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醬踢了踢唐棠的腳,使了個眼色。組里已經有傳言,說裴宴五人是大山里來的,他們對大山的孩子沒有任何歧視,畢竟他們自己也是農村的。
這年頭誰不是大城市的吉米周,回家卻秒變村里的周二狗?
但是吧,大山里的孩子沒接觸過任何電子產品,不懂游戲實在是太正常不過了。
唐棠怎麼也該顧及一下男人的自尊啊。
唐棠反應過來,拿著運動環比劃道︰「就是打游戲的!我給你們演示一下!」
唐棠評級低,住的跟大學宿舍似的,就差沒上下床了,連廁所都是蹲坑,真是絕了!裴宴這就不一樣了!有電視機有投影儀,書房里還配備了電腦。
其實唐棠這人雖然逗比,卻心高氣傲,很少服誰。這里有一百多個練習生,很多人喜歡串門交朋友,來增加鏡頭。唐棠對那些不感興趣,他來裴宴這純粹是因為喜歡裴宴。
人就是很奇怪,第一眼喜歡的人往往後面關系都不會太差。唐棠就是覺得裴宴身上有種難言的領導力,讓人不自覺喜歡往他身邊湊。
願意被他領導,听他指揮!
而男人和男人之間,最好使的當然就是游戲外交了!
唐棠連接好設備,看著色彩亮麗的游戲畫面,先激動起來。
袁秋陽和郝爽最近一直在玩手游,大概猜出這是某種游戲了。
其他三人卻有點狀況外。
直到唐棠跟著電視里的小人,在各種地形上跑跳,裴宴才明白是怎麼回事。
只是他不明白,既然唐棠想強身健體,為什麼不出門找個安靜的地方,而要在家里通過游戲的方式來健身。
千年後的人們實在有些奇怪。
唐棠很激動地問︰「怎麼樣?這個游戲好玩吧!你看,我跳得是不是很好?」
裴宴覺得他對「好」這個字似乎有一定的誤解。
這時代的男子似乎普遍偏弱,如此看來,跟他差點打成平手的賀時嶼已經算其中的佼佼者了。
見他不回答,唐棠無辜地眨眨眼。
袁秋陽湊過來︰「你別問指揮使大人,他是個連手機都能拒絕的狠人。」
唐棠頓時佩服得五體投地,這是真狼人。
游戲的音效聲很快吸引了不少練習生過來,其實他們早就想來串門了,一時找不到合適的借口,套近乎又怕被人說抱團。
現在看到自己喜歡的游戲,就什麼也不顧了,帶著零食,來裴宴這拜碼頭了。
嘻嘻哈哈的吵鬧聲不時傳來,正在練功的席景澄抬眼看去。他就住在裴宴隔壁,早就听到裴宴那邊的動靜了。
開門聲不斷,一個個不是抱著零食就是拿著游戲光碟,嘻嘻哈哈的,看起來關系很好的樣子。
邊樂听到動靜走出來,笑道︰「這麼熱鬧?」
「邊樂?」唐棠笑笑地拉人,「明天就要查寢了,趁今晚嗨皮一下!一起玩?」
邊樂笑著擺了擺手,「我還有訓練沒做完。」
邊樂朝屋里看了一眼,裴宴被眾人擁在中間,玩得十分投入。柔和的燈光下,少年眉目清晰,見之驚艷,仿佛最璀璨的星辰,生來就是受人仰視的。
真好啊!長相好、有天賦、人緣還好,氣質更絕!對著這人,你不自覺就想喊少爺!
