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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話說, 太子盧湛離開後,林真真就一直翹首企盼著好消息的到來。因著盧湛信誓旦旦給過承諾,他又是當朝尊貴無比的太子殿下, 是以林真真自以為這回退親是絕對妥了。

心頭是說不出的愉快。

愉快到窗外飛來兩只烏鴉, 拖著嘶啞的難听嗓音, 哭喪似的「哇……哇……」, 一直在窗外枝頭叫喚個不停,林真真也不覺得晦氣,也不嫌棄嗓音粗啞難听,反倒眼角眉梢染上層愉悅之色,似在聆听琴弦之音,悅耳動听。

紅玉本想趕走那晦氣的烏鴉,一見姑娘這自得其樂的樣子,也就算了,任由烏鴉在枝頭嘶啞個不停。

直到大夫人姜氏領了丫鬟來給女兒送午飯了,一見兩只烏鴉停在女兒窗前的大樹上,如喪考妣似的哀嚎,才皺眉吩咐丫鬟趕緊拿來竹竿轟走了。

「真真吶,你就是太善良了, 以後烏鴉這種東西, 你還是別憐惜它們了,直接轟走的好。」大夫人姜氏原本眉頭蹙著,跨進女兒房門的一剎那,立馬換上了一副討好的笑臉,柔聲哄道。

親眼見證過太子殿下對女兒的疼愛和在意後,女兒可徹徹底底成了她心頭的貴人呢,大夫人姜氏那是百般的討好啊, 這不,連送午飯這種小丫鬟做的事,她都親力親為了。

大夫人姜氏從身後丫鬟手里的托盤上,親手端來一碗銀耳蓮子羹,慈母似的喂到女兒嘴邊。

林真真沒立馬張開吃,而是先駁回了娘親方才的話︰「烏鴉又怎麼了,不過是一種嗓音獨特些的鳥罷了,娘又何必多心嫌棄它們。」

這話若是早幾天說,大夫人姜氏非得給女兒甩臉子不可,可今日,才見證過太子殿下對女兒的寵愛,大夫人姜氏哪里敢啊,只一心當女兒已經是東宮里的側妃娘娘,那個哄喲。

「好,好,是娘親多事了,你樂意怎樣就怎樣。」大夫人姜氏忙笑著道。

听了這話,林真真莞爾一笑,才就著娘親手里的白瓷勺,賞臉似的喝了幾口銀耳蓮子羹。

吃罷,林真真又趴在床沿,看著娘親親手將六七碟菜一一擺放在床邊的矮幾上,然後每樣菜都夾上一筷子,喂到她嘴邊。

這便是嫁入皇家的好處了吧?連她一向跋扈的娘親都做小伏低了,林真真心頭越發美滋滋起來。

這一美啊,心頭就止不住地期盼退親趕緊來,退完親,她好坐上花轎飛入東宮,從此飛上枝頭變鳳凰,先勉強當個側妃娘娘,日後契機來了,再一飛沖天成為太子妃。

屆時,那些曾經暗諷過她的貴婦和貴女,尤其是林灼灼母女見了她,都必須要規規矩矩地垂頭行禮呢。

這般幻想一通,林真真神采飛揚,眼角眉梢均是喜氣,整個人容光煥發。

可林真真怎麼都沒想到,她期盼的「退親」遲遲未來,自打被娘親伺候著用罷午膳,她就開始不停地催促紅玉去爹娘那邊打探,可有蘇府的人前來退親。結果,從太陽當頭照一直等到晚霞漫天,也沒等來蘇府的人影。

「女兒啊,太子殿下不是說今日必能退親麼?怎的天都要黑了,還不見蘇府來人?你確信你沒听錯,太子殿下說的是今日,不是明日?」大夫人姜氏踩著落日晚霞,闖進了女兒閨房,帶著三分質問的語氣。

林真真正心里忐忑地趴在床頭呢,被娘親一通質問,心頭越發不安起來。

她很確信,太子殿下承諾的就是「今日必退親」,可今日明顯就要翻過去了,顯然承諾兌現不了。

似乎不忍娘親失望,也似乎是在給自己找補點面子,林真真短暫思忖過後,扯了個謊︰「興許是我听岔了,誤解了太子的意思,當時太子有提道‘近幾日’。」

大夫人姜氏听到「近幾日」,眉頭立馬一松︰「這便是了,我就說呢,堂堂太子殿下怎會糊弄你一個小姑娘。」

得了準話,大夫人姜氏眼角眉梢又重新染上了希望,志得意滿地走了。

留下林真真一個人在房里,咬著唇,心頭一片凌亂。

這夜,林真真輾轉難眠,趴在枕頭上,雙眼一直盯著西窗那邊,隱隱期盼著今夜太子殿下還能夜探香閨,向她解釋一下,為何承諾了又沒當一回事,壓根沒去督促蘇府退親?

