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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5章︰被捧殺的大隋

君臣六人用罷午膳,楊素等人告辭離開,楊集又被楊集扭住了,兩人就在千秋殿後方的禁苑散步消食,楊廣邊走邊笑著說道︰「我以為你又摞擔子不干呢,不曾想,你竟然攬下了豳州軍的整改之責,著實讓我感到意外。」

對于楊集、楊素等人一邊治京兵、一邊募集地方軍的做法,楊廣十分認同,關中這些軍隊姑且不說,是到了非治不可的地步,至于山東地區的兵,也能在同時訓練,確保兩不誤。

「我大隋是一個異常復雜的王朝,形勢比大秦還要復雜,而種結束了亂世的王朝也容易發生各種猝不及防的事件。我認為朝廷只有先把軍隊整飭了,確保軍隊的絕對忠誠,阿兄做什麼都將游刃有余。反之,則處處不順。」鋪墊一番,楊集接著又說道︰「我是皇族中的一員,豈能漠然以對?豈能對事關重大的軍改無動于衷?往私心上說,豳州軍乃是我阿耶一手組建,我豈能容許那些敗類糟蹋他的心血?豈能容許那些敗類踐踏那些立過功的將軍的尊嚴和生命?」

「快人快語!」楊廣撫掌輕笑,頓了頓,又說道︰「那你什麼過去?明天如何?」

「……」楊集無語了,豳州的軍營離雍州極近,完全可以朝出晚歸,但他昨天才回京城;他這還來不及休息呢,楊廣竟然就把他轟走了,也未免太過分了吧?

想了想,便說道︰「我答應樂平姐,幫她整頓公主府。」

「哦?」楊廣停下步子,回頭問道︰「阿姐府上怎麼了?」

楊集說道︰「阿姐昨晚找過我,讓我和她一起放貸,我就覺得意外了,她又不差錢,為何淪落到這等地步?細問之下,才知道她一直受到家中惡奴欺騙,一斗好米的價錢報到她這里時,竟然是四五十錢。」

此言一出,楊廣雙眼眯了眯,緊緊看著楊集。

雖然楊廣只言不出,可楊集知道此時的楊廣異常惱火,想想也對,自己的姐姐被一幫惡奴欺騙,竟然落到放貸的地步;當弟弟的,能不惱怒嗎?

「我問了阿姐一些事兒,她倒是察覺不出什麼。可我發現了很多問題,她府上那些總管、管事顯然是狼狽為奸了,他們利用職務之便,對內欺上瞞下、上下其手、中飽私囊,貪墨族上錢財;對外,打著阿姐的名頭四下招搖、欺男霸女。今天早晨,我問了問阿娘,她說阿姐家一些奴才,竟是比王公貴族都要大!」

楊集看了看神色冰冷的楊廣,繼續說道︰「所以我打算幫她徹底清洗一番!」

听到這里,楊廣忽然想到一事,說道︰「大興縣令數日前向宗正寺說過一事。」

沉吟半晌,又說道︰「說是阿姐家總管的兒子犯了事,他為了撈出他的兒子,拖了三十車財物去大興縣縣衙,準備上上下下打點,此後還用阿姐的名聲威脅了縣令屈突蓋一番。我以為錯在屈突蓋,公主府總管才是如此肆無忌憚。正要讓宗正寺去查,看來,不是啊!」

楊集冷聲道︰「從這即可看出,公主府那幫惡奴無法無天、蛇鼠一窩、國法難容、家法難容!」

楊廣聞言默然。

楊集又說道︰「阿兄,阿姐宅心仁厚、念及舊情、死要面子,無可厚非;只是這等惡僕不知乾坤有序、欲壑難填,長此以往,日後如何得了?咱們這些當弟弟的,總不能」

「管,怎能不管?但是……」楊廣頓了一頓,以一種看傻子的目光看著楊集,糾結了老半天,才想好措辭︰「我也是阿姐的弟弟,對于你的心情完全理解,對于你為阿姐出頭的想法,同樣感同身受。可我是皇帝,你覺得我去跟一幫惡奴計較,合適嗎?」

「這肯定不合適。太掉份了。」楊集想了想皇帝和一幫惡奴對峙的畫面,想想就覺得掉份、掉價。

「你明白就好!」楊廣緩緩點頭︰「同理,你是衛王、涼州牧、右衛上將軍……你覺得你去整治一幫惡奴,不掉份嗎?」

楊廣的意思很明顯,既然楊麗華出現了這等問題,派名官員去處理就好了,難道這名官員還敢不盡心盡力?而他,則可以將這時間省出來,去做其他事兒。同樣道理,楊集也只要說上一聲,宗正寺就會處理得井井有條,他這個衛王沒必要一步一步的去審問。

