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前劉工給白秋寄了五本代數書到了, 學習小組如獲至寶。一晃又是一個月,村里徹底沒有了農活,每天就是兩節課, 上午八點到十點是想教育課,下午一點到三點全體村民上掃盲課, 掃盲班的老師就是兩個女知青, 講課細致。
白秋要更忙一些,除了村干部開會之外,他還要去知青學習小組去背書做題。
日子倒也充實。陳星河的題庫這幾天也到了,學習氣氛上來之後, 大家每天都爭著搶著抄寫, 就是知青所有些冷,寫幾行字就要對著鋼筆尖哈氣,不然就不出墨。
白秋住在村長家, 他們那燒炕, 外頭冷但是屋里暖和, 可在知青所這邊,外頭冷屋里更冷, 唯一取暖的方式就是一人抱個暖水袋。
白秋道︰「現在才十二月份,至少還得冷到三月份呢。往後一天比一天冷可咋整?」男孩子皮糙肉厚還好一些, 女知青們受不了,前天陳璐肚子疼暈倒了,大伙兒想送去衛生所。最後跟她關系好的聞一天悄悄把白秋拉到一邊,紅著臉說是女孩子的生理期。
這農村土炕也不燒, 睡在上面直反寒氣,幾乎知青所里的女同志全都有痛經這個毛病,只是陳璐更嚴重一些。
白秋打听過了, 以前知青所也都是這樣熬過去的。
在場的這些知青,白天也不管男的女的,都在一個屋里學習,人多還能暖和點。白秋這麼一問,大伙兒也不知道怎麼辦?
白秋道︰「我听老鄉說,今年是個大冷冬,要不就買煤吧。我打听過了。附近的礦山二十塊錢一個票,一共兩千斤,做飯燒炕就夠用一冬天了,但是從那邊雇車回來一趟十塊錢!」白秋道︰「咱們就從大伙兒的錢里出吧。」
白秋的賬目弄的明白,之前又發了一次生活費,現在存他手里還有三百塊呢。
知青所的人在這大冷寒天里生活,大部分人手都凍了,听到白秋這麼一說,道︰「成,今年買煤!」
「我同意。」
「早就應該買,以後做飯的事兒也不用愁了。」
所有人都同意買煤,白秋心里一松,越發覺得村長讓他按月給發生活補助這事兒英明。錢沒發下去,能集中干點大事兒,這要是發上去,再從他們手里收繳可就難了。
就像白秋第一批給發了十七塊多,足夠他們做一身棉衣棉褲了。但就一半人做了,還有一半人舍不得錢,就穿了幾層單片的衣裳哆里哆嗦的凍著。
白秋道︰「來幾個男的,一塊去買煤。」一來一回就得大半天,裝車卸車啥的都得需要人。
「我去。」陳通說完又帶上了一個叫李劍鋒的男知青,倆人個子高也壯實能干活,黃曉看了看,尋思了一下也舉手了,被圈在村里好幾個月就想出去透透風。
于是他們仨跟著白秋去村長那邊請假。
賀建國一听說他們要買煤,道︰「那正好,待會兒跟著咱村里幾個人一塊去。你們也能互相照應下。」頓了頓又道︰「白秋,這回你就別去了,村里還有別的事兒要你去做呢。」
白秋道︰「行。」
隨後把準備好的四十塊錢給了陳通。這幾個人中,陳通還算穩重。白秋道︰「你看著點買,盡量多買一些。」東北這冬天可太冷了,不買煤根本不行。
陳通點頭道︰「成。」
隨後跟著村里的人一塊拼車去。
白秋送他們出去,留在了村委會這邊。不大會兒村委會陸陸續續來了不少人,賀長風,王麻子,馮守義他們都來了,就連蘭桂英這種婦女主任都過來了,一副要有大事發生的樣子。
賀建國道︰「今兒,把大家都聚集在這邊是有個最重要的事兒要宣布。上面的糧食分下來了。待會兒就開始分吧。」