結果,痴痴地盼啊,痴痴地望啊,西窗那邊始終寂靜一片,再不像昨夜響起了敲窗聲。

後來實在困倦得不行了,林真真終于在失落中睡了過去。

大概是夜里熬到太晚,次日醒不來,直到近晌午才睡眼朦朧的醒來。一醒來,林真真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立馬喚來大丫鬟紅玉,急急詢問上午可有蘇府的人前來退親?

「姑娘,沒有。」紅玉說完這話,嘴唇微動,似乎還有別的事想匯報,但又有些不忍心告知似的,猶猶豫豫。

林真真瞧出來了,忙催問道︰「可是發生了別的事?有話就快說!」

紅玉這才結結巴巴道︰「剛剛傳來消息,說是昨日太子殿下一連派了兩個太監,前往蘇府催促退親,好像是言辭不當,惹得蘇老夫人當場給氣哭了,哭了整整一日,夜里,惹得一條街的鄰居全都去勸慰了。眼下滿京城都傳開了,人人都在譴責太子殿下,說他做事……太過分了。」

林真真听到這話,整個人都驚呆了。

敢情,昨日太子並非違背諾言,沒去蘇府催促退親,而是事情沒辦妥,還激起了民憤?

怎麼會這樣?

也不知林真真想到了什麼,身子一下子癱軟起來,腦袋耷拉,渾身乏力。

東宮,書房。

外頭的議論紛紛,連宅居後院的林真真都曉得了,盧湛這個當朝太子又豈能得不到消息?

彼時,盧湛剛從父皇的崇政殿出來,心內一陣喜悅,因為討論西南怒族的問題時,他拋出了一個好方案,父皇听了後,贊許地點了點頭。

眼下,父皇的任何一個肯定,盧湛都視若珍寶,雙眸浮上一層喜悅之色。

卻不想,還未喜悅多久呢,盧湛剛跨進東宮大門,就見小福子帶了小鐘子,兩人「噗通」一下朝他雙膝跪地,不住地磕著頭道︰「太子殿下,奴才昨兒辦事不利,給您惹禍了。」

「昨日之事,孤不是已經赦免你們倆了?還跪什麼?」盧湛心情好著呢,大手一揮,毫不在意地示意他們起來。

「太子殿下,您不知道……」小福子跪在地上,急急忙忙將宮外的議論聲報了上來,末了,哭訴道︰「太子殿下恕罪,奴才們實在也沒干什麼呀,哪里曉得就激起了民憤。奴才該死,奴才該死啊!」

盧湛︰……

先是一怔,隨後整個人都不好了,狂怒起來︰「混賬!」

此時的盧湛,恨不得割了長舌婦的舌頭不可,整日里無事生非,編排這個,編排那個!

尤其恨死了蘇府左鄰右舍那些長舌婦們,完全顛倒黑白,往他頭頂上扣盆屎啊!

他何時逼迫蘇老夫人了?還一連派了兩個太監前去逼迫?

盧湛氣得面色鐵青,眉頭倒豎,從東宮大門一路奔走回書房,又在書房來來回回徘徊良久,心頭那股子氣還未消,恰逢小太監奉上茶來,他抓起就往地上摔去。

「砰」的一下,瓷盞碎裂在地,碎片散得到處都是。

又一連砸了數個,盧湛心頭的那股氣才稍稍消下去一點。連聲喚道︰「速速叫劉成來!」劉成是太子養著的首席幕僚。

劉成來到書房,听完了始末,嘆口氣道︰「太子殿下,那林姑娘千真萬確是蘇大人的未婚妻,滿京城的人都曉得,太子殿下硬要納她為側妃,怕是……落不了好。依小的之見,既然蘇老夫人不樂意退親,太子殿下不如……放手的好。」

蘇老夫人不樂意退親,換言之,就是蘇炎與太子杠上了,不樂意退親啊。

蘇炎那個人,豈是好惹的?一個弄不好,會惹得太子一身腥臊。眼下的太子,地位本就不大穩,哪里還經得起蘇炎來搞事?