但是楊集卻說道︰「那我不覺得!我覺得阿姐家的惡奴欺主,我這個當弟弟的,就應該狠狠的收拾一通,該打的打、該殺的的殺,這樣才痛快、泄恨。」

「……」楊廣聞言,以一種無奈的目光看著楊集,這家伙大道理小道理都明白、都清楚,可是一旦涉及家人,就會變得十分護短、失去理智。從官面上說,這種行為很是不該、要不得;可他楊廣也是人,也有私心,也想袒護自己的親人,也很喜歡楊集這種「幫親不幫理」的愣勁,更不想去壓制他這種愣勁。

雖然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已經不需要其他的了,但內心深處,他對于這種來自親人的不講道理的關心,十分喜歡、十分期望、十分渴望。

然而世人對他只有尊敬、害怕,而無半點親切,即便是二子一女,亦不例外;唯獨嬸娘獨孤敏、蕭皇後和楊集,當他楊廣是個人,而不是高高在上的神;故而,楊廣對他們三人尤為重視、珍惜。而相對于比他還小卻是長輩的獨孤敏、深在宮中的蕭皇後,他和楊集共同的話題無疑更多一些。

楊集和樂平公主只是「泛泛之交」,如今尚且如此關心,換成了自己,豈不是更瘋狂?

因此楊廣一時半會之間,竟然無從反駁,也不怎麼想著去反駁,若是楊集都「一心為公」了,那他還有什麼可以交心的「朋友」?

過了半晌,楊廣目光柔和的望著楊集,溫聲道︰「金剛奴啊!你說得是沒錯,可你是衛王,這種小事就交給晚輩們去做好了!楊恭仁這個人沒得說,此事就交給他好了;你這個當族叔的,總不能砸他的飯碗吧?」

楊集想了想,便點頭道︰「也好!」

本來,他就想借機拉楊恭仁一把,既然楊廣都這麼說了,那他也沒有什麼好拒絕的。

「這就對了!」楊廣呵呵一笑,說道︰「你這個右衛上將軍,就該做上將軍應該做的事兒。」

楊集大感不妙,連忙說道︰「我這個上將軍是虛的,只負責領俸祿,實事做不得數。」

「虛也好,實也罷,還不是我說了算?」楊廣不懷好意的盯著楊集,楊集這個右衛上將軍是從右衛大將軍升上來的,可不管前後,他都沒有行使過這兩個職務。

說到底,這小子對權力、權柄並不熱衷,愣是把實職干成了虛職,若是換成其他人,哪怕到地方任職了,也仍舊讓自己的心月復之將打理軍隊。

可他不。

楊集明白楊廣又要折騰自己了,便說道︰「你這樣,還有沒有王法了?」

「我是皇帝,我就是王法!」楊廣哼了一聲,傲然的說道︰「皇帝就在你眼前,你還說什麼王法?」

這話一出來,楊集無話可說,

這句話若是抱成別人來說,那就是在裝逼作死,給自己的長輩找麻煩。但皇帝說他是王法,誰能去反駁?

「你贏了!」楊集灰眉土臉的說了一句。

「哈哈!」楊集憋屈的模樣,讓楊廣暢快大笑。

「阿姐是個要面子的人,不希望她府上之事淪為笑柄,若是換成他人,她樂意嗎?」

「無妨無妨,我會跟她講清楚的!」楊廣邊笑邊說道︰「況且,恭仁也不是外人,他來幫阿姐清理門戶,也沒什麼好丟人的,此事,你大可放心。接下來,你只管放心整頓豳州軍;家里,不必操心。」

兩人一邊談話一邊走,眼見前方出現一個亭子,楊廣示意入內談話。

待他們坐好,遠遠跟著的內侍、宮女連忙上前,將端著的茶點一一擺到亭中石桌。

楊廣揮了揮手,讓內侍、宮女退下,親自給倆人斟了茶,放下茶壺,問道︰「金剛奴,你覺得我大隋如今如何?」

「阿兄天天這般勞累,難道不知?」楊集反問了一句。

「這就是皇帝的悲哀之處!」楊廣端起茶盞,苦笑道︰「皇帝事情很多,哪怕我逐步放權了,可仍舊有如山的奏疏需要我一一處理,但是很多官員喜歡揣摩聖意不說,而且他們為了自己的仕途,奏疏上往往是報喜不報憂;而一些 須拍馬的官員,動不動就搞出一些‘祥瑞’。」

「我不信這個,也知道所謂的‘祥瑞’是人為,甚至還讓人暗中調查了制造‘祥瑞’,如果他們只會媚上,那我根本不會與他們客氣。可結果,你猜怎麼著?這些官員竟然都是能吏,雖然他們也有貪污的惡跡,但是這種官員頭腦靈活,也能做事,他們竟然比清官更能造福百姓。」

楊廣飲了一口茶,放下茶盞,接著說道︰「從律法上說,他們應該被革職查辦,可百姓卻覺得他們是做事實、做好事的好官。你說,我能怎麼辦?是依法懲治、換上不會作為的清官?還是順應百姓訴求?」

