此方地的,是個精怪還是大妖呢?」
老道人點頭道︰「是個大妖。」
老道人抱拳想著四周敬敬,口餃天憲︰「老道與兩位徒兒,還有一位小兄弟路過此地,不知何故冒犯了此地的大人物,老道幾人吃飽喝足,也就在此地休憩一宿,還望地方上的大佬行個方便。」
起風了。
先是讓人清透心脾的涼風,再幾息之間,風勢陡然劇增,使得小道旁的雜草被疾風吹倒,陳雍庭甚至已睜不開眼。
單璠一手掐訣,凌空畫符,符成後,金光乍泄,將四人籠罩其中,林子間的風便吹不進來了。
單璠慢慢悠悠地端起碗筷,模樣十分老練,她說道︰「師兄師傅啊,咱們繼續吃,不用管這妖物,若是打擾了師兄師傅吃飯,小璠就拍得他身形俱滅。」
坐旁邊的凌元看愣神了,沒成想單璠這丫頭這般霸氣,剛才的眼神絕非玩笑。
老道人點頭微笑,拍拍徒弟陳雍庭的手臂,示意可以放心用食。
金光符咒盤旋圍繞四人,罩內風平浪靜,但金光外的樹林間,疾風依舊將大樹刮倒,連根拔起,妖怪的挑釁顯而易見。
凌元是帝國皇子,高位者的心態在此時暴露無遺,風不停,意味著大妖並不死心,這場戰斗隨時都可以打起。
老道人徒弟三人,靈識早已大開。凌元是在此時才想起運用起體內少有的靈力,倒是感覺得到體內靈氣竄動,要其來為他所用的心情,卻是抓之不穩,讓凌元大為惱火。每次都動用擎身初態,也不是個辦法,衣服洗不過來不說,模樣也確實滲人了些。
平心靜氣是凌元告訴自己,並慢慢琢磨體內靈力的動向,內視法門雖然在此刻無師自通,但阻礙一層接著一層,肯定無法實現靈識大開,探索人身周遭的這種入門技。
進入內定的凌元閉目沉思,好似擎身初態那會兒,需用力過猛之時,是自身骨髓練血擠出來滴滴精血,供他消耗,繼而擁有了使之不完的靈力生道力。琢磨到這一點,凌元內視自身骨髓,如入艱難險阻之中,體內神魂一拳轟開眼前黑暗,凌元神魂伸手進入骨髓,與之建起如風煙台一般的聯系。
然後凌元的右大腿骨,從骨髓中源源不斷地往外供養精血,凌元整個人如獲大赦,尚且不熟法門,導致身上靈氣蒸騰至外泄。
凌元與單璠說道︰「有三個。」
單璠眼眶微微睜大,凌元所說不錯,周圍的確有三只從精怪修成的妖物,但讓單璠震驚的不是凌元開了靈識,而是凌元的境界竟讓她看不透,只有一個可能,那便是開了靈識的凌元,破了地守境。
三只還未意識到危險的大妖,眼界還停留在最開始,道力靈力幾乎雙無的老道人跟陳雍庭,跟道力不見丁點,靈力尚可的凌元,以及最為棘手,道力沒有,靈力卻在恆听的女孩。
能感受到三只妖物的具體方位,但他們若是不現身,凌元依舊拿他們沒辦法。
就在一聲淒淒慘慘的笑聲,如索命鐘聲咚咚敲打在四人胸膛上,凌元嘴角一笑,率先伸手入懷,模出那張陳雍庭畫的萬鬼臨身符,屈指一彈,符紙穿透金光耀耀的符牆,往一塊好不顯眼的空地急急掠去。
凌元腳下迸發出前所未有的驚人道力,跨出半步就已出現在那慘叫聲的原始地,身形趨勢如光束,拳頭更是毫不保留地轟在虛空之上,拳勢剛猛,穿透妖物身軀,拳風勢大,將一片土地掀開,露出了地底的岩石層。
僅僅出了一拳,凌元身形扭轉,起先扔出的萬鬼臨身符紙還在急掠當中,凌元腳下一踏,追上符紙的同時,一只還在微微張嘴、做驚訝狀的女子鬼魂顯現在眼前,凌元毫無保留再一次出拳,將女鬼魂魄打散。
一瞬間干掉兩個妖物,凌元直直落形,安穩著地。
而另外一只妖物,已被單璠的金光符咒困在其中,正拼命捶打符咒光壁,但始終是分寸之功。
單璠眼瞧著困在符咒光壁中的鬼物,想起了才學會凌空畫符的時候,逮住的那只喜歡捉弄人的小鬼,單璠望向師傅,詢問道︰「師傅,這只妖物,該如何處置?」
老道人瞧了瞧四周被三只鬼物破壞掉的山林,明天清晨,定會是附近村莊的驚天大事,只是說道︰「來之前這邊民生古樸,方圓五十里,都沒有妖氣,想必這三只定是瞧著我們有些道行,想要玩弄于鼓掌之中。」
單璠跟師兄靜靜听著,等待師傅處置,不料凌元不顧被符咒灼傷的危險,伸手將那只鬼物拿在手中,給硬生生拉扯出符牆,眼神淡淡道︰「鬼不犯我,我不犯鬼,今日若非本殿下有所感悟,下場定然比其他倆個好不到哪里去。」
然後凌元手中聚集大量靈力,根本不給鬼屋開口的機會,硬生生地將它捏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