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警官還真擅長在別人傷口上撒鹽。」
陳木追問︰「檢察院副院長與死去的女子什麼關系？是否為嫖娼？」
「陳警官覺得我會知道嗎？」
陳木淡淡地瞥了呂明一眼︰「是或者否？」
呂明嘆了口氣︰「是。」
「帶路吧，尸體位置。」
因著時間過去太久，好多路已經翻修，特案組還走錯兩次路。
司機小張吐槽︰「能不能給個準話？」
呂明回憶著當年的行動路線，指了右邊的那條路。
大概走了兩個多小時，才找到記憶中的墳地地點。
特案組人手一個鐵鍬，按照呂明所指位置挖來挖去。
暮色西沉。
沒挖到期待中的東西，小張有些急躁︰「呂明，你好好想想，到底挖哪兒。」
呂明一臉訕訕︰「就這一片，我記得就埋在這棵歪脖子樹旁邊了。」
特案組全員進入勞動狀態。
被臨時借調來幫忙的小周，負責看管呂明。
小周看著四周的莊稼地驀地出了神，就在小周出神的當口，呂明突然拔腿就跑。
陳木淡定地看了眼呂明逃跑的背影。
「媽耶。」小周甩開膀子就開追。
勞動良久的小張氣喘吁吁，手中鐵鍬隨手一扔也追了上去。
倒是楊潔一臉莫名︰「一覽無余的平原，呂明跑啥？」
若地勢復雜，呂明還有逃月兌幾率。
但來時道路是羊腸小道，墳地旁邊都是莊稼地，也就不遠處有幾棵小樹。
蘇志遠和陳木兩人很是淡定，繼續埋頭干活。
沒過多久，小周和小張押著人回來了。
呂明苦兮兮地說︰「我就著急上個廁所，至于一腳踹飛我嗎？」
「你上廁所不說撒丫子就跑，誰知道你想上廁所？」
小周十分郁悶，這人要是在他手里丟了，他有何顏面面對特案組。
呂明也無語，抬手擦了擦臉上的土︰「我好歹也是那麼大公司的一個老總，怎麼可能做出逃跑這種事。」
「你也不是沒跑過。」
「……」
呂明辯解︰「那是情況特殊。」
小周懶得跟呂明搭茬，直接把呂明的手銬固定在自己手上一個。
正在此時，蘇志遠似是挖出了點兒東西。
放下手中鐵鍬，蘇志遠用手扒拉了兩下，看到森森白骨。
郭慶陽和市局另一同事終于在此時趕過來。
眾人齊心協力，將尸體從土中挖出。
肉眼就能辨明是一具女性骷髏，郭慶陽感嘆了句︰「好久沒看到高度腐敗的尸體了。」
小周打趣︰「你喜歡骷髏啊？」
「我喜歡你。」
小周沒想到郭慶陽會這樣回復，就感覺被撩了，臉瞬間紅得跟豬肝似的。
上官智憋笑憋得痛苦，直接笑出了聲。
見狀，郭慶陽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難得現場氣氛如此歡樂，笑聲掃去眾人身上的疲累。
呂明這也是第一次感受警方出現場，因案件性質，呂明是被單獨關押的。
長久待在只有一個人的房間里，除卻呆呆望著天花板，好像也沒有其他事可做。
反而被提審，跟人說說話，才顯得他是真實存在的。
听到笑聲，呂明竟也不自覺地跟著笑。
真好。
活著真好。
陳木站在呂明身側︰「後悔嗎？」
「我這種情況，最低也是死刑吧？」
陳木沒有回答。
呂明自嘲地笑了笑︰「你不說，我也知道的。」
天色愈來愈暗。連最後一縷霞光都被收了起來。
陳木跟呂明打過不少交道，遙想當初，初見呂明，是那麼的意氣風發。
誰能料到有朝一日會變成階下囚。
「別的事我真沒太多後悔的情緒。」呂明踢了踢腳下的小石頭，唯獨木子的死，是他終身之憾。
陳木讀懂了呂明的話外之音︰「你有沒有想過，被你殺死的那些人，他們家人該有多難過。」
「木子父母很難過嗎？」呂明問︰「我會盡力補償他們的。」
在陳木面前，呂明說話貌似更大膽些。
「雖然他們可能並不需要。」
陳木︰「你覺得補償有用嗎？」
呂明垂眸︰「陳木，事已至此，我能做的不多。」
一行人回到市局後，陳木單獨離開。
上官智尾隨其後。
「師傅。」
陳木轉身。
「你要去找伊濛嗎？」
陳木︰「嗯。」
上官智不好意思地開口︰「我能跟你一起嗎？」
「上車。」
伊濛較之前幾天，情緒穩定很多。
工作室處于交接和應付解約後事宜，伊濛也跟著忙碌起來。
陳木和上官智到的時候，已是晚上八點多。
