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姜述沒有放面前這個男人進來，因為這個男人的壓迫感實在太強。
一米九的身高，健碩但完全不顯臃腫的身材，不長不短的黑色直發，面容俊逸但沒有表情，一雙眼楮鋒利有神。
而且姜述還在他的身上嗅到了一種極度危險的氣息，這種感覺很特殊，無論是唐還是狐狸又或者是克洛都不曾帶給他這樣的感覺。
如同一顆修長銳利的子彈一般。
男人從上衣的口袋里掏出一疊小紙片，給姜述看了第一張，上面寫著兩個大字︰狼太。
「狼太？你的名字？」姜述反問道。
男人點點頭。
「克洛讓你來的？」姜述繼續問道。
狼太取下了嘴里叼著的信件，雙手遞給姜述。
而姜述則再一次向著小乙招招手。
小乙搖頭嘆氣，一蹦三尺高從狼太的手上接過信件，拆開，掃描字體。
它的動作輕車熟路，一氣呵成，但突然間就靜止了半分鐘有余，保持著一動不動的狀態。
「干嘛？」姜述皺眉，用腳尖輕輕踫了一下小乙。
小乙面色凝重︰我在轉化文件格式。現在是PDF格式。需要一點時間。
「喔。」姜述點點頭，不疑有他。
乙︰Word很大，你忍一下。
姜述︰「……」
有毛病。
他一下子抄起小乙，直接點開了剛剛它錄進去的信息。
上面依舊是一封信，但是相比于托付魚娘的那一封，這一封就要簡短太多了。
姜述親啟︰
又見面了。
在十三區里我認了一個義兄，名叫哈羅德，如果你熟讀歷史的話或許會知道他，他負責領導我手下的退役士兵們，軍事能力僅次于我。
而他有個義子，喏，就是現在站在你面前的這個男人。
狼太是整座孤城最擅長殺人的人，這一點毋庸置疑，他應該會為你提供很多幫助，你只需要給他提供一個住處和一份口糧就可以。
從今往後，要是不嫌棄的話，你和他就以兄弟相稱。
再見。
不對，最好是再也不要見了。
永別。
姜述︰「……」
特麼的，死了還想著佔我便宜。
「狼太？」姜述轉頭望向面前的男人。
現在壓根就不是劇場開放的時間點，而這個狼太卻能出現在自己的門口，看起來他也不是魚娘那種畸變者，那麼……
掌鑰者？
狼太點點頭，上前一步，但依舊沒有任何話語。
沉默，強大，鋒利，氣質卓越。
可以說，狼太滿足人對殺手這個詞匯的一切美好幻想，
「給我看看你的角色卡可以麼？」姜述直接問道。
狼太則是毫不猶豫地打開了自己的腕表，亮出了角色卡。
姓名︰狼太
角色卡•殺手
梯度︰T0
序列︰戰斗序列。
神秘系數︰0.3
詞條︰（略）
「T0？」姜述微微愣住，這還是他見到的第一個T0級的存在，而且還是戰斗序列的。
屬于是SSSR了，不過並不是掌鑰者。
他在心里念叨著。
不過，殺手這個職業……
姜述微微皺起眉頭，這算是一個被主腦承認的職業麼？
角色卡上可沒有什麼犯罪序列之類的東西，像什麼殺人犯、縱火犯、詐騙犯之類的都不會顯示在角色卡上，然而現在的這個殺手居然算是一個被承認的正當職業，這姜述感到有些新奇。
大概……
和雇佣兵那個職業差不多？
「先進來吧。」姜述向著他招招手，「別站在門口了。」
狼太的身上沒有敵意，這是顯而易見的事情。
有多明顯呢？
姜述剛剛嘗試著對他使用讀心，得到的信息很簡單。
【餓了。】
【需要攝入900大卡左右的能量。】
讀心術得到這樣的反饋，基本上和機器人沒啥兩樣。
在經過洗手間的時候，狼太的腳步漸緩，他停在衛生間前面，轉過頭看了眼走向冰箱的姜述，稍作遲疑之後便打開了衛生間的門。
兩個啞巴會師了。
沒有話語也沒有手語，唯一算得上交流的就是狼太伸出了手，他和魚娘握了一下，然後兩人同時向著對方點點頭。
