鳥語清唱,經過一夜細雨的迷蒙,屋檐上的水滴在微微光暈的照耀下,隨著它的墜落閃起一路的光點,最後消失在了迎面撞擊上的青石板上。
「呼呼呼」、「噠噠噠」,兩個幾乎統一節奏的聲響出自于一個打扮樸素的女孩,一身青白的妝容,沒有大家閨秀那般的華麗點綴,不過這飄揚的長裙裙擺和簡式的粗布襦衣倒也不很礙著她這樣跑動就是了。
畢竟她是個女子,雖然只是個丫鬟,平時干過粗活,但工作的地方相比小姐的住處仍是存在著距離,匆匆跑來,更何況是在這有些濕滑的青石板上。
「大小姐!大小姐!您在里面嗎?」雜亂的喘息聲之下,女孩並沒有听到屋內有傳來什麼動靜,她索性放棄了敲門,把並沒有的上鎖的房門推了開來。
「真是,小姐怎麼又一個人出去了。」女孩來不及休息上片刻,隨手關好房門,又急匆匆地向著院子外面跑去。
冰涼的溪水穿過縴柔的指縫灑向地面,翩翩的女孩也在眾辛勤勞作的平民姑娘中月兌穎而出,她的雙手明明那般的白皙女敕滑此時也是賣力地端著那一大木盆的衣物準備往著來時的方向走回去。
「小……」
「噓——」女孩的聲音越拉越輕,幸虧自己反應及時制止了這個丫頭道出自己的身份。
「小姐,你怎麼又出來了,這事可不該是你來干的,要是……」迎面來了個路人與丫頭擦肩而過,她也不知之前的話有沒有被他給听見,總之是先住了嘴,沒有再說下去。
「有什麼話回去再說吧。」
「是,小姐。」這次丫頭刻意壓低了聲音,同時用余光偷瞄著周圍生怕再被人給正好撞見了。
見到自己的貼身丫頭這般警惕的模樣,女孩有些于心不忍,她想模一模那丫頭的頭頂來安慰她,可是很可惜,自己的手現在沒有空檔。
「小姐,還是我來吧,別看衣服不多,其實還蠻重的。」丫頭主動接過了女孩手中的木盆,雖然一開始表情有些吃力,但她還是一個人忍了下來。
「朵兒,你說,這世界的男孩子究竟是因為什麼才喜歡我的?是我的家世,還是我的美貌?」女孩提出這兩點的時候,所用的語氣顯然是不同的,這說明這個問題的答案她自己心里很清楚。
「小姐,我就是個丫鬟沒讀過書,所以不太清楚這些,但是小姐的美貌肯定是舉世無,無二的!」丫頭笑嘻嘻地對著自家的小姐,完全不顧自己現在非常狼狽的外形。
「唉,朵兒,要不,你也找個好人家嫁了吧,我看咱家是要撐不下去了。」
「呸呸呸!小姐,這話可不能亂說啊!」
「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閑愁。柴大哥,難道我們真的不能再見一面了嗎?」女孩呢喃出聲,兩行眼淚也不禁跟著流了下來,把身旁的丫頭給著實嚇了一跳。
「小姐,你沒事吧!」
「沒事,沒事,我們快點回去吧,不然爹爹要著急了。」
「好的,小姐,只是……」女孩用袖子輕輕擦拭著臉頰,她那沒有一抹淡妝的面龐只要讓人粗粗地瞧上一眼,便能發現,一個女子的五官竟能是這般的精致,就如同是畫里走出來一般。
而女孩的身形又是異常修長,與身旁的丫頭一比雖然縴細程度比之相差不大,但在精心裁剪的衣物襯托下,以及她的先天條件,就好像是在拿一個成熟的女性和還未發育的少女在做比較。
「都說英雄難過美人關,我……」眼前的女子的身形逐漸變得模糊,如此良辰美景漸變成了虛無,令夢中初醒的少年郎異常的惱火,「誰!是誰!」
「柴大哥,我終于找到你了!」
哈?難道我其實沒有醒來?柴風離迷離著雙眼實在看不清面前這個女孩的身影究竟是不是剛才的那一個,所以舉起手來揉了揉眼楮。
「柴大哥,你,怎麼不理人家啊?」女孩的聲音甜美,語氣的軟糯程度又把握得異常到位,讓人听了有種輕飄飄的感覺,就好像是在做夢一樣。
「真的,是你嗎?鐘,小姐……」
「柴大哥,你到底怎麼啦?都這麼久沒有見面了,你反而對人家這麼疏遠啊。」少年郎難以置信地站起身來,可這個向自己不斷發嗲的女孩始終沒有轉過身來,這一點更是讓他焦急萬分,只是,他還不敢太過冒失。
女孩的身姿曼妙靈動,看得少年郎有些打心眼里的心動,明明是習武之人,平時只要輕輕一躍便能落到那女孩的身前,可現在,他是半分也邁不出一步來。
「柴大哥,你,就這麼害怕我嗎?也罷,我們這麼多年沒有見面,你一定是怕我長得不好看了,破壞了你心目中的形象,那我們還是就此別過吧,柴大哥,咱們再會了。」從柴風離的視角來看,那女孩的確是舉起了雙手,大概是在做江湖上告別的手勢,然後就要揚長而去。
「鐘,鐘小姐!你別走啊,我,我真的不是這個意思,我,我,我是不敢相信我們能在這里見面,所以有些沒緩過神來,而且,就算鐘小姐,呸呸呸,鐘小姐天生麗質,怎麼會不好看呢,只怕柴某人倒是有可能配不上鐘小姐。」柴風離想到剛才心目中的那個女孩的模樣,就又有了飄飄然的感覺,此女只應天上有,仙女長得再丑,那也是仙女啊!