楊廣這話,還真是一個大問題。

貪官辦實事的能力,普遍比清官強,他們往往不是直接盤剝百姓,而是帶著百姓致富,然後從中牟利,百姓因為他,日子會過得好,但是他貪污卻又是事實。

而多數清官喜歡故作清高、憤世嫉俗,他們這也反對、那也反對,只會抓管道德建設,在任期間,一件實事都沒有做,最後他雖然留下了清名,可百姓們仍舊過著貧窮落後的日子。

涼州也有這種清官,他們成天穿著破舊官服、成天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上,板著臉綁架他人,灌輸他那種無限接近「無為」的思想。

若是以楊集的眼光來看,這種清官雖然很清廉,值得尊敬,可他們不能做實事、也沒有造福百姓的能力,壓根就不適合當官,御史台才是他們最好的歸宿。

「兩權相利取其重,兩權相害取其輕!」楊集引用了一句古語,又說道︰「至于他們貪污之事,可警示,若是再犯,嚴懲。而擅長挑刺、卻辦不來實事的清官,御史台、大理寺、刑部很需要。」

「嗯!你的說法,我記住了。」楊廣點了點頭,又說起了方才的話題︰「老實說,我當皇帝以後,對地方的了解,越來越少了。很多事情大臣們都心里明白,但我這個皇帝卻不知,至于被大臣蒙蔽之事層出不窮。」

「就目前而言,也只有你和斌籀、賢籀掌控下的涼州、兗州、青州說實話;至于智積……他實在是太謹慎、太見外了。」楊廣搖了搖頭,嘆息道︰「你有空勸勸他,讓他只管放手施為。若是這也不敢、那也不敢,又如何茂守一方。」

「性情如此,沒辦法。」楊集聞言苦笑。

楊集知道楊智積謹慎處事的態度,並不過他本人的原因,而是他父親楊整與楊堅關系不好、王太妃尉遲氏與獨孤皇後的關系也不好所致;而事實上,楊堅和獨孤皇後根本就不計較這些,更沒有算到楊智積的頭上;可楊智積貌似改不過來了,他行事之謹慎、小心,就連楊堅都心疼。如今換了一個皇帝,他非但沒有改過來,反而更加小心翼翼了。

怎麼說呢?

楊智積好像對「皇帝」有著本能、天然的抗拒和排斥。

對于楊智積這種「避禍」的手段,楊集並不認同、也不看好,畢竟楊廣是聰明過人的人,豈能不知楊智積的避禍的手段?搞不好的話,他非但沒有認同楊智積的避禍手段,反而覺得楊智積虛偽至極。

他楊集和楊綸、楊靜該怎樣就怎樣,活得十分真實、坦然,某種程度上說,比楊智積這個賢王更安全。

只因歷朝歷代的賢王名聲都好,可皇帝一旦對他產生懷疑之心,就會覺得這是在收買人心、積望。

就目前而言,楊廣如果想收拾他們「四大金頭」;楊智積這個最賢的賢王絕對是第一個倒霉。

楊集說過很多次了,可楊智積愣是不听,而且到了現在,他和楊集、楊綸、楊靜漸行漸遠,兄弟之間的關系、情誼也冷了。

「不說他了!」楊廣揉了揉腦門,言歸正傳的道︰「你跟我直說,大隋局勢如何?」

「大隋內部形勢大好;至于外部,事事順風順水,形勢再好不過了,我還能有什麼好說的?」楊集真是好奇了,大隋的歷史在他的影響之下,很多事情都出現了改變。就拿大運河來說,在歷史上是朝朝在用,但此運河卻是楊廣一大污點;如今改成了分段承包,加上高負責監工,根本就沒有出現什麼勞民傷財之事。

當然這些不是最重要的。

關鍵還是東突厥。因為他的原因,東突厥屢屢受挫,實力遠不如歷史上的東突厥,內部更是埋下了分裂的種種隱患,而啟民可汗的威望聲勢大不如前,若他死了,東突厥極有可能成為第二個西突厥。

在楊集看來,大隋現在的情況比史上好上無數倍,內部不用為了失去民心而煩憂,外部亦不用擔心東突厥大軍南下,寫下一筆濃重的雁門之恥。

當前局面,楊集都萬分滿意,楊廣作為土生土長的大隋人,還有什麼不知足的?

「不錯,形勢確實非常好。」楊廣重重的點了點頭︰「你如同是大隋的福星一般,自你出仕以後。一切都都變得異常順暢。很多事情順理成章的發生了,以至于許多事情來得措手不及。但事情太快、太突然、太順利,也不是什麼好事!」

楊集仔細一想,還真如此。

現在的大隋處于大yue進的勢態,如果把大隋王朝比成一個人,那就是被來自內外勢力的聯合捧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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