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無故被罵, 下屬有些傻眼。
不過他就是再傻,也大概猜得出來,自己的馬屁應該是拍錯了位置。
但是……
他撓撓頭, 有些不解, 冥思苦想自己是哪里說錯了話。
說來慚愧, 當初時故在秘境失控, 這位修士十分幸運的,也得到了時故的好一番「錘煉」。
而也正是因為親身感受過,他才越發能明白時故的可怕。
這可是大乘期的修士!整個四墟大陸都只有一個的大乘!
如此良師, 尊上為何怒斥?
大概是他的疑惑都寫在了臉上, 郁詹陰沉沉地盯了他一會, 忽然開口道︰「你是不是有魔族血統?」
下屬一愣,立刻諂媚笑道︰「尊上好眼力, 屬下確實有一半的魔族血統。」
郁詹冷漠︰「哦。」
心里卻道︰難怪腦子那麼不好使。
儼然一副忘記了自己也有魔族血統的架勢。
師父就師父吧, 左右郁詹的目的, 也只是讓這些下屬們意識到時故對他的重要性, 意思既已傳達,剩下的便都不算重要。
這般安慰自己, 郁詹神色咬牙切齒。
有道是進一步海闊天空,退一步越想越氣。
接下來的半個時辰里,郁詹一直都是拉著個臉,周身寒氣四溢,同眾人交代著一些後續的事宜,而各個手下則是戰戰兢兢,如坐針氈似的听完了全程,一直到郁詹終于離開,他們才總算是舒了口氣。
以前他們跟著郁穆時, 對方雖然霸道,但其實很好琢磨,同手下人也走得親近,眾人對他並沒有多少懼怕。
可郁詹不同,盡管他們在郁詹手下做的時間並不算長,心中的懼意卻已深深地扎在心底。
這個郁詹,簡直是個魔鬼。
他和他父親的霸道如出一轍,甚至還尤有甚之,心思卻是要深重得多,且說一不二,半點不通人情,自從他接手了天玄過後,眾人就迎來了噩夢。
跟著郁穆的時候,他們時常好幾年都接不到一個任務,而郁詹一旦搞事,基本上每天都能收到四五個傳訊,忙得人手腳都停不下來,還要小心被人發現。
偏偏,郁詹還天天搞事。
一開始,眾人看他年輕,多少帶了點瞧不起的意思,且郁詹有時候的命令極為古怪,讓人根本讓人捉模不透他的目的,因此,眾人並不是很樂意配合,只是苦于那時候郁穆還在,才不敢多說些什麼。
但後來,他們便驚訝的發現,郁詹的很多布局竟是一環扣著一環,將四大墟攪得亂七八糟的同時,還在不知道多少個勢力內都種下了足以撼動其根本的種子。
這一點,那個青和宗細作和左玉體會最深。
說到這個,就不得不提起來葉旬和滄雲宗的矛盾。
世人皆知,葉旬對滄雲宗積怨已久,矛盾頗深,從數百年前起就已是摩擦不斷。
也因此,他才會在一氣之下,帶著翟斌和他們峰下的弟子集體跳槽。
但這里面卻也有一個疑點︰既然數百年都忍耐下來,為何六年前,他卻突然翻臉,說走就走?
這個問題引起過不少人的疑惑,可惜無論是滄雲宗還是葉旬皆是閉口不談。
但他們不談,一直潛伏在滄雲宗的左玉,卻是知道得清清楚楚。
事情的導火索,是一個極品法器。
而這個法器原來的主人,名叫郁詹。
郁詹吃準了葉旬的貪心,也看出了袁策等他對他的厭惡,平時是沒有多少利益牽扯,幾人還能面上裝裝和平,而一個極品法器出來,根深蒂固的矛盾就暴露無遺。
隨後,郁詹還十分「貼心」地讓他潛伏在青和宗的下屬給郁詹和青和宗拉線,于是乎,就有了葉旬後面跑路的那麼一出。
但他這麼一跑,便是正中了郁詹下懷。
葉旬是知道滄雲宗有秘境一事的,並且在滄雲宗的那些年,還沒少給秘境周遭的禁制陣法進行維護檢查。
也因此,在這人的邏輯之中,秘境,是有他一份的。
但是滄雲宗顯然不這麼想,發現秘境即將開啟後便將消息死死壓了下來,沒讓葉旬察覺到一星半點。
這也是當初,葉旬在郁詹告訴他秘境之事後,會那樣輕易就和郁詹合作的原因。
想到這里,青和宗的那位細作一邊替葉旬撿著他的殘肢碎塊,一邊還不住搖頭,心頭感慨︰自作自受。
從頭到尾,郁詹只付出了一個極品法器和一個秘境的開啟。
而葉旬,上躥下跳折騰幾年,最後法器沒撈著,秘境沒得到,還惹了時故那麼個煞神,並且即將身敗名裂。
