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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

伴隨著一聲爆喝, 袁恆猛地沖——出去。

三層的高度在他面前恍若無物,兼之還有疾行符帶來的加持,一躍之間, 袁恆便瞬間出現在——翟斌面前。

引靈入器的蓄力還沒有達到巔峰時期,這個時候貿然出手——實並不是最佳選擇,但時故的出現實在是打——袁恆一個措手不及, 此時此刻,他顧不——太多。

——翟斌的出手可遇而不可求, 錯過這次,下一次時機的出現還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

袁恆的壽元等不——,即將被萬劍穿心而死的時故也等不。

狂風大作,靈氣肆意,袁恆寬刀高舉, 一身破破爛爛的衣袍在罡風中獵獵作響, 隨意盤起的頭發連帶著滿臉的絡腮胡徐也被吹——肆意飛舞。

這一刻, 他看上去似乎所向披靡。

然而,翟斌的臉上忽然露出——一絲——逞的笑。

袁恆心里當即咯 ——一下。

可刀勢既出, ——無收回之理, 縱使心下不安,袁恆也只——按照之前的計劃,狠狠劈向——翟斌。

「轟!」

驚天動地的巨響之下,整個客棧被一刀劈成——兩半,月光自裂開的間隙中灑落下來,照亮——下方的時故,以及時故深不見底的眼楮。

而這一刀的余威甚至還沒有結束,強勁的靈力噴涌之下,前方數十米的大地都出現——隱約的縫隙。

但, 翟斌——不見蹤跡。

袁恆一僵,突然想到——什麼。

「呵。」

一聲輕笑自背後響起,驗證——袁恆猜想的同時,也讓他冷汗瞬間自背脊流下。

「你既然認——,怎麼就不知道……——最擅——的是什麼?嗯?」翟斌的聲音帶著笑意。

下一刻,袁恆被狠狠砸——回去。

灰塵四起,袁恆狼狽地跌落在地。

他摔落的位置正好在時故腳邊,而時故對此的反應居然是斜睥——他一眼。

袁恆當即心頭火起!

任誰被當著眾人的面打——狼狽不堪都快樂不起來,更——況時故方才的突然出現還給袁恆添——亂,眼下看他更是萬分的不爽。

這時,翟斌忽然跳——下來。

袁恆一驚,下意識將時故往身後一拽,大聲道︰「閃開!」

他力氣不可謂不大,一拽之下,時故愣是踉蹌——一下。

清原正好從門外進來,看到這一幕,當即心就涼——半截。

袁恆顯然還不知道自己方才離死神的距離有多麼的接近,全部精力都還放在——翟斌那里。

翟斌擅——什麼,他的確清楚。

一般而言,修士達到出竅期以後,就能夠凝化出靈體,靈體相當于修士魂魄的半實體化,可自發吸收天地靈氣為修士所用,同時也可加諸于本命法器之上,大大增強修士的實力。

但翟斌不同,他將自己的靈體,煉成——一具分|身。

此分|身與尋常分|身有所不同,並沒有真正的實體,但——可以隨意附身到非生命體上,幻化人形。

這門功法極為精妙詭異,應用——當的話,在戰場上往往——發揮出很多出——不意的效果,這也是為什麼翟斌當初能在無法引靈入器,戰斗力大大削弱的情況下,還能打敗滄雲宗出——名的劍痴裴——墨,成為第五峰——的原因。

而——果所料無誤的話,方才袁恆那一劍,劈的恐怕只是翟斌的分|身罷。

「——好像想起——你是誰。」

不緊不慢地掏出劍,翟斌將袁恆的刀勢化解——輕而易舉。

他的劍很細很薄,帶著些許的金邊,僅就外表而言,頗有些「清風霽月」的君——之風,可惜,翟斌並沒有將這點——清風霽月之風顯露出來,而是反——道而行之,將每一招每一式都使——毒辣陰詭。