他這話音一落,村委會里所有的人都高興了,今年分糧比去年足足晚了一個月,好多人家里的糧食吃完了就只能花錢買了,一毛七分五的糧食花的實在是肉疼,終于要分了。
這可是個大活兒,分糧的,分各種糧票的和分錢同時進行,賀建國瞧著比去年還多,肯定能過個肥年。
這事兒全得組織村干部來干這個。賀建國道︰「這是村里的大事誰也不能整差了,上頭撥下來都是可丁可卯的。在這的都是村里的干部,誰也別徇私,我這個人脾氣硬,別的村怎麼分我不管,在咱們村誰要是偷模少給,叫我知道了,老子第一個往上頭舉報。」
賀建國說完還環顧了一圈。
甭管是真情還是假意,被他這麼敲打過之後,村里的干部,都道︰「咱可不干那缺德事兒。」
「最難的時候都沒干過,何況現在。」
「就是,要是讓鄉親們知道戳咱脊梁骨啊。」
賀建國隨後話頭一轉,道︰「那行,你們兩兩一組,今天之內必須全給發放下去。」隨後看著白秋道︰「小白你辛苦一點,你跟賀長風一組先把錢發了,然後再給每個人發多少錢記上。咱這些土老帽里,就你寫字好,發糧的也歸你記錄!」
賀建國現在挺信任他的,有他接手事情干的肯定都錯不了。
白秋點了點頭說沒問題。
很快賀建國就把村里的公分總本拿出來,讓他們各自去炒了,放糧票的用看公分,就按人頭分。馬上要過年了,上頭肉票給的也足,一個人二斤的。連家里的小女圭女圭都有肉票分。一直到過年肯定夠買肉了。
白秋過來抄了總公分本。賀建國去了村里大喇叭,通知全體村民說下午的掃盲學習取消,挨家挨戶來村委會等著過來分糧食,這消息一出所有人可坐不住了。
有抱著孩子的,有帶著面袋子,先過去分糧票,然後去分糧。村里有三種糧,有粗糧苞米面,有白面,還有大米。
大多數人都是全要苞米面,再少換點白面,眼瞅要過元旦了,元旦之後又是小年又是春節的,咋還不得吃幾頓餃子。至于最好吃的東北大米換的人反而少,他們這的大米燜飯香味足,都是莊稼漢大伙兒本來就能吃,那得吃多少去。不給換,沒的吃!
這時候看出男人多的好處了。勞動力多的人,公分賺的多。分糧的時候好幾大袋子苞米面。扛在肩膀上,大伙兒看著他們就跟炫富似得。
他們村里是又分糧又分錢。今年年景好上頭又得了先進。細糧肉票啥的都比往年多。除了糧食,分錢能分三四十呢,最少的也能分個七八塊錢。
白秋跟賀長風配合默契,白秋在那邊打算盤,賀長風給錢。
村里人也露出了笑容,排隊的時候也不嫌無聊,相熟的互相聊天,道︰「今年真不白干啊……」
「可不咋地。剛才老李婆子光粗糧分了八袋,細糧還分了二十五斤呢。那能吃得了嗎?」
「咱跟人家可比不了,他家五個兒子呢,兒媳婦也是好勞動力,再加上老兩口,一共多少人呢。不過我听她三兒媳婦說了,誰家要是缺糧了可以去他家換,反正比供銷社便宜。」
「今年糧食大豐收,肯定夠吃一段日子!」
「分完糧,咱就貓冬了吧。」
「往年是,但今年又上個思想教育課,真不知道上到啥時候。我捉模著,今天割兩斤肉給家里頭改善改善生活。都多長時間沒嘗到肉味了,別說孩子,大人都饞得慌。」
「要我說在,就去供銷社賣肉的地方早早排隊,買二斤大肥肉點葷油下來,省著點也夠吃一段時間了。」本來是倆剛結婚的小媳婦在說著,左右大伙兒都排隊呢,也沒啥事兒,後面的人听見了,也忍不住搭話嘮︰「可買不著肥肉。」
旁邊人道︰「誰說不是呢,供銷社賣肉的早早的就把肥的留下來了,咱去就只能買瘦的了。」
