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穎把車熄火，吐出嘴里的口香糖。
手指翻查著手機通訊錄，給季哥打了個電話。
本來不抱希望，誰知電話竟然通了。
電話另一頭無人說話。
等待幾秒，周穎確定是接通狀態。
這時，她似是突然想到什麼般，連忙掛斷，通話記錄顯示一共通話十一秒。
周穎手忙腳亂地摘下墨鏡，在車上不知要翻找什麼。
沒過多久，季哥回了個電話。
周穎右手緊了又松，電話再次接通。
「小穎」
「季哥，剛才給你打電話，接通之後你怎麼不說話啊，嚇壞我了。」
電話那頭傳來分外厚實的聲音︰「可能手機話筒有點兒問題，找我有事？」
周穎這才放下心來︰「小明已經進去了，你那邊有沒有辦法從中斡旋一下啊？」
「我知道很麻煩，但小明畢竟知道的太多，我擔心……」
季哥沒有正面回答問題。
周穎怔了怔。
「出事了？」
「我听說，中央巡視組要搞大動作，真的假的？」
季哥聲音讓人听不出語氣︰「我記得，呂明名下有個水資源公司，扔出去，讓市局的人查。」
周穎︰「扔出去？那家公司賬目不干淨，會被經偵看出洗錢的，而且萬和互娛和那家公司也有利益輸送。」
「呂明不也是萬和互娛的總經理嗎？」
周穎瞬間讀懂了季哥的意思。
她心頭有一絲不忍︰「徹底放棄他嗎……」
當初，周穎在國外，呂明獨自一人守在國內，為公司發展做出巨大貢獻。
這些年來，姐弟倆開疆擴土，並肩作戰。
「季哥，能不能……」
不等周穎把話說完，季哥繼續下著指令︰「四年前檢察院副院長玩死的女人尸體在哪里？也扔出去。」
「還有，我記得市局經偵一分隊隊長收了呂明給的五十萬，走的個人賬戶嗎？」
一個個如同炮彈般的問話，差點兒沒把周穎砸暈。
如果不是確定電話里是季哥的聲音，她差點兒要懷疑不是本人。
當初這些事，費了她們多大功夫才擺平，如今再重啟……
季哥停頓了下︰「副市長那五百萬，是不是也是呂明的個人賬戶？」
「是……」
「小穎，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
周穎猶豫︰「A市會動蕩的。」
「你那邊問題很嚴重嗎？」
「最近做好隨時撤離的準備，再聯系。」
周穎依照季哥的意思，匿名舉報A市政府官員、經偵隊長、檢察院副院長，呂明曾參與洗錢等。
甚至，所有以呂明個人名義做的事情，都一一捅了出去。
原本特案組不該知道這件事，但奇怪的是，這封厚厚的信，收件人是陳木。
陳木剛打開看幾行，便意識到事情嚴重性，連忙去找蘇志遠。
蘇志遠目光凝重地看完，沒有作聲。
「寄件人是誰？」
陳木︰「只知道同城。」
「為什麼寄給你？」
這點，陳木也覺得好奇。
特案組隸屬于省廳管轄，不負責A市其他案件，況且，這封信上的內容，也就檢察院副院長一事屬于刑事案件。
像副市長貪污受賄五百萬一事，應該向反貪局舉報啊。
蘇志遠沉吟︰「我去找一下市局局長。」
鑒于里面提及呂明，陳木緊急提審呂明。
呂明較之從前憔悴不少，頭發也變成短短的寸頭。
看到陳木身邊不再是蘇志遠，而是換了個人，問道︰「蘇組長今天怎麼不在？」
上官智癟嘴︰「怎麼？還挑人啊。」
「無所謂，誰都一樣。」
「有人匿名舉報，你曾幫A市第一檢察院副院長埋過尸。」陳木淡然地問︰「埋尸地點在哪里？」
呂明目光一凜︰「誰舉報的？」
上官智強調︰「匿名舉報，匿名這兩個字，你不懂什麼意思？」
「看來你並沒有你說的那樣坦誠。」
呂明看了眼說話的陳木︰「舉報信我看看。」
陳木︰「連最好的朋友王磊你都可以交代實情，一個對你無關緊要的檢察院副院長，為何要隱瞞？」
「我很好奇，你腦子里究竟藏了多少秘密？」
呂明佯裝成十分淡定的樣子︰「人不是我殺的。」
上官智簡直要被呂明的腦回路驚到。
「單純拋尸你以為就沒事嗎？」上官智說︰「你為殺人者提供幫助，就是共犯，也會以故意殺人罪論處。」
呂明現在完全是虱子多了不怕癢，反正他身上背的人命不少，不介意再多一條。