邊樂就覺得羨慕,其實他也想去玩,可他不擅長交際,這種場合,唐棠和周醬都很有梗,他去了根本不知道說什麼。
他又不像裴宴,不說話也不讓人覺得突兀,氣勢又強到讓人無法忽視。
邊樂走後,席景澄有片刻恍惚,直到走廊的感應燈暗了才收回視線。
他公司倒是來了不少人,可彼此間是競爭關系,公司的資源就那麼多,給一個人多了,另一個人自然就少。
所以大家即便面子上客客氣氣的,關系卻一直不算親密。
裴宴看起來並不是一個隨和的人,甚至算得上清冷疏離,可奇怪的是,每個人都喜歡往他身邊湊。
席景澄心里堵得慌,沒好氣地戴上耳機。
所有練習生一進裴宴宿舍就連連感嘆︰
「還是a級好啊!可惜我沒那個實力。」
「這宿舍好奢華,堪比五星級酒店了!」
【這是來自f級練習生的實名羨慕。】
【崽們好可憐啊,f級那住宿水平真的還不如大學宿舍呢,a級太壕了。】
【這一季好不一樣啊,以前誰不是利用課余時間立人設?這一屆的練習生卻一個個忙著打游戲?】
【說是打游戲其實是在健身啊喂!】
【剛從席景澄直播間出來,不愧是席景澄,這麼晚了還在壓腿下腰。】
【這直播間氣氛真好,說好的競爭對手呢?愛豆原來都是鐵憨憨?】
「指揮使大人,你上熱搜了你知道嗎?」練習生宋凱樂報告著自己從食堂打飯大媽那听到的消息,「你熱度很高,現在已經是熱搜第一了,現在你直播間的人氣比席景澄高幾百萬。」
裴宴對這些並無太大感覺。
他撩起衣袍坐在板凳上,坐姿端正,宋凱樂虎軀一震,忽然想起自己高中班主任。
轉頭就跑去電視前跟大家一起玩游戲了。
健身游戲讓練習生快速熟悉起來,本來就是半大的孩子,有了共同話題,更容易親近了。
他們玩得忘我,到了戌時,還沒有離開的意思。
裴宴注意到這個年代的人睡得很晚,整夜不睡的大有人在,這是一千年前沒有的現象。那時人們沒有手機沒有電視,夜間無事可做便只能休息。
裴宴關上房門之前叮囑郝爽四人︰「明日寅時末,樓下集合。」
四人答應得很痛快。
錦衣衛每日寅時末便去練武場習練,多年來的習慣印入骨髓,哪怕來了現代,裴宴也無法放棄。這兩日他一直在尋找適合習練的法子,終于得知,此時的人早起跑步是很正常的事。
想必他們也和自己一樣,迫不及待想回到錦衣衛訓練中。
次日寅時末,裴宴穿戴整齊便下了樓,鋼筋水泥的森林巨獸還未從沉睡中蘇醒,街道寂靜,只有過往的垃圾車發出轟隆的聲響。
然而,樓下空空如也,仿佛在嘲諷他的不自量力。
人呢?說好的寅時末集合呢?
攝像機抖了抖,這是來自攝像大哥的嘲笑。也不怪他想笑啊,昨晚裴宴的叮囑攝像組都听到了,他們敏銳地察覺這是個不錯的拍攝素材。
裴宴身材好,昨天網上不少人在問他的健身方法,要他出健身教程,說如果他能帶豬豬女孩們瘦下來,大家就拜他為教主!
這听起來像是玩笑話,可昨晚有個粉絲在網上發了帖子,竟然有幾千人跟帖。粉絲們原本只是為了搞笑,可聊著聊著,竟然發現這建議完全可行!你想啊,一個那麼帥身材那麼好的愛豆,帶你健身,你好意思偷懶哦?
粉絲們喊出口號,要裴宴做男版帕梅拉。
攝像就想跟來拍健身視頻。
誰知,打臉來的這麼快,指揮使大人到了很久,那些人卻不見蹤影。
光影流動,裴宴的身上落了一層薄薄的晨光,他眼睫低垂,右手動了動。
「他們人呢?」
攝像大哥怵得慌,總覺得這人聲音雖然淡,語氣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感。
攝像大哥站直了身子,「他們昨晚玩到半夜,肯定是起不來了。」
裴宴額頭直跳,他是高估他們了,原以為錦衣衛是誰人都撬不動的磐石,卻不料,僅僅是游戲機,就讓他們堅持了十多年的習慣毀于一旦。
攝像大哥點開其他幾人的直播間,把手機遞給裴宴。
屏幕上其余四人四仰八叉地躺在一張大床上,疊羅漢似的,手邊還放著游戲機和手機。
裴宴做夢都沒想到,掌握生殺大權的錦衣衛們會變成如今這副模樣。其實裴宴昨晚整夜未眠,他不習慣把自己的弱點暴露給別人,而攝像機是把他直播給百萬人千萬人看,他根本睡不踏實。沒想到這四人睡得這麼香。
