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魯大人, 對一個普通的烈豹國士兵有必要費那麼大的勁嗎?」
穿著制服的獅族士兵搬來了從王宮運來的酒, 他瞧了瞧一旁哪怕在酒館都不忘看文書的男人, 聞著這酒的香氣, 不無可惜的道︰「這酒給他喝也太浪費了!」
這些個食肉動物就沒有不愛美酒的,而這酒是金獅國王宮內的專業釀酒師釀造而成,不光珍貴美味,同樣也不是什麼人都能喝的, 味道光是聞上一聞就足以讓嗜酒之人安耐不住,史魯習慣于用酒來打開話茬,在他看來沒有人能抵抗酒精的魅力, 再陌生的人只要喝上一杯, 那關系必然會親近不少。
更何況有些話只有醉酒的狀態才更適合說。
「酒本就是用來喝的, 有什麼浪費?」史魯並不在意部下為了區區一桶酒就忿忿不平,越是貪婪的人就越是簡單, 而越是簡單的人就越容易掌控。
說到底會被酒精控制的人也不過如此,等階再高的人也會因為酒精而放下防備被人趁虛而入, 學會利用外物的人才是真正的強大。
食肉動物嗜酒如命,特別是像他們這樣的大型食肉動物, 史魯要做的就是通過喝酒的交情向那個烈豹國派來與雙方進行交涉的男人灌輸一些信息。
他需要的是對方對他有一定的信任,這份信任不需要特別多卻也不能太少,至少得確保對方會將他的話傳達到烈豹國,並且說服烈豹國與他進行合作才行。
只不過在那之前他的身上還是有著金獅國現任王的長兄的身份,說出的話在這層身份上無論如何都得打一個問號,為了增加可信度, 他自己也得做做樣子。
算好時間命令部下讓烈豹國的人來取酒的功夫史魯已經給自己灌了不少的酒,哪怕他再善于喝酒,這會兒在大量酒精的浸泡下大腦也不免有些昏沉。
待看到等的人到了,他便遣退了周圍的其他人。
「來、來陪我喝一杯……」他沖著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的男人招了招手,同時揚了揚酒杯。
已經醉了大半的史魯一見到眼熟的人便立刻招呼對方來陪自己喝酒,態度強硬不講理的樣子和平時斯文的模樣大相徑庭。
雖說為了弄清楚對方究竟打著什麼主意所以他還是順勢坐下了,可面對遞到他面前的酒,沈默言還是半分都沒有去踫上一踫的想法。
「不了。」沈默言推開已經放到他面前的酒,看著史魯臉上因為醉酒而泛起的紅,思索了一下後主動問道,「需要叫人來帶你回去嗎?」
對方很明顯是想要拉自己喝酒,無論是這個世界還是之前的世界,人們總喜歡喝酒談事的風格沈默言多少也已經明白了,他不能喝酒,但為了對方能繼續將話題開展下去,他還是不得不順勢找了個話頭。
沈默言自己清楚自己是個什麼體質,但眼前的史魯卻不知道。
原本腦袋有些發沉,這會兒听到他的拒絕,史魯反而清醒了一些,假如不是周圍美酒的香氣依然環繞,他幾乎是要懷疑這酒是不是出問題了。
他顯然不可能讓沈默言喊人把他帶回去,于是他立刻迷迷糊糊的道︰「不必!今天沒有工作……」
「……你喜歡喝什麼?我命人給你取。」醉酒的人無論說什麼都是正常的人,所以相比起以往的若即若離,此時顯得更為纏人也沒什麼奇怪。
一般人此時也就應下了,假如體質允許沈默言也是無所謂在這種情況下陪對方做個戲,可偏偏他一沾酒就廢了,反而會得不償失。
于是他直白的道︰「我不喝酒。」
拖著長長獅子尾巴的男人原本還有些迷糊,這會兒卻是整個一頓,帶著明顯驚訝的神色瞧著他看,或許是酒精多少還是有些影響,于是他幾乎是月兌口而出︰「你真是個怪人。」
竟然會有不喝酒的人?
