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長風把所有的手續都跑完了, 找上了平哥,給他遞了一根煙。
平哥煙癮大,點上火之後就叼在嘴里︰「什麼事兒?」這些日子, 賀長風把開叉車的技術教給了彪子, 就算他不在, 也不像原來那麼忙叨了。
平哥心里是真欣賞他, 想要放在身邊當左右手培養, 可是賀長風一心撲在干菜廠。在京城沒人幫忙, 想要跑這些手續是很難的,但他有跟政府部門打交道的經驗,再加上頭腦靈光還真的讓他辦成了。
那邊的攤子都給支起來了, 平哥心里也暗暗佩服。想要弄成這樣至少得準備個好幾萬塊錢。
有錢, 有能力, 的確很適合在京城這個圈子混,昨兒賀長風已經跟他正式的辭行了, 沒想到今兒又來了。
平哥知道他必定是有什麼事兒, 才會求上來的。心里想著要是舉手之勞能幫就幫上一把。
賀長風道︰「平哥, 我在郊區那邊拉了個攤子,還是做干菜廠的生意。您對我幫助很大, 帶我認識了耀哥,這個恩情我是不會忘記的,給您一成的紅利。」
這個耀哥可是零售市場的大頭目,賀長風產出來的干菜光給他就夠了。
平哥意外的看了賀長風一眼,叼著煙, 道︰「現在人不講恩情只講利益。我也沒幫上你什麼,無功不受祿。」
賀長風知道他是老油條了,此刻道︰「平哥, 我們那邊的蔬菜還沒種下去呢。你能不能幫我們聯系聯系農戶。」他是水果的大批發商,自古果蔬不分家,他這邊的人脈也有很多。
平哥听到他這麼直白的話反倒是放心,平哥舉起兩根手指道︰「兩成紅利,事情包在我身上。」他身上的江湖匪氣很重,但他到底是個生意人,手底下還有不少兄弟需要養呢,用一些沒用的資源,去換點錢對他來講穩賺不虧。
賀長風爽快的答應了,雖說他們是村里的產業,但進菜和銷路都被平哥掌握,在外地做生意都得拜碼頭。有平哥罩著路也好走一些。
平哥問他都要什麼菜,聯系相熟的鄉下合伙人。蔬菜這一塊他雖然不做但有人做,賣相都比他們零零散散收的要好一些。
平哥把聯系方式給了他,以後要貨自己打電話就行了。
可現在還有一個問題,他們村里的干菜廠,夏天曬干菜,冬天速凍蔬菜,仗著得天獨厚的位置,一年四季都能賣貨。
但京城這邊不同,他們冬天冷但還達不到速凍的效果,夏天還遙遙無期呢,听聞這邊夏天十分短暫,干菜廠不能像他們那樣純依賴于氣候條件。
賀長風參加了兩場在京城舉辦的科技大會。
跟他以前參加省大會的時候時候很像,但這次是全國的科技展,能來參加的都是各省很有實力的國營廠,他就想找有沒有做烘干果蔬技術的。
他一連逛了三天,每一個展位都去了。功夫不負有心人,還真的讓他詢問到這個設備。一般是做出口海產品的烘干技術的。他們的設備對果蔬也有非常好的效果,堪比自然風。而且還有烘烤的功能。模擬了陽光照射自然晾曬的過程,只是這樣一台儀器就要八千八。賀長風定了三台產品!