畢竟他只能被槍斃一回。
「時間。」
呂明抬眸看了眼陳木︰「四年前的秋天吧。」
陳木︰「地點。」
「那得看指的是哪個地點，死亡地點是在副院長的床上，拋尸地點我也記不大清，只記得在郊外兩座荒墳旁邊。」
「死亡原因呢？」
呂明想了想︰「下手太重。」
陳木︰「你打算像擠牙膏一樣一點一點說嗎？」
呂明無奈。
實在是時間久遠，實際情況他也不了解，當時接到電話的時候，呂明也很懵。
說來也巧，那個女生死的那棟樓，正好呂明在那里也有套房子，所以出入不會被任何人懷疑。
而且呂明和那個女生毫無交集，任誰都懷疑不到他身上。
本來檢察院副院長還擔心女生父母報案，所以才讓呂明幫忙處理尸體。
誰知女生家庭背景比想象中復雜。
女生父母離婚後各自又組建了新家庭，她跟父母平常根本不聯系，自始至終，女生父母都不知道女兒已經去世。
而那位檢察院副院長，也心安理得地繼續坐著那個位置。
「這四年來，你是否以此事作為要挾，讓檢察院副院長為你做事？」
呂明表示︰「他今天春天才升到副院長的吧，都快退休的人才熬到這個位置，你覺得我有必要要挾他嗎？」
陳木繼續問︰「有還是沒有？」
「有。」
……
蘇志遠跟徐局長聊完，徐局長立刻去往市政府那邊匯報情況。
風雨欲來。
蘇志遠似乎可以看見A市未來一段時間的政局動蕩。
唯一波及到市局的是經偵支隊那邊，蘇志遠不由得嘆了口氣。
李隊長恰巧听到︰「蘇組長嘆什麼氣呢？」
「沒什麼，感慨而已。」
李隊長︰「特案組辦事能力真是強，你們也快回去了吧？」
「嗯。」
「等你們走之前，一定好好喝一頓，蘇組長你可別逃席啊。」
蘇志遠面容松動不少︰「不會。」
跟李隊長寒暄兩句，蘇志遠在審訊室外觀看審訊情況。
舉報信內容太多，又太雜。
對于拋尸一事，呂明供認不諱。
但對水資源公司參與洗錢，然後分給副市長五百萬，以及曾經賄賂過經偵支隊隊長五十萬的事情，呂明做無辜狀。
那封匿名舉報信，不止是一封信，里面還包含著一些佐證。
「小張，把這個信封交給陳木。」
小張站起身︰「好 。」
蘇志遠為以防萬一，在局長辦公室復印了個備份。
大抵是想把這幾個人往死里錘，所提供的訊息可謂十分充足。
一看便知並非空穴來風。
陳木接過小張遞來的信封，慢條斯理地打開，把轉賬記錄擺在呂明面前︰「去年8月，你往這個私人賬戶打了五百萬。」
「這筆錢的用處，麻煩解釋下。」
呂明皺眉︰「我打的嗎？」
「你自己的名字。」
呂明這才發覺，匯款人名字是自己，他點點頭︰「確實是我打的。」
陳木直言︰「這家水資源公司，幕後控股人也是你，這件事你不會也忘了吧？」
「沒有忘。」
「接下來一段時間，應該會有其他部門的人來找你問話。」陳木說︰「你知道什麼，想說什麼，最好統統說出來。」
呂明似是對此門清︰「經偵也會介入？」
「不止。」
呂明笑了︰「看來我還挺重要的。」
陳木意有所指︰「我不希望從別人口中听到你的犯案事跡。」
「我又不是殺人魔。」呂明似是有些遺憾︰「我只是，沒能堅守住初心而已。」
「什麼？」
呂明忙說︰「沒什麼。」
「我跟宋銘那種人不一樣。」
呂明強調︰「我有良心。」
上官智嘴角都忍不住抽了抽，一個殺了好幾個人的殺人犯，居然信誓旦旦地說自己有良心。
還拉踩宋銘……
宋銘要是知道，恐怕得氣活。
陳木象征性地回應︰「你跟宋銘確實不一樣，畢竟他死在了你的手上。」
「那是因為宋銘太大意。」呂明說︰「可能他也年紀大了，腦子跟不上，體力也跟不上。」
……
上官智居然有點兒心疼宋銘。
「你好好想想，有沒有什麼其他沒說的。」
呂明還真認真思考好久︰「跟小姑娘你情我願的睡覺，算嗎？」
上官智听不下去︰「你這樣對得起死去的木子嗎？」
前幾天還高呼對木子是真愛，甚至為木子願意交代所有犯罪事實，今天畫風突然轉變。
冷不丁听到木子的名字，呂明眼神里的光瞬間暗淡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