在村里的大伙兒吃不著啥葷腥,做菜又不舍得放油,在他們眼中瘦肉柴還塞牙,大肥肉才是又香又美味的東西,吃完嘴唇都泛油花。
「咱村小偉是不是在縣里肉聯廠?」
「那也不熟啊,咋好意思找他……」
大伙兒說著話也不覺得沒意思。村委會這邊屋里燒的熱熱乎乎的,熟悉的不熟悉的湊在一塊都能嘮,沒一會兒就輪到他們了。
村里胖嬸兒瞧著白秋,挺精神一個小伙,打算盤也利落,真是怎麼看怎麼俊俏。
就听白秋道︰「一共是三十塊八分五。」白秋說著。
賀長風在旁邊掏出三張十塊錢大團結,然後又數出九分錢,基本上要趕上幾厘的,都往上撩撩。
這樣村里人也高興,就跟佔了大便宜似得。胖嬸兒道︰「白秋啊,你將來想找個啥樣的媳婦。我看看我這手里有沒有合適的姑娘,給你介紹介紹。」上了歲數的人都愛拉媒,以前村里人看不上白秋覺得不能干活兒。
可是現在瞧著白秋當個隊長寫寫算算,在知青隊一句話就好使。再說這一手利落的算盤,村里找不出比他還強的。
雖然陳星河也是英俊瀟灑的,但村里人壓根不敢想,一瞅那就不是能在村里呆著的人。其實白秋也不是,但是大伙兒喜歡他,就想留下他成為陳家灣的女婿!
白秋嘴甜會哄人,村里人就沒有不喜歡他的,尤其是蘭桂英,她四個兒子個個優秀,可是經常掛在嘴邊夸的就是白秋了,要是不知道的還以為白秋才是他的親兒子呢。
白秋一愣,隨後臉有些發熱,低下了,過了一會兒又抬起來道︰「我……還沒想過。」
旁邊的賀長風也看著白秋,臉色有些發暗。這嬸子終于知道怨不得人人都喜歡逗白秋了。他實在是太好玩了,一逗就不好意思。村里的女的少,男的多,大小伙子都怕打光棍,到了歲數就托人求著給介紹相親,白秋倒是跟別人不一樣。
胖嬸兒道︰「哎呦,你這個年紀也該找了……」
賀長風在旁邊道︰「他娶不起媳婦。」
這一句話弄的胖嬸兒啞口無言,賀長風真是說到點子上了,白秋就算再好他也是個小知青。還沒房子,還沒錢,胖神兒就瞧著白秋好,忘記考慮他的問題了。
結婚可不是小事情,十分的熱心變成了兩分。
又怕白秋氣餒,道︰「也有那不看條件的。」說完笑了一聲往旁邊一撤,讓下一個過來了。白秋瞧著就像個小插曲似得,沒一會兒就恢復了。
但是白秋敏銳的察覺到賀長風的情緒不像剛干的時候那麼好了。
等全部的錢都發放完畢,白秋也抄寫好名冊,用胳膊肘輕輕的踫了一下賀長風︰「怎麼了?」
賀長風看了一眼白秋,從未想過白秋結婚之後會什麼樣。只要一想就開始煩躁。此刻瞧著自家小知青歪著腦袋看過來,眉眼中帶著好奇,他道︰「沒事兒。」他雖然鬧心,但這話他也說不出口,總不能說他不要讓白秋找對象吧。
自家小知青太招風了也不好,瞧著知青所里好幾個姑娘總來找他。也不知道他喜歡哪一個。
賀長風心里氣悶,要他說找個對象有什麼好的?多了個管著的人,一點都不自由。
白秋有些納悶,他明明看上去就很煩躁,為啥說沒事兒,白秋道︰「到底怎麼了?」
賀長風心里越發的憋悶,揉了揉他的頭發,心情這才好了一點,道︰「走,咱們出去幫忙稱糧食。」
白秋的頭發原本好好的,被他給揉亂了,用手指輕輕的梳理了一下頭發。
剛要起身,就听見一陣騷亂,人群里道︰「他們怎麼來了。」
「還有臉出來?」
「就是。」
來的人就是左爸和左媽,自從左盈盈的事兒一出之後,大家就對他們家沒啥好感。咋能把孩子教育成那樣呢,見面沒少冷嘲熱諷的。左盈盈這事兒真是沒輕連累家里,她姐姐左芬芬都定親了,結果因為這事兒男方不干了,把過彩禮的那六十塊錢也給要回來了。現在村里根本沒人搭理他們。
