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處遍陰氣,來往皆啼聲。
這是方安平對陰司的第一感覺。
新光縣的陰司實際上去其他的陰司並沒有什麼不妥,依舊是鬼門關、往生橋這兩個標準配置,然後就是連綿的陰司鬼城以及鬼城中的城隍府。
方安平對這一切都十分的好奇,畢竟這是他第一次見到陰司的樣子,自然對這里好奇的緊。
這個世界上有幾個人能夠在活著的時候就進陰司啊。
此刻的陰司卻是前所未有的熱鬧。
陰兵們的步伐速度十分的迅速、列隊整齊的陰兵們在街道上漂浮,陰司鬼城之內事兒傳來一陣歡呼聲,方安平不知是從哪兒傳出來的聲音,但听這樣子就知道歡呼聲傳來的方向激動與興奮異常。
方安平也不知陰司到底發生了什麼情況,只感覺是冥府天子降臨,此地的鬼魂們自然會興奮,便鎮定下來,跟隨著兩個陰差朝著鬼城中更深處的城隍府走去。
走了片刻之後,兩個陰差便帶著方安平來到了城隍府的側院里,陰差對著方安平低聲道︰「在這里侯著,待會兒自會有人通知你進去。」
「進去之後不要抬頭亂看,依我之前吩咐你的那般,問你什麼就說什麼,不要自作主張說些奇怪的話語,明白嗎?」站在院落內,其中一個陰差還是有些不放心,對著方安平吩咐著。
「請兩位放心,小人知道深淺,不會做什麼大逆不道之事。」方安平笑著拱手道。
見方安平這麼听話,兩人便也不好說些什麼,只是點了點頭,便朝著另一處方向走去。
他們的任務只是送方安平來到這兒,剩下的一切都不歸他們管了。
而當兩個陰差離開之後,方安平這才收斂起笑容,環視一眼四周。
院落不大,但也不算小,里面除了方安平,還有其他幾人,有的方安平認識,是新光縣的小販,但也有的方安平不認識。
他們彼此之間似乎在閉目養神,誰也沒有搭理誰,就連方安平被陰差帶來他們都沒有睜眼看一下。
在這院落的周圍倒是有不少的陰兵駐扎,院子里有個單獨的隔間,透過窗戶方安平倒是可以看著隔間里坐著個官吏,拿著筆正在涂涂寫寫,看上去似乎是‘判官’一類的官吏。
方安平並沒有問東問西,而是默默地坐在原地,盡可能讓自己並不是很顯眼,有意的學著周圍人的模樣,使自己平靜下來。
畢竟身處陌生的環境,而且到處都是鬼神,方安平雖然嘴上不說,但心里還是有些發毛的,現在身邊沒了‘熟人’,便下意識的想融入集體,以集體來對抗未知的恐懼。
「他們是被帶來了一魂一魄,所有才緘口不言,你是完整的魂魄而來,學他們作甚?」
那判官見方安平似乎學著那些人,嗤笑了一聲。
方安平聞言,尷尬地撓了撓頭,正準備張口說些什麼,卻見那判官忽然提了提筆,張口道︰「時間差不多了,方安平,該你進去了。」
話音未落,方安平便感覺到一陣頭暈目眩,仿佛天地都開始旋轉了起來。
當他再度睜眼清醒過來之時,卻已經來到了一處陌生之地。
城隍府判決殿,燈火通明。
大殿上位端坐著一個青衫身影,身著冕服,氣勢渾然一體,不怒自威,令方安平根本不敢抬頭去看那人面貌。
而在那人身下方位,坐著一黑色常服之人,冷面如鐵,腰間似乎配有腰牌,上書‘地獄司命’。
而在另一側,身著鐵甲的戰將笑呵呵地依靠在椅子上,凝視著方安平的方向,此戰將煞氣騰騰,但面含微笑,看上去倒是頗有些違和感。
除此三者之外,其余判官、無常、游神分列兩側,正用著眼楮盯著方安平看,一時之間讓方安平這個普通人感到如芒在背,原本還算利索地嘴皮子都有些結巴了起來。
一個隨軍判官道︰「堂下何人?」
「小……小人……方……安平……」
方安平此刻緊張不已,在听到這句話後緊張地開口說著。
他原以為自己見到了冥帝也會以平常心來面對,但還不等冥帝開口,一旁的判官便讓他兩股戰戰,緊張不已。
對此,方安平不由有些自嘲,自覺自己之前有些自視過高了。
判官微微頷首,朝著座椅上的青衫身影請示了一眼後,接著張口道︰「你可識得那幾人?」
方安平順著判官手指的方向望去,見不遠處正跪著幾個陰差,正是之前要向自己收取五萬兩銀子的陰差及道士、廟祝。
正所謂仇人見面分外眼紅,見到了自己的仇人之後,方安平緊張的情緒竟然有所緩解,咬牙切齒道︰「回稟大人,小人認得那幾人。」
「兩個月前,小人老父跌死在家中,當晚這幾人便來到小人家中,向小人索要銀子,小人若是不給,他們便折磨小人老父,小人慚愧,至今尚未解救老父于危難之中。」
方安平一字一句地將自己的遭遇說出,當他講到散盡家財無處伸冤之時,情緒更是一陣起伏,恨不得手撕了那幾個跪在地上的陰差、道士以及廟祝。
「這小小的新光縣陰司,花樣倒還不少。」
在方安平講述完自己的故事之後,那主位之上的青衫身影忽然張口,聲音清脆洪亮,讓人一听便知此人來歷不凡︰「新光陰司從上到下皆說是受那淮延魚妖的脅迫,但那淮延魚妖也不至于讓你們折磨人家逝去的老父親吧?」
青衫身影的話漸漸變得重了起來,在言畢之後,那幾個跪在地上的陰差更是驚恐不已,慌忙叩首告罪,全身顫抖著低喊‘有罪,求帝君饒命’。
「後面的也不用審了,朕已用望氣術看過大體氣運了。」
青衫身影的話語逐漸緩和了起來,他打了個哈欠,懶洋洋地說道︰「算那些犯錯少的陰差倒霉吧,所有參與受賄舞弊的陰差,入阿鼻地獄五十年刑罰,五十年後放歸,生死勿論。」
「諾!」
眾判官齊齊拱手。
對于結果,他們也是明白的。
名義上是五十年後放歸,但放歸又能放到哪兒去?還不是魂飛魄散,只不過不是由他們執行而已。
方安平也不知是什麼意思,只是將頭埋得更低,不敢抬頭罷了。
「方安平,你的事情朕已知曉,朕自會為你做主,保你老父無憂,汝且魂歸肉身吧。」
方安平耳畔傳來了最後一道聲音,當這道聲音響起之後,周圍的一切都開始變得遙遠了起來,漸漸地,耳畔原本的哭泣聲再度傳出,一個迷神之間,方安平抬頭,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縞素。
薤上露,何易晞。露晞明朝更復落,人死一去何時歸?
耳畔傳來了儒生低吟的喪曲,方安平搖了搖腦袋,盡可能讓自己清醒下來。
方才的經歷歷歷在目,方安平甚至可以記得每一處細節。
對此,方安平只感到不可思議,喃喃自語道︰「我剛才竟然真的去了一趟陰司?」
「這……這……」
念畢,方安平直接站了起來,一下子就讓方安平的老婆以及受過方老太爺恩惠的百姓感到詫異,紛紛望向方安平。
「諸位,在下方才去了陰司,見了冥界的帝君,他老人家懲治了那些貪贓枉法的陰差官吏,吾父不用受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