史魯心里稱奇,但看似有些冒犯的話語在以往都是禮貌客氣的前提下卻顯得多了一份親近,有一種仿佛喝醉時才會顯露出的松懈感。
「既然你不喝酒,那就陪我聊一會吧。」
史魯吃準了沈默言不會拒絕,果不其然,在猶豫了片刻之後沈默言便嘆了口氣道︰「你想聊什麼?」
「聊什麼都行,比如你覺得這個國家如何?住得慣嗎?和烈豹國相比較怎麼樣?」史魯晃了晃手中的酒,「說實話我已經很久沒有見過這個國家像現在這樣太平了。」
他一下子提出的問題看似很多,但追根究底還是一個問題,省略掉接下來可能會有的一系列鋪墊,沈默言皺了皺眉略有些直白的問道︰「是因為你們的王嗎?」
雖說史魯遣散了周圍隨行的下屬有一部分原因是希望對方可以不用顧忌周圍有旁人,能夠更加放心的說出心中所想,但像這樣直截了當的將金獅國的王掛在嘴邊,也未免太大膽了一些。
「你還真敢說啊……」史魯看起來有些吃驚,喝了口酒後也不知道算是肯定了他的回答,還是想要避而不談,轉而說起了另一件事,「話說你的等階是四階?」
「嗯。」沈默言想他估計是指那天遇到異獸襲擊時的事,也就那天他在他面前使用了四階的氣。
在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後,這個平日里溫文爾雅的男人看上去有些沮喪︰「我還以為……你們這些高階的家伙不應該更加傲氣一點的嗎?」
見沈默言似乎沒有明白,他借著酒精繼續道︰「因為等階是怎麼也努力不出來的吧?就算再努力也比不上一些得天獨厚的家伙。」
史魯顯然對天賦論有著相當強烈的執念,在听他說了許多有關于「有天賦的人什麼都不做也能理所當然的變強,沒有天賦的人就算再努力也不過是陪襯」之類的話後,沈默言開口道︰「我記得金獅國的王是少有的五階強者?」
聞言史魯明顯的一滯︰「啊……是啊,秦劼是很少見的天才。」
不知是他演技太好還是真的對秦劼沒有惡感,哪怕是在酒精的作用下,他的面上除了有些惆悵之外也沒有任何的反感和惡意。
沈默言似乎有些猶豫,他沉默了一會兒道︰「可再有天賦……抱歉,我……」
意識到自己說的內容或許有些逾越,他及時止住了話頭,但史魯卻在這時拍了拍的他後背,借著酒意道︰「沒事!反正那家伙又不在,這里也沒有其他人,你就當替我說說那家伙的壞話。」
「雖然平時看不慣他的做派,但又不可否認他的實力確實強大,作為弟弟還真會讓人生氣。」他賭氣似的又喝下一杯。
不過沈默言發現史魯依舊沒有說出半分不利于王的話,甚至剛剛那些還有不少是在夸他的。
既然如此……
「我認為實力強也不代表能治理好國家。」沈默言似乎終究是沒有忍住道,「從金獅國一直以來的情況就可以看得出來,明明可以更強大卻因為一次次內斗而白白浪費了自己的兵力。」
這些被第三個人听到就會犯大罪的話沈默言說起來半點不含糊,因為他確信史魯不會將他的話定罪,而史魯確實沒有放在心上,他搖搖頭反駁道︰「但強大的實力才能抵御外界的侵入不是嗎?金獅國可是樹敵不少。」
「只要沒有敵人不就可以了嗎?」沈默言道,「和各國達成友好關系,結束緊張的關系對所有人都好,現在已經不是戰亂的時代了。」
史魯剛想說什麼,沈默言便接著道︰「就這點看來,我認為你更適合成為金獅國的統治者。」
他平靜的注視著面前喝醉了卻還保有理智的男人,認真的分析道︰「沒有戰爭的時代和平是大趨勢,減少傷亡是最基本的,和各國達成一致才能保證發展順利,以武力統治並不可取,也不長久。」
「王位更新換代的越快,民眾越是無法安穩度日,而比起殺戮更想要平靜生活的人多了起來,要是不解決這個問題,那麼王位被推翻也是遲早的事情。」湊巧金獅國又是一個武力至上的國家,坐在王位的便是最強,民眾想要推翻王位必然死傷無數,如此一來金獅國的情況會比現在更遭。
說完,沈默言看著明顯有些發愣的男人,道︰「你比現在的王更適合帶領金獅國。」
「我比他適合?」史魯沒有想到他會從沈默言的嘴里听到這麼一句,不由笑道,「你沒有見過秦劼,所以或許不清楚,他比你想的要強大的多……」
「我會在這里便是證明了他的無能不是嗎?」沈默言略顯冷淡的說著,「個人的強大並不代表就能成為合格的君王,況且你比他更了解金獅國的居民不是嗎?你花費了心力也很努力,那你又哪里不如他呢?」
沈默言的話句句落在了他的要害之處,仿佛直擊心靈,每一句都是他最想听卻從未有人對他說過的,稱得上口齒伶俐善于交際的史魯張了張嘴好一會都沒說出話來。
他說的對,他會在這里不就已經證明了秦劼的無能嗎?要不然金獅國又怎麼會需要接受外族的幫助,又怎麼會讓自己得到可乘之機呢?
說到底還是秦劼不如他。
五階強者又如何,還不是會敗在區區三階的自己的手下。
想到這里,史魯的心情稍微愉快了一些,想來氣氛似乎也燻染的差不多了,他便將正題擺了上來。
他先是露出了有些遲疑的神情,緊接著才緩緩道︰「有件事……或許由我來說不太適宜,但果然還是不能放著不管……」
「是什麼事?」沈默言問。
史魯垂下眼,輕聲道︰「金獅國有叛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