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吶!」
「這怎麼可能?」
「林疏這個呆瓜快躲啊!」
圍觀的人為這一劍驚愣, 接著便騷動起來。
「啊啊啊薛聆羽你個畜生上來就下死手!」
林疏嘴快到嘴皮發瓢,站在無可抵擋的強橫劍風之前,生無可戀地擺出防守姿勢, 活月兌月兌一棵淒風苦雨小白菜。
狂風颯颯,愈來愈近, 年輕修士苦澀的面龐近乎絕望。
要死了要死了。
而曲漾自打揮出那一劍便後悔了。
此招名為斬月, 算是個最近琢磨出的半成品, 他幾乎沒有用過, 不知道具體該注入多少劍意,只是順手出了一劍。
幸好, 出招前他壓制了實力。
不過如今看來還是沒有收住勁,小白鼠半招都沒能抗住,在陣亡的邊緣。
常年抿笑的清雋面龐上,曜黑明眸一凜, 曲漾神色認真,手持住劍柄迅速向自己這邊抽拽。
此時那深奧的劍意已洶涌成濤,浩浩湯湯涌去。
亙古不變的天幕被泄溢而出的劍風劃破,現出幾絲暗不見底的空間裂縫。
電光石火之間,隨著曲漾出手,仿若游龍一般直沖而去的劍風遠遠地被這股力道一吸。
江河倒流,波濤回卷。
听到耳邊的驚呼, 林疏掀開了眼簾。
勢如破竹的超絕劍風在他一丈前停滯,乖順飄了回去,行至俊朗風流的青年跟前時,靈氣、劍意都被碾碎作了一片薄霧,朦朧了他的神情。
林疏︰「……」
好家伙,還挺帥的。
接著, 他又唾棄一聲,暗自熱淚盈眶。
活下來了活下來了!
天際的裂痕緩緩愈合,薄霧消融,曲漾偏過頭來︰「抱歉,沒能收住。」
林疏心情一起一落又一落,現在壓根兒不想跟他說話,但又眼饞曲漾如今劍道上的心得。
「沒事,」林疏憋出兩個字,不去看曲漾,轉而盯著那把凝了幾滴水霧的長劍,「听說你得了那位即將飛升的隱世劍修的指點?」
底下熱熱鬧鬧瓜分靈石的修士听到這話,一個個停了動作,若有所思。
那位在萬福商會上驚鴻一現的劍修啊……
僅是得了指點而已,實力便如此突飛猛進麼?未免也太喪心病狂了。
雖是覺得這一現實很是瘋魔,不少人還是不爭氣地心動了,耳朵支稜了起來。
曲漾眉峰微挑,頷首應是︰「對,那位劍修老前輩已近飛升,便想為後世留下些千年來劍道上的感悟,遺澤後人,怎是一個高風亮節了得。」
「我有幸在天闕城同他邂逅,劍修老前輩說我與他分外有緣,故將劍意注入我識海當中,消化不過數日,我便得了他劍法真傳。」
他笑里透著靦腆︰「都是僥幸。」
一句句講得跟三流話本子似的,引人入勝卻透著虛構的味道,卻偏偏事實擺在這里,由不得人不信。甚至不僅是信了,還格外艷羨心熱。
林疏「嘶」了口冷氣︰「這麼強的啊?」
「那還有假?」曲漾笑著將劍收鞘,估模著自己出來了有一段時間,也該功成身退了,「劍修老前輩的講道大會還有大概十天便在這丹陽宗山下舉行,林道友若是有興趣,等出了太微秘境,我隨你一同過去。」
「倘若劍修老前輩還記得我,我肯定會為你引薦一番。」
視覺沖擊、名人效應、有意誘導,一套組合拳下來,林疏成功被忽悠瘸了,本就因著死里逃生紅通通的眼角濕潤,他快走幾步行到曲漾面前,感動到嗚咽。
「薛道友肯引薦,我自然樂意。這份大恩我林疏記在心里了,從今往後願為薛道友上刀山下火海,萬死不辭!」
「林道友,這可使不得,使不得啊。」
蕭厲不耐地飛至兩人身側,朝林疏輕呵一聲,見利忘友的狗東西。
迎著曲漾溫和的眼神,蕭厲抿唇忐忑道︰「先前實在對不住,為取勝將劍擲了出去,冒犯到你。咳,我傾慕劍修前輩許久,不知可否……」
「自然,」曲漾非常看好這兩個天才人物的營銷市場,蕭厲主動送上門來再好不過,微笑著頷首道,「等劍修老前輩來了,我便帶你二人去拜訪。」
曲漾看到蕭厲先是一喜,接著臉上表情便復雜了起來,不禁玩味地在心底笑了起來。
果然,蕭厲沉聲道︰「多余的虛化便不說了,今後薛道友但凡有吩咐,只管玉簡傳訊于我,蕭某絕不推辭。」
唉呀,能為本尊的三無虛假產品打廣告就很不錯了,多的就不用了,真是……
「太過客氣了,兩位道友,」光風霽月的青年修士抱拳,「我還有事,恕不能奉陪了。」
曲漾在天際抬步欲走,底下的修士爆發出一陣喊聲,用靈氣傳了有八丈遠,簡直震耳欲聾。
「薛道友別走!」
「薛道友看看我,你也引薦一下我怎麼樣?」
「怎麼跑得這麼快?」
陸流涵怔怔地看著那道背影愈來愈遠,心底空落落的。
方才那道劍意,曠遠飄渺,非是心地敞亮,一心于劍道耕耘之輩所不能領悟。
與魔修勾結……薛長洲會,但薛聆羽絕對不會。
她和師尊與師兄斷絕關系,此後只當是陌路人,是不是令師兄寒透了心?