他們這也不常出來,時間長了還這覺得村子里沒了這號人呢。看見她的時候又都想起來了。心里一下子又膈應上了。
左媽跟左爸家里都快揭不開鍋了過來分糧。因為之前扣過公分,再加上他們干活的時候也喜歡偷奸耍滑,本來就不多,一扣就更少了。合算下來,只夠領八斤苞米面的。
左媽一听,就道︰「是不是整錯了。」雖說她家出過事兒,但今年是個豐收年啊,下次分糧的時候是三月份,正常都吃不了,好多人已經打算把多的賣掉。
憑啥他們家連一個月都不夠吃啊。
分糧的人是王麻子,沒好氣的說︰「你看看你家這點公分,就夠分七斤九兩的。給到八斤都是照顧你。」
周圍的人都等著分糧呢,偏到她這卡殼了,道︰「哎,你不願意就出去啊……後面還等著分呢。」
「就是,你們做啥事兒了不知道嗎?」
這倆人平日在村里就低著頭,可是這會兒瞧著糧食這麼少,一下子崩潰了,坐在地上大喊道︰「哎呦,全村的人都擠兌我們啊,這日子活不下去了。嗚嗚嗚……」說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了起來。
左爸在旁邊非但不勸解反而還添油加醋,道︰「你們都是好人,就我們是壞的……干脆,你們把我們都勒死了吧,反正沒糧我們也過不去這個冬。我一個也忘不了你們。」說著竟用怨毒的眼楮環視了一圈。
那樣子分明是再說,都是大伙兒逼死了他們一家。
本來分糧是個高高興興的事兒。尤其是後面排隊呢。瞧著前面相熟的幾戶人家這一個比一個分的多,正在這邊盼望著呢。結果糧食還沒分到,就听他們又賭咒又發誓的。
有幾個氣性大的直接開始罵了起來︰「咋地,是我讓你們平常偷奸耍滑的。本來村里就吃大鍋飯,你懶,勤快的人就活該多干活兒啊?得虧村里是公分制度,要不我們還憋屈呢。」
「就是,你們在這邊耍什麼,我們可不欠了你們的。」
「村長就是心軟,要我說,當初出了事兒就把你們一家都給趕走就好了。沒今天這麼多ど蛾子。」
屋里吵架的聲音一聲比一聲高,外頭村長也不分糧了進屋道︰「這都是秉公辦事,你們要是不服,就去上頭反映去。我行得正坐的直。」
這下徐嬸子沖到前面,道︰「老左家的,你咋好意思呢,當初你姑娘丟了,主任跟我們去縣里找人。咱村長騎車好幾個小時去縣城,還差點因為你們丟了先進。你到底有沒有心,現在還怪上大伙兒了,你想咋地。」
兩個人哪里抵得了這麼多張嘴,被憋的都說不出話來。只是呼吸急促,道︰「八斤糧食讓我們雜活?啊……六十年代餓肚子的時候我們挺過來了,現在年景好的時候餓死。」
白秋皺起眉頭,他們這就有點道德綁架了。就想鬧一鬧多分點糧。這風氣要是打開,以後豈不是只有鬧的人才能得到好處。
所有人看著他們,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八斤糧的確不夠吃。就在這種時刻白秋道︰「分的糧不夠,你們可以買啊。」
他的聲音不大,但是所有人正在思考的時候,他一開口每個人都听見了。
左媽道︰「哪里有錢啊……我們這一家是熬不過冬天了!」說完也不顧形象開始嚎啕大哭。
白秋道︰「左盈盈不是說,你有二十塊錢嗎?」
他當時也在警察局,可听見了……
左媽一僵,道︰「啥玩意,別瞎說話。」她這聲呵斥帶著點惶恐的樣子。大伙兒敏銳的發現里頭有貓膩,連忙催促著白秋講。
白秋臉上有些猶豫。
