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覺到自己面上的表情有些不妥,楚殤模了模正拽緊自己的雪兒,就像他之前所想的,眼下自己還對他們尚存作用,他們決計不會傻到現在就害了自己,而現在他們又被圍困于此,短時間肯定是跑不掉了,不如趁著這個時間多休息一會兒。
雪兒感受到了發絲上傳來的溫柔之感,又不能開口說話,只好閉目等待,同時也享受著這只屬于二人的片刻寧靜。
通過現階段的觀察,楚殤總覺得這里和一個地方官員住宅的佔地面積差不了多少,只是建築設計已做不到木制的細膩圓滑,多是用磚瓦砌成,更顯冰冷疏離。加之這里常年無人居住,在這黑洞洞的環境之下,第一眼看上去的時候,不免有些人。
用匕首挑開一間無人進入的房間,楚殤隱隱覺得里面傳出了一股十分淡雅的草藥香氣,說不上很好聞,只是似乎並沒有讓人產生頭暈目眩的癥狀。
在門口站立良久,楚殤還是決定走進去一探究竟。屋內的情況大體與他之前猜測的一樣只不過是一間普普通通的臥房罷了,雖然其中已不存在任何的人煙,但從總總的跡象來看,這里是的確有人居住過的,至于廢棄的原因是什麼就更無從考證了。
見四下並無有趣之物,而雪兒此時也亦不可能與自己交流,心中不免有些無聊,不知不覺兩人就已經回到了來時的中庭。
空曠的宅院,寂靜,沒有一絲聲響,回蕩在兩人耳邊的除了對方的腳步,就是越發朦朧的黑暗。也許此時的兩人都沒有注意到,其實他們都有很多話想要與對方訴說,因為錯過了以後,誰也不能保證下一刻自己還能否安然地待在對方的身邊,可是他們說不出口,因為有一個人還沒能得到他想要的答案,而另一個則因為一個約定絕對不能開口。
奇妙的處境就一直這麼徘徊在二人的身邊,直到靜默來為這次的無聲對話畫上了最終的結局。
兩人的腳步再一次停了下來,停在了他們開始這場對話的起點,那間十分普通的臥房之前。
「雪兒,你還有什麼想看的嗎?我覺得這里的屋子都是一般模樣,實在沒有興趣了。」
雪兒點點頭,指著那間充滿著光亮的小屋,從窗戶里攢動的人頭可以看出,原來這些人是聚在一塊兒了。也行吧,不如商量一下對策,還是趕緊離開此地為好。
推開房門,映入眼簾的便是一方書目雜陳的木漆書架,散落的竹簡看似漫無目的,其實是遵照著主人的某種分類方式才擺放如此。
溫潤的暗紅木桿精巧簡約,極富古雅之美,其上又摻有墨中顯白的毛色,無不點綴出這四方書案之上,已不知經手了多少主人的自豪之作。
「此人還真是富有閑情雅致,說不定是什麼世外高人,只是居然喜歡住在地下,這樣等他死後倒也省事了。」男孩翻開了一本《詩經》隨意瞄了兩眼後就
又放回了原位,毫無心思地尋著別的什麼東西玩。
的確,即使是隨意掃上兩眼,這里透漏出的書生之氣已多半暴露了自家主人的身份,而一介文人雅士居然會屈尊于這樣一個不見天日的地方,倒是有些聞所未聞了。
「明明是一個武者,何必裝的自己很有文化?」
就在楚殤沉思之間,就听得身側響起了木板斷裂之聲, 啪作響把他和雪兒都嚇了一跳,「你發什麼瘋?」楚殤怒視突然劈斷書案的男孩。
「遮遮掩掩,人都死了,還有什麼可藏得!」見到這樣的瘋癲之色,楚殤不免心中大患,腰間劍柄已握在手中。
更令楚殤沒有想到的是,這男孩瘋狂的行為仿佛是一切的導火索,周圍幾人也紛紛開始打砸面前的東西,讓本來並不在意他們的楚殤也開始注意起了他們那邊的情況。
里啪啦,乒乓不止,六人越來越瘋狂的行為一時間把屋中搞得雞犬不寧,該倒的倒,該摔的摔,楚殤不得不拉著雪兒的原地不停地躲閃這次沒有受到傷害。
「你們到底怎麼了?喂!能听到我說話嗎!」楚殤連問幾句都不見有人回答,頓時感覺不妙,他們只怕是中了什麼劇毒,才會變成現在這樣。
就在這麼一個思索的功夫當中,屋內已經沒有了二人的落腳之地,楚殤不得不跳出門來,把雪兒護在身邊一起退後,想找個地方先躲起來。
哪知等到窗戶一並被破壞殆盡,屋內又重歸于寧靜,而楚殤是更覺不妙,手中長劍是越握越緊。