思及此,劉成只能是苦口婆心,想盡法子勸說太子殿下放棄。

豈料,盧湛一听,勸他放手林真真,立馬雙眼瞪上了,朝劉成厲聲斥道︰「你到底是不是個男人?自己的女人,豈有放棄之理?沒有好點子,就滾!瞎出什麼餿主意!」

說罷,盧湛朝劉成廣袖一揮,立馬背過身去,一副對劉成很不屑的樣子。

劉成見狀,再不想勸慰什麼了,眼眸一垂,拱拱手就退出了書房。

回到幕僚所居住的小院,別的幕僚紛紛圍上來,問劉成如何。劉成搖搖頭,只字不言,只默默回到居住的屋子,靜坐了一會,便開始從衣櫃里往外掏衣服,又將別的細軟全都尋了出來,擱在一塊打了個包袱。

「劉大哥這是做什麼?」一個陳姓幕僚好友,曉得劉成被太子厲聲訓斥了,也瞧出劉成面色不大對,便來到劉成屋里想寬慰幾句,不曾想,一進屋就見床榻上擱著一個包袱,而劉成還在書桌上寫著一封信,湊近了一瞧,竟是「請辭信」。

劉成素日與這個陳幕僚關系不錯,便邀請他入座,掏心置月復道︰「太子殿下剛愎自用,連蘇炎的未婚妻都去沾惹,遭到蘇家反對後,還執意要納為側妃……這頭腦,不是干大事的人啊,咱倆與其熬到曲終人散那一日,不如早早請辭,別處謀生的好。」

陳幕僚听了,感慨道︰「可不是呢,劉大哥有所不知,就在剛剛,太子殿下已經離宮前往蘇府了,說是要親□□問一番蘇老夫人,好堵住那些長舌婦的嘴。」

劉成听了,半晌無語,只要太子執意要納側妃,這個念頭不變,那太子親自登門蘇府,最終只會坐實了「逼迫」之事。

劉成默默搖頭,越發堅持了要請辭離開的心。

馬蹄噠噠噠,盧湛乘坐豪華大馬車,穿過幾條川流不息的熱鬧街道,直奔梧桐巷蘇府。

似乎有意向街坊鄰居們展示,他盧湛親自登門蘇府,親□□問蘇老夫人了,所以,瓖嵌玉石的豪華大馬車停在蘇府門前,身邊小太監去叩門時,聲音賊響亮︰「太子殿下駕到,太子殿下前來慰問蘇老夫人!」

這尖細的太監嗓音喲,這一通喊喲,立馬吸引得左鄰右舍探頭探腦。

很快,巷子里走動的人全都停住腳步,回頭張望。有那膽大的,索性涌到蘇府不遠處直直瞅著。

看到這樣的一幕,可不能怪這些人少見多怪,似乎沒瞧過太子殿下這樣的大人物似的,全都跑過來要圍觀。

實在是近幾個月來,太子殿下太過出名了,先是被倭寇捉去,鬧出了「辱國辱君辱父」的大丑事;後是正月十五上元節,傳出宮里假山偷情蘇炎未婚妻、被圍觀之事;昨日又鬧出接二連三派人逼迫蘇老夫人退親之事,還將人家老邁的蘇老夫人給逼哭了。

這三件事,隨便拎出來一樣,都夠滿城的老百姓唾沫淹死了。何況,太子殿下短時間內足足干了三樣!

你說,太子殿下一現身,眾人是不是該圍上來好好瞅瞅?誰還沒個八卦的心啊!

于是乎,蘇炎慢悠悠地踱步到大門前,命小廝打開府門,他一身茶白色長袍跨出門檻時,就見自家門前圍堵滿了人,里三層外三層,頗為壯觀。

自然了,這圍觀之人不全是自發來的,還有一些則是蘇炎從睿王盧劍那兒借來的人,目的嘛,自然是讓圍觀之人看上去盡量的多,場面盡量的大。自然,自己的人也好引導、控制輿論走向。

換言之,這就是一場鴻門宴啊,還是太子盧湛自己硬要湊上來的鴻門宴。

蘇炎飛快掃過人群,視線最終定格在那輛金瓖玉豪華大馬車上,他知道,里頭正坐著太子殿下。心內緩緩一個冷笑,然後就見蘇炎快步下了門前台階,一臉肅容行至馬車前。

「微臣蘇炎不知太子殿下大駕光臨,未能遠迎,還望太子殿下恕罪。」蘇炎一撩袍擺,跪在了地上,垂眉低首,高聲道。

彼時,盧湛已在馬車內久等了,終于听到蘇炎的聲音,立馬示意小福子打起車簾,盧湛鑽了出來,剛踩著黃木凳下了馬車,就好兄弟似的,雙手扶住蘇炎胳膊,笑道︰「蘇大人快快免禮。」