左媽道︰「根本沒這個錢,你可別瞎說。」倒像欲蓋彌彰似得。
見她這麼緊張兮兮的樣子,哪兒還有不明白的。必定是白秋知道些什麼。
那錢說不定是真的呢,這下徐嬸子道︰「既然有錢,那不買糧還等著從大伙兒口袋里舀,我們可不答應。」
「就是,這不就是佔便宜沒夠麼?」
「哎,我倒想知道做左盈盈為啥說他媽有錢。」
話既然嘮到這里了,在場的人一想也就明白了︰「估計是她想讓你給她使錢弄出來。」這事兒也不是啥新鮮事兒。
可瞧著左盈盈還是被抓走了,仔細一想便覺得這事兒還真是,左家把錢看的重,根本沒舍得拿錢啊。
雖說村里人攢點錢不容易,但是比起一家的名聲和姑娘的前途,一般人肯定會拿的,她倒是舍命不舍財。現在眼瞅著家沒糧了,還不願意拿錢出來買,在場的人嘲諷道︰「真不知道要那麼多錢干什麼。」
左媽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賀建國道︰「你們分完就趕緊的,別在這擋著,好多人還沒分呢。」
說完,左媽站起身嗚嗚哭著走了。左爸在後面領了八斤糧隨後也回家了。
大伙兒領糧食之余,又把左盈盈那事兒說出來給大伙听,還有人問白秋,那天到底咋回事兒。
白秋說忘了……
大伙兒瞧著他,就知道他沒說實話。剛剛還想起來了呢,這會兒哪能忘記,還是給左家留面子。多好的孩子,在外頭根本沒說過左盈盈,听說左盈盈還在警局里往白秋身上潑髒水,真是一樣米養百樣人啊。
很快左家大鬧村委會這消息傳遍了,嚇的薛三林一家都沒敢去領,叫家里的長輩過來領的,怕大伙兒啐他。
分完糧,賀建國用村委會的大喇叭給各家喊話︰「從明天開始休息三天,大伙兒糧食和錢都發下去了。剛才好多人跟我說想進城買點東西。可以去但必須結伴走。走之前來我這說一下,都早點回家,不許在外頭逗留,留在村里的老少爺們,不能打牌……」
白秋在屋里听著,真覺得這陳家灣幸虧有這麼個村長。真是一心為大家。
就怕有錢了之後把錢霍霍沒了。
給村里人分完糧,就給知青所的人分了,一人三十斤糧。一共六百斤。
白秋叫來留守在家的知青把糧食都給運回知青所。
剛進去就瞧著屋子里飄著一股濃郁的巧克力味兒,進屋每個人都端著一個杯子放在手里,這香味就是從杯子里飄出來的。
白天的時候男知青好女知青喜歡在一個屋里呆著,聞一天道︰「組長,你喝不喝?可甜了。」
白秋道︰「哪里弄的?」
陳星河道︰「我家給郵來的高樂高。」別人都是舀兩勺沖在杯子里喝,他不是,倒了半罐去了暖瓶了。燒開的熱水直接沏,沖開之後每個人再從暖瓶里倒出來。
在場的知青都是頭一次喝,香甜又順滑,尤其是在寒冷的冬天,喝上一杯,只覺得渾身都要暖和一些。
他沖完了,自己反倒是不喝給別人倒。
白秋找了知青所一個干淨的碗,倒了小半碗嘗了嘗,的確很香甜。
陳星河見他喝了,眼楮一亮道︰「你要是喜歡的話,我那還有半瓶。你帶回去想喝的時候沖。」
「不了,謝謝你。」白秋說這話的時候很真誠。這年頭缺衣少食的,大伙兒東西都少,所以格外計較,還是第一次踫見這麼大方的人。白秋以前觀察過,發現他還真的是對錢上挺無所謂的那種。
白秋在知青所里,等著他們買煤的人回來。道︰「咱們先把小棚子給清出來。」省著沒地方卸。
幾個男的很快出來了,陳星河倒是不怎麼干活兒,但他素日里大方,知青所的男男女女們吃人家嘴軟,拿去人手軟,這會兒也沒人挑剔他。