算了,隨他們去吧!他們也未必有機會回大梁,就算能回去,大梁也沒有他們的容身之地。留在這富庶安穩的朝代,當個所謂的愛豆或許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清晨的街上漸漸熱鬧起來,擺攤賣早點的阿婆們都找到自己常去的地方,準備起來。晨跑的人絡繹不絕,車輛也多了起來。
天已經蒙蒙亮了,陌生的街道上,裴宴剛走了幾步,就被一個抽泣的小孩吸引了注意。
那孩子左手拎著一個黑色塑料袋,右手戴著手套,站在垃圾桶旁可憐兮兮地等著什麼。
小孩見了他,眼楮一亮,聲音帶著哭腔︰「叔叔,你有飲料瓶嗎?」
裴宴搖頭。
小孩眼里的光滅了,失望地低下頭,繼續委屈兮兮地撿垃圾。
「我國對流浪孩童是否有相應的救助條例?」裴宴開口問。
攝像大哥愣住了,就挺禿然的吧?裴宴這語氣怎麼像來問民眾幸福指數的領導人?攝像大哥深怕他下一句會問「你幸福嗎」,還真讓人亞歷山大呢。
他打起精神來︰「有福利院救助站,也有接受捐款的基金會。不過那孩子穿的衣服是奢侈品,看著不像流浪兒童。」
裴宴自然不懂什麼叫奢侈品。
他走到小公園,撿起一根樹枝,耍了一套劍法。
男人細腰長腿,出拳有力,樹枝在他手中如同最鋒利的劍,出鞘後威力十足。
半個小時過去,他猛地一躍,停了下來。
周圍響起一陣熱烈的掌聲,公園打太極的阿公們簡直把裴宴當偶像了。
「小伙子不得了啊!這套劍法一看就很養生!頗有點我們年輕時的風姿啊!」
跳扇子舞的阿姨們更是絕,干脆掛在裴宴胳膊上,爭相問︰「小伙子多大了?結婚了嗎?工資多少啊?本地有房嗎?我有個女兒你們加個微信聊聊?」
裴宴好不容易突出重圍,已經渾身是汗了,果然不管在哪個年代,年老的婦人都不容小覷。
公園里的人漸漸散去,裴宴不知不覺走出好幾里路,正準備往回走。
忽而看到一個穿著粉色裙子的女子把一堆零食放在一個孔子雕像前。
她很快跪下,對著雕像虔誠地鞠了三個躬。
緊接著頭也不回地跑了。
那女子走時竟忘了帶走自己的零食。
裴宴拿起零食追了上去。
姑娘看到有人追自己,嚇得瘋狂大跑,卻還是被裴宴攔住。
姑娘正想喊救命,一看是個眼熟的帥哥,愣是把大吼聲憋了回去。
好家伙!她直呼好家伙!這臉是怎麼長得呀?懟臉看皮膚也是一點瑕疵沒有,五官堪稱一絕!從皮相到骨相都挑不出一點差錯來!一看就是女媧娘娘用心造出來的,不像自己,膀大腰圓的,怎麼看都像是來充數的!
哥哥離的很近,放電卻不自知,姑娘心砰砰跳得厲害,臉紅到耳朵根,腳尖偷偷踮地,她一個女漢子長這麼大,第一次知道什麼叫羞澀!!
唔唔唔~~~她只是拜孔子,希望孔夫子能保佑她不掛科,怎麼孔夫子這麼實誠的!還買一送一,給她送來這麼帥的哥哥!!
孔夫子好靈啊!
就是這男生太帥了吧?帥到只可遠觀不可褻玩呀!!孔夫子就沒有考慮她的實際需求嗎?
裴宴把零食遞給她,後退兩步,認真叮囑︰「切不可再忘記自己的物事。」
啪嘰!滿心旖旎被拉回現實!
女孩子︰????貢品沒了許願還算數嗎?
【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這是哪來的鋼鐵直男啊!】
【上學前隨便打開直播看了一下,沒想到竟然看到這麼好笑的畫面,指揮使大人絕了!】
【女孩子︰??就挺禿然的。】
【啊啊啊啊,最近要考試了,拜孔子什麼的太真實了!我今天也要拜,會有哥哥追我嗎?】
【哈哈哈哈,代入感好強啊,這什麼寶藏愛豆?劍法耍的比電影里好看,人也愛打直球。】
裴宴在女孩子哀怨的眼神中,疑惑地離開了。
路邊人漸漸多了起來,一輛破舊的白色面包車停在斑馬線上,背著小黃鴨包包的小男孩被強行塞上了車。
車門緊接著關上,黑色車窗內隱約印出小男孩模糊的臉。
是剛才撿垃圾的小男孩!
裴宴眉頭緊蹙,那小男孩雖然在撿垃圾卻面容白女敕,身穿奢侈品,應該出身于大戶人家。
而拉他上車的人手指寬大粗糙,一看便是干苦力的。在車輛眾多的地方停車拉人,可見沒有把男孩的安全放在眼里。也就是說,帶走男孩的並非他的家人。
仿佛一陣風刮過,等攝像大哥再抬頭,裴宴已經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