哦,也不是完全沒有收獲,至少成功坑慘了滄雲宗。
思及此,青和宗細作不禁打了個寒顫。
據他所知,類似于這樣挑撥離間煽風點火搬弄是非的缺德事件,郁詹還做了不知道多少。
他不禁有些慶幸這個搞事的人是他們自己的主子。
就是可惜,現在的尊上好是好,脾氣卻是真的不好。
「尊上最近的脾性,可真是越來越讓人捉模不透了。」
仿佛猜到了青和宗細作的想法,一個中年模樣的男子搖了搖頭,心中感慨萬分。
此言一出,身側幾個人立刻點頭,深有同感。
就剛剛郁詹那架勢,不知道的,還以為要將他們所有人當場砍死在這里。
「你懂什麼?」
一個不和諧的聲音忽然冒了出來,眾人紛紛側目,卻見說話之人身量修長,一身暗沉的黑袍也擋不住他隱約間散發出來的魅惑之意,卻是一個常年在合歡宗潛伏之人。
這人名叫宿呈,見眾人看來,微微揚起了頭,故作神秘︰「你們看見了嗎?尊上方才的面相?」
眾人搖頭,表示沒有。
開玩笑,他們連頭都沒敢隨便抬。
這個答案並未出乎宿呈的預料,于是他當即笑了笑,眼中閃過一道高深的光。
「口唇紫黑,眉間晦暗,眼下微青,眸光散亂,若在下所料不差,尊上應當……」
單手握拳,他輕輕擊了下自己的掌心︰「……是欲求不滿。」
空氣陷入了片刻安靜。
隨後,一片嘩然。
合歡宗不比其余宗派,在男女之事上,他們幾乎就沒有看岔眼的時候。
而且別說,這話,還真有那麼點道理。
畢竟郁詹還是個雛這件事情,已然是一個公認的秘密。
「難怪尊上總是那麼大的火氣。」
仿佛打開了一扇大門,有人恍然大悟,之後就是交頭接耳。
「年輕人啊,總是不注意自己的身體,該發泄的時候,還是要發泄發泄。」
「尊上日理萬機,或許是抽不出時間來談情說愛?」
「這倒也未必,以尊上的條件,真要那什麼不知多少人會上趕著湊,何至于把自己憋成那副樣子?」
說話之人頓了頓︰「你們說,尊上會不會有什麼難言之隱?」
人群又是一靜。
再然後,面面相覷,眾人眼中流露出了然和同情。
……
欲求不滿的郁詹絲毫不知自己的名聲已經受到了侵害,此刻正抱著時故,在回十六峰的路上慢慢地走。
魔族和人族的戰斗已然結束,仇這邊以微小的優勢取得了勝利,但是受創卻是不小,一路走來,郁詹見到了不少重傷倒地的魔族,其中有一些在看到他後便立刻往回跑,沒猜錯的話,應當是和仇報信去了。
這倒是也能理解,畢竟當時感覺到時故出事,郁詹在戰場上說跑就跑,仇恐怕是氣得夠嗆。
不過郁詹現下懶得搭理他,只想著快點回十六峰,讓時故安安穩穩地睡上一覺。
時故那些心結也不知是壓了多久,以至于一經解開,驟然放松之下,整個人也好像松了一般,郁詹這邊先是同屬下各種談話,又是一路奔波顛簸,時故居然也沒有任何醒過來的跡象,依舊睡得香甜。
明明在那個幻境里,時故睡覺很輕很輕,些許風吹草動就能將他弄醒。
思及此,郁詹又有些心疼起來。
但他不知道的是,時故的熟睡其實與心結並無關聯。
只是因為是睡在郁詹懷里,所以才格外安心。
十六峰轉瞬即至。
由于今日人族上門,山上原本駐扎的眾魔族下屬都出去迎戰,此刻的十六峰,一個人都沒有。
而沒有了那些亂七八糟的閑雜人等,郁詹仿佛又回到了幾個月前,和時故在這峰上的那段時間。
盡管那時候總是要面對各種亂七八糟或是厭惡或是鄙夷的目光,但其實,這已經是自他娘親出事過後,郁詹少有的安穩日子。
有那麼一瞬間,郁詹心頭,涌起了一股家的感覺。
郁詹將時故抱到了他的屋子。
然而,在將時故放到床上的時候,郁詹卻是陷入了糾結。
——先前由于006的打斷,郁詹沒來得及給時故換下那一身血污的衣物,之後又忙著交代任務,也就忘記了這件事情。
這樣就睡肯定是不行的,再怎麼樣,至少也要先把衣服換了。
只是在饈珍閣的時候,遍地都是血污和肉塊,郁詹一點也沒覺得有哪里不妥。
而現在,深更、半夜、臥室、孤男寡男。
郁詹忽然就覺得,哪里都不太妥。
作者有話要說︰ 大姨媽太痛苦了,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