小棚子里很大,就是里面對方了亂七八糟的陳年舊物太多。稍微一動彈,就能掀起一米高的灰。幾個人出來的時候,從頭發絲到鞋就跟剛下過井似得。
剛好這邊收拾完了,就听見外頭轟隆隆汽車開過的聲音。
白秋他們出來一看就看見駕駛艙那幾個知青了。
「煤來了,快男同志們拿著鍬。」白秋指揮著。也不知道這是不是天天跟在賀長風身邊,現在他的氣質比之前更干練了。
車子穩穩的停到了知青所門口。他們都在車上開始卸到院子外頭。車著急要回去,沒時間等他一趟一趟的往院子里弄。
男生卸了貨,車開走了。
陳通跟白秋道︰「今兒可撿到便宜了。」他語氣別提多興奮了。
白秋問話的時候,周圍的知青也圍了過來。道︰「咱們到那要是正常買票是二十,但是前面有一個單位燒鍋爐的來取,一下子要了五噸,要的多礦山那邊給了十三的價格。咱們緊隨其後,也佔了便宜跟著一個價都是十三,就是車不管啦多少都十塊。
好多當地的老百姓撿煤球賣,一分錢一斤,我尋思著咱們收點。反正一車也不加價,就收了六百五十斤,咱就算二十塊錢多買了六百多斤的煤!」真是佔了便宜了,隨後把剩下十塊錢給了白秋道︰「我們花了五毛錢,去的時候拼車再加上到哪一人吃了一碗面條。」
白秋道︰「你們走了之後,村里還分了糧呢。」
這仨人一听也很高興。
男生們把媒都收進小棚子里,這次他們還很不賴,煤塊很整,有的踫見大塊的還得砸開再用。
讓女孩子們先進去燒炕,把兩個屋弄的熱熱乎乎的,一直等到干到八點,天徹底黑了。他們做的蘿卜條湯再加上窩窩頭,招呼白秋吃飯白秋道︰「你們吃,我回去了。」知青所這邊的糧食不多。
白秋回去的路上,正好踫見打著手電筒出來的賀長風,瞧著來的那個方向就是找他的。
白秋看見他,道︰「這麼冷的天,你怎麼出來了。」
賀長風道︰「看你怎麼還不回家。」言語之中竟還有些埋怨。
「今天所里事情多。」又是分糧又是買煤的。
白秋也冷的縮起了脖子,拉著賀長風的胳膊道︰「快走,別說話。」東北的冬天太冷了,好像一張嘴就能喝到西北風似得,凍得人鼻梁子都疼。
就這賀長風還穿著個薄的棉襖,明明是普通的衣裳,但他長得英俊硬生生穿出了帥氣的樣子。白秋卻顧不上,怎麼暖和怎麼穿,白秋跟這些土生土長的東北人在抗寒這點上真是不能比。
倆人回了家,賀小三跟賀小四已經睡下了。白秋進屋洗了把臉,想去廚房看看有沒有什麼吃的。賀長風跟他一塊去的。打開鍋蓋里頭有飯有菜。今兒分糧,難得蒸了一回米飯。放在大鐵鍋里,隔了好幾個小時還有點溫乎氣兒呢。
白秋吃了一口飯還是冷,早早的回了屋,回到炕上把被子蓋的嚴嚴實實的,這才活過來了,沒一會兒賀長風把把衣裳月兌了,靠著他也上來了。賀長風身上熱,他一進來被窩里像增加了一個熱源似得。白秋情不自禁的靠近了一些,但他手腳像冰一樣,大冷的天也不好意思往別人身上貼。
賀長風一把給白秋摟在懷里,道︰「你怎麼那麼涼。」說完用整個身體給他取暖。
白秋熱熱的懷里給抱住,渾身的只覺一點點的在恢復。道︰「村子里人說,身體涼就是沒人疼。」
賀長風的聲音從白秋頭頂傳來︰「胡說,你怎麼會沒有人疼。我媽都快把你排成咱家老三了。以後你別姓白了,改姓賀吧。」
「不要。」白秋說著。
賀長風松開了他一點,低頭對視他︰「你還不願意?」
「嗯。」白秋說著。
賀長風松開手,頭頂還亮著昏黃的小燈,道︰「那我撓你癢癢了。」
白秋驚訝的看了他︰「你幼不幼稚?」