蘇炎起身後,也是一張肅容臉,始終未有笑意。

這副模樣落在圍觀群眾眼里,都只道是蘇老夫人昨日氣哭了,蘇炎孝順老夫人,惦記老夫人身體,所以面上毫無笑容呢。

「太子殿下,里面請。」蘇炎始終肅容,朝太子盧湛做出邀請的手勢。

盧湛點點頭,在蘇炎的引路下,朝大門行去。

卻不想,還未跨進門檻呢,影壁後頭又拐出了一道老邁的身影。盧湛定楮望去,就見是個白發蒼蒼的老婦人,正在一個中年婦人和一個小丫鬟的攙扶下,顫顫巍巍緩步而來。

「這就是蘇老夫人了吧?」盧湛認出來了,求證似的看了蘇炎一眼。

蘇炎立馬應道︰「是,正是微臣的祖母。」

听罷,盧湛立馬快走幾步,想在圍觀群眾面前,展示一下他待蘇老夫人的親切,壓根不存在什麼逼迫。

最直觀的展示法,就是雙手扶住老人家,不讓蘇老夫人行禮,然後溫柔地詢問一下老人家的身子,最後為昨日不會辦事的兩個小太監道歉。

可人家蘇老夫人是「專業唱戲」的,好不容易與兒媳婦、孫子謀劃出了今日這場戲,豈能讓太子佔了便宜去?

做夢啊!

于是乎,盧湛才剛向蘇老夫人邁出一步,蘇老夫人就已經顫顫巍巍朝太子殿下撲過來了,神情激動,兩只手直接抓住盧湛雙臂,就哭求上了︰

「太子殿下啊,林二姑娘是臣婦的孫媳婦啊,求您別逼迫我們退親,成嗎?」

邊哭,蘇老夫人還雙腿一軟,就跪到了盧湛腳前,盧湛是想阻攔都阻攔不住啊,衣袍還被哭嚎的蘇老夫人扯得沒了型。

「祖母,祖母,您別這樣……」蘇炎見祖母跟太子鬧上了,忙一副焦急的神色,也朝太子再次跪下,高聲道,「太子殿下,我祖母非常喜歡林二姑娘,這才會鬧成這樣,還望太子殿下恕罪。」

說罷,蘇炎還假惺惺磕了一個頭。

一旁的蘇夫人也連忙跪下,朝太子磕頭求道︰「太子殿下,求您別逼我們退親了,我母親她年邁,承受不住啊!」

盧湛被一家子三個這麼一鬧,頭都大了。他能怎麼辦?他是來催促蘇炎退親的,哪能中途妥協,放棄了林真真呢?

心頭摯愛都放棄,那還算個男人嗎?

何況,他可是與林真真生米已經煮成熟飯,關系都發生過足足三次了!

再則,盧湛曉得,喜歡林真真的只是蘇老夫人,蘇炎是丁點都不愛的,要是愛,大半個月前也不會一次次給林真真沒臉了。

這種種念頭撞擊在腦海里,撞得盧湛頭疼不已。當然,頭再疼,盧湛也很明白自己的心,絕不可能因為蘇老夫人就放棄林真真的。只是這拒絕的話該如何宣之于口呢?

正在盧湛考慮著措辭時……

「祖母!」

「母親!」

「老夫人!」

一陣陣呼喊聲響起。

竟是蘇老夫人情緒太過激動,一頭「昏厥」在了盧湛身上,面部朝下,直直向盧湛大腿倒去。

彼時,盧湛雙手還抓著蘇老夫人雙臂,眼睜睜看著蘇老夫人倒在自己身上,驚得盧湛除了抓穩外,都心慌意亂不知該怎麼處理了。

直到蘇炎一把抱起蘇老夫人,焦急萬分地沖向後院,盧湛才緩過神來,趕忙道︰「快宣太醫來!」

彼時,守門的小廝已經按照蘇炎提前交代好的,將大門「嘎吱」一聲關上了。

于是乎,門外的圍觀群眾見到的最後一幕,便是太子殿下遲遲不松口「退親」之事,生生逼得蘇老夫人情緒過度激動、白眼一翻、昏厥過去的畫面。

「嘖嘖嘖,真是不干人事啊,為了一個不要臉的女人,活生生逼得人家老太太沒活路了!」

「可不是,蘇老夫人年事已高,這般一連被刺激了兩日,搞不好,就出人命了!」

「蘇大人可是咱們抗擊倭寇的民族英雄啊,凱旋歸京,竟被太子殿下如此欺負?這也太說不過去了!」

蘇炎安排下的那些人,混在人群里開始率先說出憤怒之語,引導輿論方向。

果不其然,在他們的帶領下,人群很快議論紛紛,民怨再次沸騰。而沸騰的高.潮,則是听聞蘇炎扛不住壓力,終于被太子逼迫得點了頭,連夜帶上退婚文書,趕去林國公府退親時。

作者有話要說︰  一更來晚了,但是肥啦!二更爭取晚上10點,要是沒更,那就再晚點,總之晚上12點前一定會更新。二更更新時發本章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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