這個展位的負責人有訂單了,說回去了就立刻發貨,他們負責運輸安裝,還有使用培訓。這個機器保修五年。
賀長風把這筆錢花了就不剩什麼了。等機器到位之後第一次調試,所有人都很緊張,不知道用設備烘烤風干的干菜跟傳統晾曬的工藝有啥不同。
設備人員跟他們一起等著。風干四個小時蔬菜就變成蔬菜干了。
拿出來之後,這發現用這種方式弄出來的東西品相更好。黃瓜條還是翠綠翠綠的一點不發黃,泡水之後迅速就能膨脹起來,原本的清香味也很充足。
而且這個不光可以做干菜,還可以烘干水果和肉脯,只是時間火候溫度都不一樣。這個就需要他們慢慢的研究了。
設備技術員一直在這邊呆了十天,把他們全員培訓會了如何使用,如果出現一些故障,如何簡單的維修。
科技的力量還是強大的。這個可比傳統的日曬要方便多了。
有平哥給的那些蔬菜電話。很快,他們這邊就運了一車的貨物。
都是從隔壁蔬菜大省運送來的,他們都看的嘆為觀止,他們的黃瓜全都頂花帶刺新鮮的不得了,而且個個都很直,蘿卜也長得十分勻稱,連大小和重量都差不錯。他們清洗了一遍之後,就開始切片和切條。
滿屋都是新鮮蔬菜的清香味。
現在成品用透明包裝袋在京城就不夠看了,賀長風去過百貨大樓,才知道這邊不光東西豐富,包裝也精致。
他得再次給外包裝升級一波,找了個廠子開模,做了一批方方正正的的透明盒子,里面裝干菜,剩下的是小盒子還可以裝一些其他的東西。
出了兩種包裝,一種就是精品透明盒子,還有一種實惠裝。
賀長風最近一直忙活這事兒都累瘦了。
但效果也很顯著,機器可以一天二十四小時不停歇。
很快就把小庫房給堆滿了,他們透明包裝盒的能看見里面的干菜,周圍封口處也貼了不干膠,不過新做的不干膠是黑金色的,一點也不土氣很上檔次。
做出來之後,賀長風給平哥送了不少。上次他們都愛吃,這次給他們多帶一點。
平哥沒想到他們在這麼短的時間下都可以出貨了。做了一下,這次他們果蔬選的好,吃起來一點不遜于之前,瞧著賣相更好。
平哥不由得贊嘆了一句︰「好快啊……」
賀長風道︰「投了不少錢進去,早點出貨早點踏實。」
平哥道︰「不錯,這些都給你耀哥送過去吧,他前兩天還跟我念叨你家的干菜呢。」東西好有回頭客但是卻沒貨供應,這對耀哥來講那就是看得見的錢卻賺不到,可太難受了。
賀長風道︰「這次就給送。」
平哥道︰「快去吧。」
賀長風租了個貨車,一趟裝了五千斤的干菜,給他送完貨,之前還堆的老高的倉庫,一下子被清了出來。
賀長風去找了耀哥。耀哥看見他立刻從攤位里走了出來,帶著他去了個能說話的地方。周圍攤位的老板都在偷看,雖說是在一個批發市場內但也互相有競爭。他與眾不同的地方就在于貨源,但這個是保密的。
耀哥在批發市場里也算是私人買賣做的挺大的,平日里不用他出面。
都好奇不知道賀長風是什麼人,能讓耀哥這麼重視他。
耀哥道︰「我听平哥說你干了個干菜廠子,東西有多少。」
「這次出了五千斤。」上次才九十斤,這次翻了幾十倍。
耀哥在這附近可是有兩層樓的大倉庫,對他來講好賣的東西囤多少都可以。道︰「都有啥,還是那個價格麼?」
賀長風道︰「老包裝還是兩塊錢一斤,但新包裝的三塊錢一斤。
耀哥不知道啥包裝這麼貴,過去一看眼楮都亮了。京城里有錢的人多。他們就喜歡買這些看起來上檔次的東西,這要是擺上百貨大樓這個價還下不來呢。
賀長風道︰「還有定制的包裝袋,剛好可以放六組透明盒。」這個還是在省大會得到的靈感呢,他們那會兒都要買一些特產回去。有人講究實惠,也有人講究面子。他做的兩種包裝剛好滿足這兩種人的需要。
耀哥不由得對賀長風刮目相看,小小的年紀觀察的還挺仔細。道︰「成,東西我都要了。去點貨吧,半個月之後來我這一趟,看看我需不需要補貨。」眼看到一月份又快過年了。到時候送禮肯定少不了。
五千斤對別人來講很多,但是他手里還有幾個人是專門來他這批貨的人,一瓜分就更沒多少,還有上次送過一回的飯店。每次過來這取調料都要來問一回,說他們大廚上次做了黃瓜干小炒肉,賣上了價,回頭客也愛吃。本想做成招牌菜,沒想到卻做成了時令菜。
正列架勢等著要多囤呢,他這次肯定得多進一點。滿足這些客人們的需求。