姜述回頭時剛好看見這一幕，他總覺得在衛生間里外對視的雙方頗有一種老鄉見老鄉的滑稽感。
怎麼，不是搭伙來的？
「有什麼忌口麼？」姜述在冰箱里翻找著前幾天做的包子，一邊隨口問站在桌前一動不動的狼太。
他回過頭，望著狼太，而狼太只是搖頭。
「去問問衛生間里的魚娘餓不餓。」姜述計算著包子和能量之間的兌換率，許久才撓撓頭，將求助的目光望向小甲。
而小甲也是明白姜述的想法，貼心地將「10個左右」打在了公屏上。
「還挺能吃。」姜述就拿了十二個出來，然後轉頭看著來去無聲的狼太。
狼太在擬化光屏上寫出來︰她說她是從孤江游過來的，所以不餓，但中午想吃熟的魚。克洛不讓她再吃生魚了。
「行，我知道了。」姜述點點頭，他將冷凍起來的包子丟進微波爐，然後沖著小甲說道，「喏，折個紙人去買點魚回來。」
小甲飛向魔術櫃，從里面抱出一個由一大張紙卷成的大紙筒，然後飛出了魔術屋，去往隔壁的雜物間。
雜物間內，小甲催動著紙人控術將其折成一個一人高的紙人，而紙人也晃晃悠悠地立起來，它走向衣櫃，穿上了姜述為它們準備好的衣服。
不一會兒，一個穿著長衫長褲頭戴大帽的紙人便出現在了雜物間的門口，它的面容隱于面具之下，看不見臉，手腳也被大一號的衣服遮擋住。
小甲跟在它的後面，一紙人一平板精便這麼離開了黑加侖劇院，從側里的小門。
自從有了紙人，姜述也變得越來越懶了，基本上什麼事都能丟給紙人來做。
「等會兒你跟我一起看房子，對了，你對住宿有什麼要求嗎？」姜述的手上覆蓋著濕抹布，他將微波爐里熱好的六個包子拿了出來，然後將六個冷凍的包子放進微波爐。
狼太搖搖頭。
「行吧。」姜述瞥了眼狼太，他想直接租個小別墅，然後把狼太和魚娘一起放那里養著。
以他現在的財力，這點錢只能說是毛毛雨了。
只不過……
他望了眼一口半個包子的狼太，默默地再次使用了讀心術。
【好吃。】
【已攝入五百大卡能量。】
【真好吃。】
【他是好人。】
得到這個結果的姜述也是有些無奈，自己居然被一個男人發好人卡了。
不過從這兩次的讀心結果來看，狼太對自己真的沒有任何敵意，只看他的內心想法，姜述甚至會以為他是個機器人。
當然，在姜述看見地板上背著手跟個老大爺一樣四處溜達著的小乙時，他順理成章地改變了自己的想法。
狼太哪有機器人那麼壞，不至于不至于。
但相比于機械的刻板，姜述還是更願意相信他有一顆赤子之心。
除了殺人放火以外什麼也不會多想，那必然純潔得很。
現在，還是多觀察一段時間吧。
姜述又望了眼吃完包子在那嘬豆漿的狼太，心里做好了打算。
在一口氣吸完整杯豆漿之後，狼太又站了起來，他收拾好盤子和杯子，然後自顧自地打開了腕表上的光屏，調出了整個黑加侖劇院3D結構圖。
他一邊觀察著結構圖，一邊走到了姜述辦公室的窗戶邊，探出半個身子向上看去。
隨後，狼太的右手抓住了窗戶的上沿，單臂用力一下子就翻上了黑加侖劇院的頂層。
「他這是……」姜述看向他離開的方向，快步跟上去，同樣探出半個身子向上看去，狼太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這是在干什麼？
姜述的心里隱隱有些猜測。
很快，狼太就又從窗戶口跳回魔術屋，此時他腕表上擬化光屏的3D構造圖上已經多了不少紅點，姜述粗略一看就是二十多個。
他走到姜述面前，指指腕表上的圖，又在小紙片上寫了些什麼，遞給姜述。
紙片︰黑加侖及黑加侖附近的入侵點及刺殺點共計34處，易于排查封鎖的位置有23處，剩下的位置建議長期布置微型監控組。
果然。
姜述在心里想著，然後他擺擺手道︰「不至于，現在還不會有人來暗殺我什麼的。」
