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玩意兒……就是但丁之城的本質？」
伴隨著纏繞在城市表面的血管與神經收縮，黃昏小鎮嘩啦啦的緩慢坍塌，一團紅色的東西從里面滾落出來。
太歲好奇的湊上去，看了一眼，就忍不住嘖嘖稱奇，「真想不到災害等級相當于城市級的污染源，本質居然是這麼一個小玩意兒……」
翟楠也有些驚訝，那東西是一堆拳頭大小的心髒，鮮紅跳動，從各個心室里生長出無數細密的神經血絲，在空氣中隱隱形成了像是肺葉或者翅膀的形狀
這東西的大小，和剛剛的但丁之城，絕對差了一萬倍以上。
但太歲哥只笑了一聲，就听見那堆心髒中發出了一種類似精神沖擊的尖銳蜂鳴。
「他身體里的存在我惹不起，但你我還是欺負得了的……」
偏偏傳到耳朵里後，所有人都理會了其中的意思。
太歲笑容消失了。
……
在夢貘，或者說「媽媽」控制下的黃昏小鎮，是混亂的。
被「但丁之城」附著的城市，更是如夢魘般瘋狂。
但在翟楠解決掉污染之後，這種情況居然看起來更糟了。
黃昏小鎮的居民從夢魘中醒來，卻好像依然沉在夢里，滿眼血絲，神情瘋狂而疲憊，秩序被毀壞一空。
有人茫然的從被子中坐起，看著身邊一絲不掛的老婆和鄰居，發了瘋一樣提刀就砍，而鄰居則瑟瑟發抖的邊跑邊喊，「是你邀請我來的……」
這是因為「媽媽」的影響雖然被消除了，但那些混亂的記憶卻留了下來。
翟楠將任務情況簡單的向外環匯報了一下，便跟著孫達飛他們來到之前的筒子樓。
被同化的先遣小隊自然也是要接回去的。
見到綠發男，是在已經坍塌一半的衛生間里。
後者一臉茫然，從破碎的鏡子里盯著自己頭頂上的綠毛。
房間里一地狼藉，他的「老婆」正坐在被子里嚎啕大哭，「五個男人啊……五個啊……」
「住我的房子，花我的錢……」
「白嫖啊……」
綠毛隊員從衛生間里走出來以後，看起來有點不好意思。
他從櫃子里取出了自己的武裝服，從里面抽出工資卡，遞給女人，「這是我所有的工資，通用幣，密碼是六個零。」
那女人怔怔的望著他，差點都要感動哭了，「不用這麼多……我們這行一次才五百……」
綠毛隊員笑了一下，轉身準備跟孫達飛他們離開。
女人呆呆的問道，「你要去哪？」
綠毛頭也不回，「去上班啊。」
便繼續往外走。
女人猶豫了一下，望著窗外破敗的城市，心里突然產生了異樣的感覺︰
「不上班行不行啊？」
綠毛回頭笑道，「不上班你養我啊……」
女人低頭，沉默了一會，「我養你呀！」
「你和我結婚，我出去接客養你！」
「……」
綠毛隊員剛想笑，卻愣了愣，意識到這句話似乎不是開玩笑。
女人慢慢的說著︰
「荒野上的女人，想活下來，只能做這種工作……我以前一直覺得，只要能活下去就很好了……」
「如果一不小心有了孩子，男孩兒的話，把他養大，送進車隊當個司機，如果是女孩兒，就努力賺錢，把她送進大都會，至少不用再做這種工作……」
「這就是荒野，我們這種女人，是不敢奢求結婚成家的……」
「但是體會過家的滋味，每晚回到家都有熱騰騰的飯，有人幫我捏肩，有人幫我暖床，不用一個人睡，這種感覺真的太好了……」
她頓了頓，用一種小兔子一樣的眼神，望著綠毛隊員，」好到我怕我習慣不了以前的那種生活……」
「對不起。」
綠毛打斷女人的話，沖她笑了一下，「我該回去了，再見。」
他喉嚨滾了滾，迅速轉身。
出門以後，他突然忍不住發出了一聲巨大的嗚咽。
翟楠沉默的看著他，明白他沒辦法接受一個荒野上的妓女做老婆。
但很顯然，「媽媽」對于這座城市的污染，不止在那個女人心里留下了影響，某一瞬間，他們彼此在對方心里留下的印象，或許依然可以被稱之為家人。
……
在破損的街道上兜兜轉轉，好不容易找到幾輛還可以用的大卡，很快，翟楠等人便押送著「媽媽」上了車。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直升機已經在之前的事件里損毀了，非但如此，還報銷了一架荷電粒子炮，這種武器固然威力強大，但造價更是一個駭人听聞的數字。
翟楠的心情挺不錯。
因為紅娘這一次，居然一反常態，幫助了他。
不過紅玉館事件，好像也是這樣……
一直以來，紅娘都像是達摩克里斯之劍一樣，懸在頭頂，連進入意識空間里，都要小心翼翼，生怕被紅娘抓住機會完成了儀式。
但就在翟楠難過的要哭出來的時候，紅娘居然主動出來護犢子。
沒錯，自己就是那只犢子……
翟楠抬起手腕，上面有一只紅線編織的平安結，是在這次事件結束後留下來的。
放在以前，翟楠可能會想盡辦法想要把這根平安結弄掉。
但現在居然覺得還挺有安全感的……
同樣是這個時候，這根鮮紅的繩結突然熱了一下，翟楠莫名的感覺到紅娘貌似心情也不錯。
「是因為精神天使窺視紅娘時，我替她出了氣嗎？」翟楠心想。
在感知到了那種充滿惡毒的窺探和詛咒後，紅娘其實沒什麼反應。
就好像獅子被兔子挑釁，獅子並不會在意。
但不在意，不代表開心。
畢竟紅娘這種級別的存在，居然有污染源敢挑釁，這本身就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因此，翟楠當時才會放棄和但丁之城的交流，突然轉身凝視精神天使。
她保護自己，自己自然也得表示一下……
得舌忝一下。
和紅娘共用同一具身體，雖然只是一聲「滾」，但在那一瞬間釋放的精神力量級別，也足以將其瞬間撕碎。
現在看來，這個決定很正確。
從某種角度來說，舌忝到紅娘心里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