賀長風有四千斤是普通包裝,一千斤做的是高檔包裝,耀哥直接叫人把東西拉到庫房核對一下數目。叫他媳婦把錢給了賀長風。
十塊錢一百張一捆。一共十一捆。
還欠著岳父十萬塊錢呢。只要廠子支起來,就不愁賺錢了。
賀長風銀行開了一張存折,留了一千塊錢周轉。剩下的一萬存進了銀行。
回到京郊,賀長海中午瞧著他拉了一車貨出去的,這會兒瞧他兩手空空,有些喜色︰「貨都賣了?」
「嗯。」賀長風道︰「待會兒去村口的肉鋪割點肉,咱們吃點好的。」
這些從老家出來的都是年輕人,听到吃肉都高興。
賀長風去房間里取了肉票買了五斤肉,提著回來,夏冬媳婦道︰「長風,這肉咋吃?」
「您看著安排把。」
夏冬媳婦道︰「要不今兒白菜豬肉餡兒的包子吧。」她瞧著這肉肥瘦相間,包餡兒肯定香……
「行。」賀長風道︰「我幫你剁。」無論是揉面還是剁餡兒都是力氣活兒。
夏冬媳婦道︰「不用,我自己來就行,你在這里我反倒是施展不開。」
賀長風道︰「那行。我回屋了,要是有啥事兒,你叫我一聲。」
夏冬媳婦道︰「好。」
賀長風今兒忙了一天也有些累了。靠在床上閉眼休息一會兒,可是躺在炕上困意就襲來。他閉著眼楮。沒一會兒就感覺到一股中藥香混合著體香,意外的好聞。
賀長風眼皮都沒睜開,就把人拉在懷里,睜開了眼楮一看來的人果然是白秋。
賀長風道︰「你們放學了?」這些日子他都在忙廠子的事兒,不方便回去。索性就在這邊住下了。但過慣了摟媳婦的日子,冷不丁旁邊沒個人晚上還有點失眠。
他估計白秋也是這麼想的。此刻白秋靠在他的懷里道︰「放學了。」白秋這幾日每天都要看書,練字,再加上學了一門以前從來沒接觸過的中醫,現在每天都很忙。好不容易明天後天放學,學校里的老師們沒排到門診,他們也可以休息一天,又跟父親磨了一會兒,得了他的同意才過來找賀長風。
他跟長風在一起可真不容易,此刻感受到他身上傳來安心的氣息,才道︰「長風哥,累不累?」
賀長風親了親白秋小巧的耳朵,道︰「本來很累,可是你來,就不累了。」眼楮深情的看著自家小知青,瞧著他那漂亮的臉蛋,怎麼都看不夠似得。
白秋被他熟悉的氣息弄的呼吸有些紊亂,道︰「我想你了。」
白秋性子靦腆,尋常賀長風怎麼逗他,他都不肯說出口。
小別勝新婚。
賀長風看著自家小知青,心里柔軟一片。道︰「我也想你了。」他嗓子有些低啞︰「陪我躺一會。」
白秋嗯了一聲,直接枕在他的胳膊上。時不時的側著臉看賀長風。瞧著他這幾天又黑了點,一看就很辛苦。這里的一切都是賀長風組建起來的草台班子。一切都是賀長風負責,他的壓力也很大。他今年也才二十多歲。白秋有的時候也蠻心疼他的︰「注意身體,別太累。」
賀長風道︰「知道了。」拉著白秋的手,模到了他手指上那個老銀的戒指。用他長滿老繭的手指摩挲著。
白秋瞧見了,耳朵有些發紅,這個戒指從他帶上的時候就沒摘下來過。
賀長風道︰「今兒賣了一批貨,賣了一萬塊錢。」
白秋眼楮一下子就亮了,這生意才拉起來就賣了一萬塊錢。真心實意道︰「長風哥,你可真厲害。」
賀長風被心上人這麼夸獎,男子漢的虛榮心一下子被填滿。
此刻到底沒忍住,抱著白秋親了一口。
賀長風摟著自家小知青,時不時低頭親一親,哪怕只是踫到白秋的額頭,也覺得很歡喜。
……
賀長風尋思那五千斤,至少夠半個月到一個月了。沒想到才短短五天,耀哥就開車過來了。道︰「兄弟,你們這還有多少干菜,都給我裝走。」他五千斤根本沒夠賣。
眼看著貨物不多了,他直接過來了。
賀長風帶他來看了廠子,又去了庫房湊了湊,一共兩千斤。虧得這些日子機器一直沒停。才又攢了這麼一些。
耀哥道︰「那我都裝走了……」隨後對賀長風道︰「你裝一部電話,聯系你也方便。」
在京城哪怕是郊區也布線了,想要裝電話很容易,交錢就行。賀長風花了錢安裝了一個。他目前只有耀哥這麼一個客戶,但耀哥的手段厲害,才短短幾天的時間。他們家的干菜就被運送到附近各個的菜市場和飯店。
他這包裝不錯賣的很好。
他們賣的最好的就是蘿卜干和黃瓜條,干菜廠也是以這兩樣為主。其余的酌情弄一些做搭配。
自從裝了電話之後,耀哥隔三差五就要打個電話要貨,有他這麼個大主顧,這邊忙的不得了。