「不過。」他話鋒一轉，「你把這份圖轉給平板精它們一份，就是這幾個。」
狼太點點頭，任由飛過來的平板精小丙和小丁進行結構圖的拷貝。
確實沒必要，但這些位置各丟一個小紙人守著什麼的還是可以的。
反正紙又不值錢。
以姜述當前的藍量，同時使用五十個小紙人就是極限了，但如果換成小甲來，一百個也不在話下，有充電寶的情況下更加可怕。
他走進衛生間里，看著狹小空間里站著的魚娘道︰「平時克洛都是怎麼帶你走的？總不能讓你在大街上走來走去吧？」
魚娘便用手給他比劃著，大概是一個四四方方的東西。
「行李箱？裝著走？」姜述看明白了她的意思，但他有些不確信，又問道，「你確定你能被裝走？」
魚娘可完全不小，以她上半身的比例，如果她有腿的話，至少也是一米七以上的個頭，而將腿換成章魚觸手之後就更高了，足足一米八與姜述平視。
這還是她的觸手並未拉直的情況下，如果拉直，估計她肯定是有三米多長了。
魚娘見她疑惑，便肯定地點頭，然後她坐到地上，下半身的兩根觸手捧起另一根觸手，像是擰被子一樣一擰，觸手里頓時滲出不少粘液來，而觸手變成了干癟的模樣。
她給姜述比劃著，意思是自己全擰干淨就可以變小，然後折一折就能放進行李箱里。
姜述想了想那副場景，行李箱里鑽出一只章魚娘什麼的，畫面過于獵奇，他身體一顫，感到有些不適。
「小丁，讓小甲再帶一個行李箱回來，盡量大一點。」姜述便轉過身吩咐小丁道。
他走出衛生間，收拾好現在出去要帶的東西，裝在一個小挎包里。
「狼太你就待在這里守著魚娘吧，記著別給任何人開門。」姜述沖著他說道，然後走到門口。
不過狼太依舊亦步亦趨，他的光屏上寫著︰雖然我不擅長保護，但我是你的保鏢，請允許我跟著你。
「呃。」姜述本來想說沒有必要的，但是仔細想想，說沒必要其實也是沒必要的，于是點點頭道，「那你就跟著我吧。」
狼太︰謝謝。
姜述笑一下，打開門走了出去。
魚娘的話，交給紙人守著其實也一樣，她的心思比狼太更加純粹，應該是不會給他惹什麼麻煩的。
今天上午是劇組殺青的儀式，還有半個小時就差不多開始了，現在過去的話時間剛剛好。
——
「真的要在今天出去麼？」三人之中，方躍率先沉不住氣，他微微皺眉道，「今天出城的審查肯定是最嚴格的。」
今天是十一月十一日，三大集團在上午的時候剛剛處決了克洛，而下午他們就宣布了解除城區封鎖的通告。
不用想也知道，在這個時間點離開十三區肯定會受到嚴格的審查。
畢竟在十三區里還潛藏著一些漏網之魚，那些從特罪所里逃出來的罪犯們還沒有被清除干淨，在僥幸心理作祟下，這些人可能會想著盡快離開十三區這個可怕的地方。
離得越遠越好。
「怕什麼，我們又不是在逃通緝犯。」狐狸毫不在意地聳聳肩，「只要不戴面具不就行了麼？」
「……」
方躍黑著臉，許久才說出一句︰「我是。」
「啊，我忘了。」狐狸笑了笑，但看起來完全不像是忘了的樣子。
三人現在正坐在十三區市郊某處廢墟的石塊之上，在戰爭開始之後，由于這里算是交通樞紐之一，所以第一時間遭受到了毀滅性的打擊，而且此後不斷打擊。
以至于附近壓根就沒有人來。
他們三個都沒有佩戴面具，就這麼將真實面容袒露出來，絲毫不在意。
事實上，在這三個月過後，他們也沒有必要再防範著彼此。
三個月里，他們聯手清除了近二十個特罪所里逃出來的A級囚犯，在戰爭爆發影響範圍不斷擴大之後，他們選擇開闢避難所，用來庇護受到戰火波及的平民。
在交戰區，無論是三大集團還是克洛軍都不會過度在意平民的死活，當平民區阻擋在戰車前進路線上時，雙方都會選擇毫不猶豫地碾壓過去。