「柴公子真的不會嫌棄我的長相嗎?」
「當然了,我柴某也不是什麼之徒,鐘小姐心里善良、冰雪聰明,喜歡你的人想來是不少,能得到鐘小姐的寵幸實是在下的榮幸。」
「真的嗎,柴公子!」女孩說罷立馬把頭連帶著整個身子都給轉了過來,也就在這時,滿臉微笑的柴風離一下子就給面前的這張面孔給嚇傻了。
僵硬,幸福的笑容瞬間凝固了起來,取而代之的是一陣劇烈的肚月復翻滾,粗糙的皮膚,各種大大小小膿包、麻子遍布了整張臉的其他空余之處,剩
下的還有被「精心打扮」但異常可憎的眉毛,紅得像在滴血的嘴唇襯托出了里面一排「金黃」的白牙。
此女也絕對不會是這個世界的產物,這簡直就是從地獄里爬出來的魔鬼啊!
柴風離強壓住內心的恐懼,但顫抖的雙手讓他幾乎拔不出腰間的長劍,「你,你,你到底,是什麼人?」從小的禮節燻陶讓他沒能瞬間爆出粗口,而且對方應該是個人類,所以自己也不好這麼不尊重人。
「柴公子,你難道不認得我了嗎?我就是鐘小姐啊,你剛才還這麼叫我來著。」面前的女孩似乎絲毫不顧自己的可怖面容,還在對著自己拋著媚眼,讓柴風離是一秒也不想和她再對視了,這可是要做噩夢的啊!
「那,那個,鐘小姐,是誰害得你這樣的,你可否告訴在下。」雖然之前那個鐘小姐的形象可能是他歪歪出來的,但從小時候的記憶來看,鐘小姐的相貌怎麼長都絕對不可能會變成這樣的。
「誰害得我?柴公子,你在說什麼啊?我,我真的有那麼難看嗎?」
「額,鐘小姐,我,我能洗個臉先清醒一下嗎?」
「當然可以,柴公子請便。」暫時告別了這場噩夢般的相遇,柴風離拍著自己的臉皮感覺挺真實的,那絕不會是夢境了,這下自己該怎麼辦呢?
這件事情有著太多的不合理之處,可是,這個鐘小姐也是真實存在的不是?接觸到了新鮮的溪水,柴風離的精神才慢慢振作了起來,總之,自己既然已經決定離開家出來游歷,那麼自己代表的就是整個柴家的顏面,而不是再能以個人來評判自己了,所以絕不能被人誤認為自己只是個貪圖美色的負心漢。
在這條不算太遠的歸途路上,柴風離想了很多的應對方式,只不過這些東西在他回到自己搭建的簡陋帳篷前時,全部給付諸東流了。而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正是這個年齡應該還小上自己一些的女孩。
「柴大哥這是要找誰啊,那位鐘小姐嗎?」女孩在說「鐘小姐」三個字的時候語氣特別加重了一些,面向柴風離的笑容也參雜著得意和譏諷這兩種意味。
「好啊,怪不得你之前一直追著我問與鐘小姐相遇的經過,連她的衣服什麼顏色都要知道!」
「我說柴大哥,你不會真的當真了吧,這個女孩過了這麼多年,萬一真的長丑了怎麼辦?萬一她已經名花有主了又該怎麼辦?這些問題你都沒考慮過嗎?」
「所以,你就假扮成她的樣子來騙我?原來我以為你是在關心我,還說了很多鼓勵我的話,喻姑娘,你這樣是不是有些過分了。」
「我可都是在為了柴大哥好啊,幫你提前排演一下這種狀況,好讓你不會措手不及。」
「滾!」
「柴大哥好凶啊。」女孩雖然貪玩成性,但也知道要避其鋒芒、見好就收的道理,這柴風離眼見是在氣頭上了,自然不會去觸這個霉頭,輕笑兩聲快步跨出了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