賀長海他們都是從村里出來的,現在每天干的活兒太多。賀長風也不想把人累壞了,就去村里招點人。一天干四個小時,一個月給三十塊錢,這在京城錢不算多但好在方便,一些留在村里的女人干這活兒也不耽誤他們照顧家庭。有了幾個女人的幫忙,他們輕快了一些。
賀長風前些日子從平哥哪兒買了兩百斤的富士隻果,又買了一百斤的皇冠梨。
這些水果糖分大,烘干了也好吃。
賀長風是調試機器弄的,白秋很喜歡。
隻果干烘的半干,撕開中間還有一絲絲的果肉。烘了幾個小時還上鍋蒸了。酸甜的果脯里面是紅色的隻果肉。梨子是純甜的吃起來軟韌,自家做的竟比外頭買的果脯還好吃呢。
烘干水果是要縮水很多的,合算一下成本很高,賣也不劃算,還不如自己吃。
做這一次給每個人分了兩斤當零嘴,其余的都留起來給自家小知青吃了。
白秋的小書包里就有一個透明盒子,早上抓了一把梨子干一把隻果干,白秋喜歡一邊看書一邊吃。
自習課上,二師兄瞧他半天了。
二師兄咕咚咽了下口水,明知故問道︰「小白,你吃啥呢。」
白秋這次回過神來。掏出手絹擦了擦手,道︰「隻果干,你要嘗嘗麼。」
二師兄平常就嘴饞,見他吃的這麼開心,也過來嘗了嘗,道︰「這個好吃在哪兒買的,我也買點。」這年代不光食物單一零食也單一。
隻果干里頭的果肉蒸過之後再風干,果肉都是紅色的,像一包蜜似得。酸酸甜甜吃了一塊還想吃第二塊。
白秋道︰「這個買不到,你就吃吧。」隨後還拿著透明的盒子遞給了大師兄。大師兄嘗過之後也很喜歡。
白秋听著他們夸賀長風做的果干很好吃,比夸他還高興呢。
……
白秋晚上放學回了家,就瞧著他爸跟他大伯在說話呢。
「大伯。」白秋過去打著招呼。
他大伯一臉嚴肅,點了點頭,隨後對白孟舉道︰「听說你又認了一個干兒子。」
白秋本來都要走了,可是听見他突然提到賀長風,鬼使神差的停下了腳步。
白孟舉道︰「嗯。」長風每次看見他的時候都會帶一些酒菜。陪著他吃飯說說話,雖不是親生的,勝似親生的。
大伯皺起了眉頭,道︰「胡鬧,我們這樣的人家,多少人不懷好意想攀附。小華說你認個干兒子我還不相信呢。他給你灌了什麼迷魂湯。讓你家小白跟個鄉下泥腿子稱兄道弟,怪讓人笑話的。」
白秋這人從小就護短,一听見他這麼說賀長風就來了氣,道︰「大伯,你這話說的不對,我怎麼不知道我們是什麼人家。當初在鄉下的時候要不是他照顧,我們都未必能活著回來。要真有那等小人,說些個不三不四的話,也未必能到的了我們跟前。一笤帚就給他趕走了。」
白家規矩很大。白秋是小輩不能頂撞大伯。白大伯臉上有些怒氣,此刻對白孟舉道︰「你兒子啥意思?這冷嘲熱諷的說誰呢。你平日里就是這麼管教兒子的。」
白秋最討厭就是別人拿著長輩的身份欺負人了。一听見這話剛想沖過去。就听白孟舉道︰「小孩子不懂事兒,你別跟他一般見識。我也不小了,做什麼事情自己心里也知道。賀長風那孩子很好。我很喜歡他。」
白大伯先是被白秋搶白了一頓,又在三弟這里踫了個軟釘子,什麼風度都不見了,道︰「哦,我倒要看看他連個正式單位都沒有,能有什麼出息。」
白孟舉沒回答他,反倒是道︰「大哥,我就納悶了,你也沒見過他怎麼對他的偏見這麼深,該不會是白華說的吧?不是我說,他一個大小伙子,不去努力學習將來考個大學,反倒是去長輩面前搬弄是非,不是君子所為啊……現在趁著孩子小,好好管教說不定還能板回來。」
白大伯一听他這話,就覺得極扎心。今年他兒子可沒考上,反倒是白秋考上了好大學,真是風水輪流轉,接連踫壁,他哼了一聲轉身離開了。
白孟舉回頭,就看著白秋氣的臉頰鼓鼓的。
白孟舉道︰「好了,別氣了……」
白秋道︰「他真的太討厭了。」明明都是新中國了,還端著老派清貴的架子,瞧不起這個瞧不起那個的。拉過去下放的不該是他爸,應該是他大伯。
白孟舉道︰「估計他再不會來了。」
白秋道︰「不來正好。」
白孟舉看著白秋道︰「你呀,平時還算冷靜,一旦對上長風的事兒就莽撞了起來。」
白秋耳朵有些發熱,瞧著他爸揶揄的樣子,道︰「我不是向著他,我是向著正義。」說完自己也不太相信,有點尷尬︰「我……我回去練字了。」說完匆匆的進了書房。
白孟舉看著白秋離開的背影,寵溺的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