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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老成持重

「老大人,下官以為私下議論君上,只怕有違臣道。」

李東陽干笑了兩聲道:「你呀你,還是這般謹慎,那老夫問你,永王如何?」

楊廷和肅然道:「永王在京之時喜好金鐵匠作,名聲委實算不上多好,可就藩湖州之後,幾次出手為民訴冤,去年水患,永王免了二十萬畝的田租,此舉何等的仁義,還出資治理太湖,只為百姓不再飽受水災之害,怎麼都擔得起一個賢王的稱號。」

李東陽嘆道:「是啊,只可惜大明這樣的賢王太少太少了……」

楊廷和點了點頭深以為然,大明的藩王說白了就是一個個毒瘤,不要說為民做主,把百姓裝在心里面的賢王,要是能少坑害些百姓,藩地內的百姓就要燒高香拜神還願了。

李東陽續道:「正德皇帝性情跳月兌,厭煩朝政,喜武事,愛虎豹,更有諸多荒婬之事,與我名教所期盼的明君模樣相差甚遠,他坐在皇位之上,對大明而言或許是禍非福啊。」

「大人的意思是?」

李東陽微微搖頭苦笑道:「然而永王喜金鐵,興雜學,在湖州的王府能開辦學堂,教授孩童數學、匠學還有什麼物理、化學,唯獨對我名教之學棄如敝履,老夫覺得若是永王上位,只怕會大興雜學,屆時我名教處境將會無比艱難……」

「大人說的是,可如今陛下失蹤,旨意讓永王監國,而且一年後若陛下還不出現,則永王正位,此乃大義,如何能阻?」

「阻?」李東陽笑道:「阻是不能阻的,否則你我就皆為亂臣賊子矣,為今之計,也只有先讓永王監國,再無他法。」

「陛下不找了?」楊廷和覺得還是應該先尋朱厚照的下落,如果實在找不到再讓永王監國不遲。

「你永遠也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同樣的道理,陛下若是執意逃避,你到哪去找他的蹤跡?」李東陽呵呵笑道:「難不成還要出動三大營將京城掀個底掉?就算真這麼干,那老夫假設現在陛下就藏在永王的住處,你敢帶兵搜查永王的地方?」

「這……下官不敢。」楊廷和沉聲道:「首輔的意思是聖上如今藏在永王宅邸?」

李東陽搖頭道:「老夫可沒這麼說過,但是八九不離十,皇位更替之事何等重大,今上就算喜歡玩鬧,但想來也不會拿祖宗的江山社稷開玩笑,因此老夫以為此事永王多半知情,至于這兩兄弟如何達成的協議,說到底也是他們兄弟之間的事,你我外臣深究無益。」

「下官明白了。」楊廷和深吸一口氣道:「那下官這就去尋永王宣陛下旨意讓其監國?」

「不急。」李東陽再次搖頭道:「陛下剛剛失蹤,就算有旨意也沒有立即讓永王監國的道理,該找還是要找,該尋還是要尋,總得做做樣子滿朝文武和百姓們看看,如此一來永王監國方能名正言順。」

「老大人深謀遠慮,下官自嘆弗如。」

「介夫過謙了,你的才干朝野共知,假以時日不難成為一代名臣,未來成就必然會在老夫之上,老夫身染重疾,對政務已是有心無力,當再上疏乞骸骨,屆時大明由介夫掌舵,中興可期。」

「老大人謬贊,下官愧不敢當。」

「去吧。李東陽擺了擺手道:「永王上位已是定數,我名教如何能在這次風暴之中再創輝煌,便要靠介夫你了。」

楊廷和走了,正德皇帝大婚之夜逃了的消息還是如同長了翅膀一樣傳遍了大街小巷。

然而內閣一如既往的平靜,朝廷依舊在有條不紊的運轉,似乎正德皇帝的失蹤和空懸的皇位對于大臣們來說根本算不上什麼大事。

唯一有些嘈亂的是皇宮。

張太後現在的心情很差,長子撂挑子跑了,仿佛九五之尊的位子在他眼里還不如一坨狗屎,小兒子抗拒娶表妹張韶華為妻,盡管沒有明言拒絕,可話里行間的意思也表露的很明顯了。

就是哪怕他娶了張韶華,那最多也就在永王府把她供起來不聞不問,甚至里面還表露出一輩子都不會臨幸張韶華的意思!

張太後撮合朱厚煒和張韶華是為了張家和大明皇室之間的聯系更加緊密,從而為張家謀取百年甚至數百年的富貴,他可不是讓娘家女子去遭罪的。

現在張太後死活都不明白兩件事,一是長子為什麼要跑,當皇帝對他而言就真的那麼難受?二是次子為什麼不願意娶張韶華,韶華確實有些任性,可一旦嫁作人婦,性子自然收斂,就那麼難以接受,以至于為了抗拒,甚至還不惜背負不孝的名聲?

新晉為皇後的夏氏這幾日是天天以淚洗面,這也可以理解,不要說是貴為皇後,就算是民間女子嫁人之後,丈夫在新婚之夜跑了,也是難以承受的打擊,要是換作烈性一些的女子,只怕早就懸梁自盡了。

張太後憤怒,夏皇後傷心,可要說起因朱厚照逃婚失蹤而惶恐的非張永和錢寧莫屬!

兩人一個內廷一個外朝,都是朱厚照的絕對心月復,可如今皇帝跑了,心月復還心月復個屁!

正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對于太監來說尤其如此,任何新君登基,都必然會任用自己的心月復宦官,而前朝的大監,之所以能權勢滔天,完全是因為自己的主子罩著,現在主子沒了,就等于頭頂上的天塌了。

新君繼位,前朝大監要麼被邊緣化,要麼出宮頤養天年,當然最正常的還是去守陵,畢竟主子活著的時候伺候,主子死了也不能少了照顧。

可現在問題正德皇帝沒死,張永就算要守陵都沒地方守……

至于錢寧……

朱厚照收他為義子,讓他執掌錦衣衛,可以說榮寵已經到了極限,可現在皇帝沒了,他的榮寵就是無根之萍,所謂的庶皇子也成了笑話。

更讓錢寧惶恐的還是蘇淮藝館的事,當初永王讓燕天元傳話,為了區區一個一秤金得罪永王自然不值,所以錢寧倒是很干脆的放了一秤金,但是永王還讓他不要為難蘇淮藝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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