賀長風被他這句幼稚給刺激到了,直接撓他。
白秋一個勁兒的在被窩里躲︰「哈哈哈,別鬧了……」被窩里好不容易攢的熱乎氣全被放出去了。
賀長風平日里跟個穩重人似得,就在白秋面前不一樣。
……
被窩里很暖,雖然已經听到外頭有悉悉索索說話的聲音。但是還是沒有動力從被窩里鑽出來。外頭實在是太冷了。
白秋睜開眼楮,發現他整個人都環抱著賀長風。東北的熱炕就是這樣,頭半夜很熱,但是後半夜就漸漸的涼了。白秋怕冷自動的靠近溫暖的地方,結果早上起來就看見賀長風打趣的眼神。
「你也太粘人了。」他嘴角上揚起了個弧度。言語中還有幾分得意。
白秋有些臉熱,松開了手。道︰「你什麼時候醒的?」
「五點。」
白秋看了一眼外頭,現在外頭至少都是七點了。那他豈不是被自己在床上纏了兩個小時。白秋一想到,心就砰砰的開始跳。
賀長風道︰「可不是……」
白秋起床,拿著牙缸和毛巾要去院子里刷牙洗臉,結果剛出來,就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才一個晚上,枝頭房檐都有了一層白色的棉襖,天上還在不斷的飄輕雪。赫然妝點成了一個白雪世界,真的很美。
賀長風出來看到,道︰「下雪了,吃大鵝。」
身後賀小三跟賀小四在正在院子里跑來跑去。小孩子就喜歡在院子里把每一處白雪,都踩上鞋印。踩雪上咯吱咯吱的,本來玩的正開心,听見賀長風這話,頓時喊了起來︰「吃炖大鵝。」
村里下了雪之後散養的雞鴨鵝就找不到吃的。只能干吃糧食,還不長肉。基本上都會在節前殺掉。反正東北的室外就是天然大冰櫃,肉在外頭凍上一天就結實了,放到過年都不會壞。
就在這個時候賀建國跟蘭桂英從外頭回來,果然一家人心有靈犀,就看著蘭桂英提著一個褪了毛的大鵝,看起來有個七斤多的樣子。
賀建國本來這一臉愁容。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跟媳婦吵架了呢,但他看見白秋的時候,眼楮一亮道︰「白秋啊,有個事兒進屋說吧。」
白秋哦了一聲,跟著回了屋。
賀長風走在後面,問他媽啥事兒。蘭桂英都不知道。
瞧著白秋跟賀建國進了屋,賀長風也跟著進去了。
賀建國要說的也不是啥秘密的事兒,道︰「咱村里養了一頭豬。都一年多了,才六十斤。」這豬是村里的年豬,就等著過年殺了給大家分肉呢,結果干喂也不肥。
賀建國道︰「養豬那人說是因為村里的泔水不夠,豬沒的吃,餓出來的。我今天去大牛村,他們村的情況跟咱們差不多,但人家那有個會養豬的知青把他們村的豬養到兩百斤。」
可給他震撼了,村里養豬過年可以分豬肉,或者直接賣給肉聯廠,現在冬天分了糧,豬肉價從過去的一毛二分多一斤,漲到一毛五了,多出來一百多斤那得多少錢?
賀建國道︰「人家能干,咱們沒道理干不了。你從知青里選出一個豬倌。以後村里的農活不用他干了。」這對知青們來說可是好消息,畢竟那樣高強度的農活沒有幾個能堅持的。
白秋道︰「可是我們也不會干啊。」他也沒听說過誰家是養豬的,都是城里的孩子。甭說養豬了,活豬都沒見過。
賀建國道︰「這個我都替你們想好了,村里給你們開介紹信,你們去縣圖書館找書去,書中自有大肥豬。去吧,把豬養胖!」
白秋眼楮一亮,能去縣圖書館借書,這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