果不其然,沒過多久,他就看到了六個眼泛凶光的暴徒從房門之中緩慢而沉重的踏了出來,這六人雖然各懷歹意,但在意識清醒的情況下是決計不可能讓這樣的內心暴露在自己的臉面之上的,不如此時借機將六人廢去也是個辦法,但是這樣自己的計劃也就撲空了,而且在這院中說不定還能尋到什麼破解的法子,自己暫且不必這麼魯莽。
哪知真正交上手後,楚殤不免有些後悔為什麼沒有提前將他們廢去武功,幾人追打過來的招式勢大力沉,仿佛已經不會什麼借力打力,好像完全就是在依靠蠻力取勝,但是有些招式的餃接之中又能看出一些武功的路數來,這種似是而非的境遇,饒是自己遇敵無數也從沒有踫上過這種如野獸般的打法。
幾人一擁而上,拳腳相加,楚殤逼不得已只能丟棄長劍,雙手在胸前不斷游走,以內力帶動全身肌肉,去撥動六人的攻勢,對方的招式即使再密集,也仍舊傷不得楚殤分毫,整個人安如泰山地立在原地。
待完全確定了六人此時的精神狀態後,楚殤化被動為主動,「百式拆解手」的各種破解思路仿佛就躍然于自己的眼前,而這六人團團包圍的攻勢都只是書中所畫的情況之一,躲閃間楚殤腳下步子不時變換,剛剛到得十步有余,對于眾人的行動路線已全然掌握。
再斗得一盞茶的功夫,楚殤只覺六人行動完全處在了自己的掌控之下,他們會何時進攻,從何處進攻,自己這一招該使上幾分力道,是追擊還是躲避,這一步要退去哪里。
對于自己的嶄新收獲,楚殤喜出望外之余也不敢太過松懈,這些人從剛才開始一直是發動著最猛烈的進攻,但是全無頹然之態,自己方得速戰速決才是。
推、擒、擋、拿、走,五人的行動被楚殤一一化解之下,這第六人簡直就是送到了自己面前一般,躲過那毫無章法的飛撲,楚殤提氣在那人身上隨意一點,便既不再管他,哪知還未行出一步,就覺身後有勁風襲來,數招擊打出去之後,楚殤隨即迅速月兌身,抓著雪兒的手快步向著後方的屋中跑去。
這件屋中的陳設楚殤還是熟悉的,除了床榻衣櫃,已找不到其他藏身之處,萬一他們進來一頓打砸,那更是藏不多時,一會兒等他們沖將進來,自己還是需要且打且退,不知道何時才是個頭。
「雪兒你快躲到床下去!」果然不等雪兒那瘦小的身影躲進床下多久,四散飛濺的木屑隨著獨特的弧度飄灑得分崩離析,楚殤繼續迎戰眾人,卡著早已粉碎的兩扇木門所空出的缺口,這次他們再來剛才的打法便已行不通了。
失去了基本認知的六人張牙舞爪地魚貫而入,側身避開鋒芒的楚殤,引著眾人一並破窗而出,雪兒看著他越行越遠,以為他是為了保全自己,這才出此下策,急得就要鑽出身子,而後一雙異常熟悉的布鞋又再一次映入了眼簾,幾番周折之下,在這六人還沒撲進屋中之時,楚殤卻是同樣鑽入床底,嚇得雪兒頓時一驚。
看清楚來人之後,雪兒雖然有些疑惑,只是听得那些腳步沒有因此停下,還是在順著楚殤剛才繞圈的路線快速向外面追去,又匆匆忙忙沖回屋中,期間的氛圍好不熱鬧。
見到這樣滑稽的景象,楚殤和雪兒不禁相視一笑,什麼生死攸關、江湖恩仇在這一刻全被拋之于了腦後。
兩人蹲得了一時半刻,六人就這麼一直繞圈轉著不停,而當他們意識到了自己是上當了之後,突然紛紛站定原地,但是眉宇之間流露出的不是迷茫,而是更加異常的凶光,特別是楚殤現在是通過仰視才觀察到的,那種無形的壓迫之感,讓他在視線就要轉來的時候趕緊壓低了額頭。
現在還站在屋中的就只有那個邀請楚殤同行的男孩和挑戰男孩失敗的他的師弟,兩人惱羞成怒地開始破壞屋中的各種家具、陳設,嘴里還在不斷地念叨著︰「在哪,究竟在哪!」似乎真的是在尋找著什麼東西,而與自己戰斗只不過是因為自己一時的興起,或者說是認為自己可能會妨礙到他們,所以才要出手。
總之他們只是看到匣子、櫥櫃什麼的,便會打開察看,三番五次之後,很快這間屋子中也已經變得與之前那間書齋有著一樣混亂的場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