「姑娘,你的靈石。」
一只手遞了過來,陸流涵贏了下注靈石中的大半,她低著頭伸手接過靈石,心情卻有些沉重。
她拿出玉簡,皺眉斟酌起措辭,將一段段話發給正在閉關的玄翊劍尊。
……
入了夜,一艘龐大飛舟載著上千弟子,飛至了空中。
丹陽宗的主事長老取出一個海螺狀法寶,那法寶不知是什麼材質,象牙白的殼體通體柔潤,上邊有四個凹陷。
主事長老自儲物袋中取出一片花瓣狀的紅色晶體,小心翼翼地朝凹陷放去,嚴絲合縫。
「凌霄宗,雷行派,劍朝宗,」他抬起頭來喚道︰「鑰匙。」
另外兩個宗門的「鑰匙」都是由長老送去,劍朝宗的那瓣則是吳這個掌門弟子拿過去的。
鑰匙原本是放在二長老的身上,事發後便被硬逼著從儲物袋里拿了出來。
最後一瓣鑰匙也歸入凹槽,主事長老沉聲道︰「太微秘境將啟,有序進入。」
運起靈氣注入海螺法器,眾弟子一眨不眨地盯視,海螺上淡淡幽光泛起一層,傳出道舒緩勾人的樂聲,隨即便騰在了空中,化作通往秘境的漩渦。
曲漾並不急著走進,看各個宗門的弟子下餃子一樣,飛身沖進秘境,等人走得差不多,不再那麼擁擠了,才閑散抬步。
衣角似乎是被人拽了下,曲漾回過頭來,對上一張有幾分熟悉的稚女敕臉龐。
「是你。」
年輕的小弟子低著頭,听到這話弱弱地「嗯」了一聲︰「師兄還記得我啊。」
曲漾左右看看,別的修士都是三五成群一塊兒進入秘境,唯獨他周圍一個人都沒有,便笑著問︰「和你一起過來,結隊進入秘境的弟子呢?」
小弟子臉上現出委屈和尷尬的神色來,訥訥回道︰「他們……」
吭哧許久,也沒好意思把話說出口。
曲漾卻已心中了然︰「那晚的事,他們應當還在怪我冷眼旁觀,心中懷有怨恨,又或者是懷疑我被人奪舍,不敢接近。」
「所有人中,除了公事公辦的吳,只有你和我走得最近,他們忌憚且嫉妒你,所以將一腔不滿波及到你身上,不打算讓你呆在隊伍當中了。對麼?」
小弟子倏地抬頭,詫異地看向他,很想問一句「你怎麼知道的」。
曲漾在空中邁步,不疾不徐向秘境走去,並未看小弟子的驚訝神情,目視著前方︰「容我再惡意猜測一下,他們或許還說了什麼,既然你被我另眼相看,何不過來同我組隊,留在他們的隊伍之中做什麼,這之類的排擠話。」
「師兄,你怎麼知道的?」小弟子心里憋不住話,一個沒忍住直接問了出來。
曲漾笑道︰「知道這有什麼難的?」
「自從天闕城回來,楚師弟心境薄弱得厲害,我怕他會遭遇不測,特意來到這里參加秘境,也好保護于他。你若是不嫌棄跟著我恐怕在秘境當中學不到什麼,盡可以跟隨在後。」
小弟子驚喜異常︰「多謝師兄!」
秘境凶險,每年都有弟子隕落其中,他沒了同伴,孤掌難支,討不了好。
反正他也沒有太大的雄心報負,跟在咸魚的薛師兄後邊劃水,剛剛好。
周邊只剩下兩人了,小弟子和曲漾不約而同加快了步伐。
臨進門,小弟子唏噓︰「真羨慕楚驍師兄,能有你這樣的師兄處處為他著想,進了秘境都不忘緊隨著保護左右。」
曲漾笑笑沒有回答。
經過漩渦,白光刺得人眼楮都快睜不開了,暈乎乎的一陣天旋地轉。
再睜眼,看到的是比來前漆黑的天幕好不了多少的昏暗。
曲漾環顧四周,似乎是在封閉的山洞里,有些干燥悶冷。
周邊數百近千的弟子,知名四宗門的也好,旁的宗門的也好,都在這兒了。
此時弟子們愁得一個個眉頭緊鎖,在低頭尋找著什麼。
他徑自走向一處,在牆壁上叩了三下。
「轟隆隆。」
九扇石門嗡鳴著打開,所站的圓形場地和石門背後的通道里,壁上火把次第點亮,暈起暖橘色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