「你是當年總跟在——們身後的小屁孩。」

袁恆冷哼,臉色愈發陰沉。

知道自己猜中——的翟斌揚唇一笑。

這二人都乃刀劍一域的佼佼者,雖然袁恆修為被那禁制壓制——不輕,但翟斌同樣也沒有引靈入器這個優勢,因此袁恆雖略處下風,倒也勉強能同翟斌戰個——百回合。

只是,略處下風,依然還是下風,——番戰斗下來,袁恆不可避免地被翟斌逼——節節敗退,招架——異常艱難。

他本就是個暴脾氣,越打越是怒火攻心,偏偏這個時候,身後還有人搗亂。

時故仿佛一個沒——眼的人,別人打——熱火朝天,他站著一動不動,——次劍招刀勢逼到眼前,他也不知道閃躲,只嘴里嘟嘟囔囔,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眼看著翟斌的劍勢余威就要傷到時故,袁恆氣——跳腳,但又不——不上前,替時故挑掉——那一劍。

刀劍踫撞之聲在客棧回蕩。

蒙面人們顯然是——翟斌的指示,站在原地遙看著兩人戰斗,像極——異獸館里看戲的觀眾,而袁恆,則是那個被不斷戲耍玩弄的猴。

又是一擊忽——來的橫劈,饒是袁恆早有反應,也不可避免地承受——這一擊。

「嗤——」

那是劍鋒割碎布料,進而劃破皮膚的聲音。

袁恆手臂的鮮血隨著這一劍的劃過而噴涌而出,濺紅——袁恆半邊的側顏。

與此同時,也染紅——時故眼前的畫面。

時故一直嘟囔著的聲音一頓。

「你他娘的是沒——手還是沒——腳!劍來——不知道躲嗎!」

袁恆的一聲爆喝在時故耳邊炸響,他猛地拽過時故,低身躲過——翟斌——的一劍,而由于用力過猛,兩人一同在地上滾——一圈。

「——就知道!就知道!你們這些小白臉一個比一個廢物!」——

一次狼狽地滾到地上,袁恆氣——破口大罵。

時故也隨著他的動作坐到——地上,聞言,一直木木愣愣的他終于有——反應。

——他側頭看——袁恆一眼。

這一切說起來復雜,但——實自時故進入客棧,到袁恆失手,——到現在,也不過過去——數十個吐息的時間,時故甚至都還沒嘟囔完嘴里的話。

但現下,他停止——開口,一瞬不瞬地看著袁恆。

因為二人動作的不同,時故此刻是俯視著袁恆的,——的睫毛隨著他的目光低垂,落下淺淺的陰影,蓋住——他那雙深淵般的眼楮,讓人模不著他的情緒。

隨後,時故勾唇、探頭、伸手,輕輕拂掉——袁恆臉上的血珠。

素白的手指修——縴細,骨骼均勻,在猩紅血液的極致對比下,格格不入到——極點。

袁恆的罵聲戛然而止。

這輩——沒被人模過臉的壯漢此刻仿佛被驟然掐住嗓——的公鴨,直直愣在——原地。

與此同時,一道劍氣忽然自上空劈落。

此道劍氣威勢極強,不知醞釀——多久,剛一成型,就散發出撼人的劍意,潮水般逼——過來,與此同時,翟斌出竅期的威壓蜂擁而至,壓迫著二人無法躲閃。

死亡似乎迅速逼近。

要……死——嗎?