交戰之時，戰斗的雙方都沒有顯露出一絲一毫對平民的憐憫，畢竟，只有贏家才有展示道德的權力，在決出勝負之前，也只能怪那些平民出現在了他們不該出現的地方。
不過幸好有詭術團這三人，他們在這三個月里開闢了接近十個避難所，依托著糧食倉庫等地聚攏起兩三千個難民，建立起一套合理的管理制度。
此中艱辛，不亞于共同出生入死，在這種情況下，三人早就對彼此沒有了什麼戒心。
「所以呢？你要丟下我一個人在十三區？」方躍看著狐狸，沒好氣道。
「你很害怕孤單一個人麼？」而狐狸依舊是調侃打趣的語氣，他站起來，向著停在路邊的一輛越野車走去，「我和你一起走，妖風一個人乘高鐵回去。」
「為什麼？」方躍下意識問道。
「我和他的體型搭配太容易引起注意了。」狐狸停步，他側過頭說道，陽光在他的側顏上描摹出金色的輪廓，如同畫中的神一般優雅，「我跟木槿學過一點易容。」
「行吧。」方躍答應得有些勉強，現在看起來也只能這樣了，他的能力並不能對自己使用，也就無法改變自己的容貌
狐狸則是繼續向著越野車的方向走去，他朗聲說道︰「相信我，不會讓你被抓的。」
「切。」方躍則是快步走過去，一邊小小聲說了句，「姑且相信你一次。」
他也是想了起來，前面那個人是狐狸，孤城催眠術的頂點，自然不會只靠簡單的易容術幫助他度過布防的關口。
——
「解封了啊。」姜述看著平板精上顯示出來的消息，微微愣住。
不僅僅網絡解封，而是全方位的解封，除了在必要的關口上設置了少量的士兵布防以外，十三區和其他區的交流再沒有什麼和以前不一樣的地方。
這個意思也就是說，克洛方的所有人都消滅干淨了。
而他也是在第一時間收到了沃夫的信息。
沃夫︰結束了。
沃夫︰我回來了。
姜述能感覺到他的語氣有些低落。
不同于三大集團的集團軍，沃夫所在的警署只負責抓捕出逃的特罪所罪犯，所以按理來說是不會有太多傷亡的。
只不過……
僅僅看著這簡短的兩句話，姜述就知道肯定有不少警署的警員犧牲了。
姜述︰回來就好。
沃夫︰嗯，回來就好。
「看起來打擊挺大的。」姜述嘆了口氣。
對于十三區以外地區的人們來說，這三個月的生活和以往的生活並沒有太多的不同，只是物價稍稍漲高了一些罷了，在封鎖了一切消息的前提下，他們並不知道十三區的戰場上究竟發生了什麼。
姜述大概能知道里面發生了什麼，但說實話，很難感同身受。
當然，在外界造謠並伺機牟利的人也有，但這樣的消息並不會有太多傳播的空間，也沒有太多人相信這一切。
「嗯？」他看見了街邊的有一支由精壯的中年男人組起來的隊伍，有些詫異。
這些中年男人有的是獨自向前走，有的則帶著兒女，還有一些則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說笑著。
「你也是鷂鷹第九軍團十四師的？以前都沒听你說過！」
「對啊，我147期的。」
「哈哈我144期的，你個新兵蛋子！」
「滾你丫的，老子拿過兩個二等軍功，比你多拿十萬塊錢！你算個屁！」
姜述站在街邊停下腳步，他望著這些男人從自己身邊走過，一時間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
這些人……
好像都是退伍的士兵？他們要干嘛？
而從他面前走過的一對父女似乎可以解決他的疑惑。
「爸爸，我們這是去干什麼啊？」
「去拿錢啊，不知道為什麼，荒空給爸爸發了不少錢呢。」
「那我想吃糖！吃好多糖！」
「好啊，我給你買最好吃的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