這幾天，柔柔一直跟著伊濛住，反倒很少去市局看蘇志遠。
上官智模模柔柔的頭︰「你爸爸剛才還念叨，今天一天沒見你了。」
「爸爸想我了嗎？」
「那得問你爸爸，我可搞不懂你爸爸的心思。」
伊濛上前︰「蘇組長想讓柔柔回去嗎？」
上官智︰「沒有的事兒，蘇組長巴不得柔柔在你這里呢，在你這里他省心又省事。」
「你怎麼樣？」
伊濛看了眼陳木︰「挺好的。」
說完後，她又接了句︰「明天上午十點木子火化。」
陳木︰「木子父母那邊……」
「他們不想看見呂明。」
「好。」
伊濛松口︰「我會把墓地地址告訴你的。」
上官智︰「不是我替呂明說話啊，木子去世這事兒，他比你的難過只多不少。」
原本上官智都做好戰斗準備，以為想要撬開呂明的嘴巴非常不易。
若不是木子的死訊太過突然，呂明一心想要見木子一面，未必會這麼輕易說出真相。
伊濛听到呂明的名字都覺得厭煩。
「他難過是他的事情，與我無關。」
「念在朋友一場的份上，我不會做落井下石的事，其他的，就算了吧。」
上官智輕插口袋︰「呂明好像，挺喜歡木子的。」
「上官，你今天怎麼回事？」伊濛語氣有些不耐。
「你對呂明有偏見。」
伊濛要被氣笑了︰「我對他有偏見？！」
「他還需要我對他有偏見嗎？」
柔柔迷茫地看向大家。
陳木輕聲說︰「柔柔先去跟工作室的哥哥姐姐玩兒好嗎？」
柔柔一向听陳木的話。
「出去說。」
樹影下。
「上官，你故意找茬是嗎？」
上官智無辜臉︰「我沒有啊。」
伊濛︰「你替呂明說話，不就是在故意找茬嗎？」
「我只是在陳述客觀事實。」
「如果呂明殺死你家人，再來一句他不是故意的，你能原諒他嗎？」
陳木冷聲道︰「伊濛。」
伊濛這才意識到自己話說的有點兒重︰「抱歉。」
「我知道這個世界上從來沒有感同身受。」伊濛說︰「痛不到你心里，你就可以那樣說嗎？」
路上行人來來往往。
上官智不自覺地看了眼陳木，眼神中帶著一絲迷茫。
他說啥了啊……
陳木幫著解釋︰「上官沒有讓你原諒呂明，他的意思是，沒有必要活在仇恨中。」
「你有沒有想過，木子為什麼沒有及時把呂明殺死宋銘的關鍵證據交給特案組？」
伊濛一怔。
「或許木子，並不想親手送呂明進監獄。」
伊濛輕扯嘴唇︰「木子她……是這樣想的嗎？」
伊濛想起，曾經她問木子，對呂明的看法。
想起木子生命最後一刻。
她說︰「不是的。」
「陳木，不是的。」
伊濛眼神分外堅定︰「木子不是那種拎不清的人，要不是因為木子拼死拖住呂明，呂明早就逃了。」
「她本可以不這樣。」
「或許木子猶豫過，但她不會幫著隱瞞，我了解她。」
陳木緩緩地問︰「你了解的木子，會希望你被此事禁錮住嗎？」
伊濛愣了愣︰「不會。」
她甚至都能想到，木子那淡然的樣子。
木子會說︰「死亡而已，亦有何懼？」
可是……
她真的好想木子啊。
伊濛無助地蹲子︰「陳木，我也不知道我怎麼了。」
「呂明說過一句話。」
她抬頭看向陳木。
陳木︰「他說，如果可以，他想用他自己的命，來換木子活過來」
「呂明為什麼要這樣說？」
陳木抿唇︰「大概是因為，呂明比任何人都希望木子好好活著。」
伊濛下巴放在膝蓋上，想到從前的點點滴滴。
她記得，呂明曾經表達過自己對木子的愛意。
「有一件事你可能不知道，若不是木子，呂明不會這麼輕易吐露實情。」
上官智接話︰「對啊，可想而知，木子對呂明的影響有多大。」
陳木︰「我說這些，是想讓你心中的內疚少一些。」
「木子的死，不是因為你來得太遲，也不是因為呂明想方設法要殺死木子，只是一個意外，我們誰都無力阻止的意外。」
陳木說︰「所以，別太難過，好好生活，相信這也是木子所希望的。」
伊濛低著頭，不知過去多久，才緩緩站起身。
陳木突然問︰「周穎有給過木子父母現金或者卡之類的嗎？」
「沒有吧……」
「怎麼了？」
陳木︰「呂明提到要給木子父母一些補償，期間只有周穎的御用律師來看望過。」
伊濛肯定地說︰「木子父母不會收。」
「有的話，記得聯系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