劍勢襲來,袁恆心跳也隨著劍勢有——一瞬間的停頓。

與此同時,他也驚訝地發現,自己原來並不畏懼死亡。

甚至,還很坦然。

只是一想到是死在翟斌這個狗東西手里,多少還是有些不甘心。

罡風平地而起,帶來逼人的劍意。

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時故的手指甚至還停留在袁恆臉上,還沒有來——及收回。

這人的手指好涼。

這是袁恆在最後一瞬唯一的想法。

他緩緩閉上——眼。

「還是……殺——吧。」

悅耳的聲音響起——毫無預兆。

時故的聲音很特殊,像是雨夜滴滴答答的窗台,又像是微風輕輕吹過的樹葉,非常舒服,讓人一听就難以忘。

只是平時他說話的語調總是沒什麼起伏,也就沒什麼人意識到這個特點。

此時此刻,這個特性終于顯露,只是在現下這個場景之下,這聲音來——有些過分的突兀。

袁恆怔愣地睜開眼。

一轉頭,——正好對上——時故忽然綻放的笑容。

笑容很美,笑容很……瘋。

若是回到四個月前,時故剛剛來到滄雲宗的那一天,恐怕任誰也難以想到,這樣的笑容——出現在這個慢慢吞吞,本本分分,甚至說——上懦弱乖巧的人臉上。

興奮、瘋狂、冰冷、嗜血。

格格不入,但又意外的並不違和。

「滴答——」

那是鮮血濺在——袁恆臉上。

也濺在——所有人的心上。

劍招忽然停滯。

空氣的流動也跟著驟然停止。

未來的很多年,在場眾人恐怕都不——忘——眼前的這一幕。

——那個他們所有人都瞧不起的、肆意嘲弄的、從未尊敬過的廢物——,與他們小心翼翼伺候著的、性格暴躁的、所有人都尊稱一聲前輩的——外高人,正一同坐在地上。

前輩高人撐地的動作很是狼狽,鮮血與灰塵沾——滿身,此刻瞳孔緊縮,神色震驚。

而廢物——笑容詭異,一手伸出,輕輕拭去——前輩高人臉上鮮血,另一手,則高高地舉在一側。

高舉的手臂之間,串著一個大半修真界見——,都——緊張行禮、慎重以對的翟斌。

時間好像靜止。

從滄雲宗弟——,到黑衣蒙面人。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所有人,都不敢呼吸。

這是夢嗎……

在場之人不約而同地想。

空氣凝滯——足足一個吐息。

而打破這凝滯的,是胸口被整個洞穿的翟斌。

「你……」翟斌的聲音沙啞——像是——百年沒說過話。

鮮血伴著他的開口泄洪般不斷淌下,他愣愣地低下頭,似乎不敢相信這血是自他身上流下。

隨後,他動。

到底是活——百年的前輩大能,保命的手段多——牛毛,怎麼可能——此輕易就被人所殺?

翟斌是這樣想的。

圍觀的眾人也是這樣想的。

可惜,他面對的,是絕對的實力差。

感受到翟斌的動作,時故輕輕地、輕輕地笑——笑。

由于位置的轉移,裂開的屋頂間泄漏的月光只能照耀到時故下半張側顏,——看不清他的眼楮。

也因此,他此刻的笑容顯——異常清晰,臉上,無意中濺到的,屬于翟斌的鮮血緩緩自他嘴角淌下,讓他有那麼一瞬,像極——自地獄中爬出的食人魔。

淺淺的梨渦伴著他的笑容展露,——並不——表著可愛,而是象征著惡魔。

時故串著翟斌的手輕輕轉——轉。

隨後,他嘴唇微張,輕聲開口。

「 。」

聲音很小——

仿佛一記重錘,砸——人手腳發顫。

翟斌應聲破碎。

飛濺的血肉像一場帶——顏色的瓢潑大雨,染紅——整個客棧,也染紅——所有人的衣襟。

那個高高在上的,抬手間就能翻雲覆雨的青和宗執劍——,出竅期大圓滿的頂尖修士,就這樣在頃刻之間覆滅。

甚至沒能留下一具全尸。

一片寂靜。

不知過——多久,一道顫抖的哭聲響起。

這道哭聲像是打開眾人僵硬不動狀態的鑰匙,讓他們終于自呆愣的狀態中驚醒,然而震驚褪去,恐懼——後知後覺地升起。

「怪、怪物!」

當第一道聲音響起的時候,蒙面人那邊率先破——防。

「怪物啊啊啊啊啊啊!!!!」

充滿驚懼的聲音帶著破音和哭腔,顫抖變形,一個修為最低的蒙面人瘋——般向外逃離。

這一動,有——一石激起千層浪,所有蒙面人——夢初醒,瘋狂逃離。

當然,尚存一絲理智的人也不是沒有,例——蒙面人中那唯一一個的元嬰期修士,大聲咆哮著「冷靜冷靜」,可惜——余人方寸已亂,根本听不進去他的勸解,元嬰期自己本來也是一樣怕——不行,讓——余人這麼一帶,腦袋一抽,也跟著一起往外逃走。

他們的選擇沒錯,只可惜,話語——踩中——雷點。

「呵。」

短促而輕柔的笑聲,好听——像只魅惑人心的妖物。

上一個這麼笑的人還是片刻前才消弭于——的翟斌,但那個時候,眾人也只是心中警惕,不至于喪失理性。

而這一笑,——是真真切切地讓眾人意識到,什麼是厲鬼勾魂,什麼叫無常索命。

恐懼,在這一刻達到——巔峰。

這是一場單方面的屠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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