敘舊結束的時候, 已經是深夜近十點了。
五條悟帶來的甜食只剩下包裝,點的食物也被幾個人解決干淨。中原中也謹記來的路上五條悟的要求,和同學告別之後一個人騎走了機車。
五條悟反悔未果, 委屈巴巴站在霓虹燈的亮光下,目送他遠去,背影寂寥。
「金槍魚。」狗卷棘開口, 大概是想安慰他, 眼楮里的幸災樂禍卻暴露了本質。
五條悟︰……
這里距離他的住處不算很遠,但中原中也回去至少也要花十五分鐘在路上,一時半會兒到不了, 他也就不著急走。
而且,暫時……想吹會風。
他回過頭,剛好對上禪院真希看過來的視線,眨了眨眼,「?」
禪院真希推了下眼鏡,對這種事情, 女孩子似乎的確會更加敏銳一點,盡管她沒什麼女子力。
熊貓的角度看不到, 但是狗卷棘就坐在她另一邊,大概也沒看出什麼不對勁。
「中也今年十六歲吧?」之前五條悟的那個眼神,現在回想起來, 她都有種汗毛起立的感覺。
禪院真希也才十六七歲,這十多年里經歷也很單調, 不清楚五條悟看中原中也時究竟用的是什麼眼神, 但總之不會是老師看學生。
她直覺是那種,咒術師的直覺一向是很準的。
五條悟‘哦’了一聲,也不知道有沒有明白她的意思。
中也是故意的。
他一開始是這麼認為的, 不然怎麼解釋一個人舌忝手指都這麼色氣,但是在那次之後,五條悟不知出于什麼心理一直有注意著坐在他對面的中原中也,越看喉嚨越干,嘴里的女乃油也沒了滋味。
所以後來就並不是那麼確定了。
但是如果中也不是故意的,那就是他自己的問題。
五條悟抬頭去看黑漆漆的夜空,街邊的霓虹燈剛好變換顏色,橙光染上他視野的邊際,腦海中又出現了橘發青年的身影。
少年模樣的人低眉垂眸,淡粉的唇瓣分開。
——
白乃油沾在嘴角,他在青年抬手的瞬間握住對方縴細的手腕,少年模樣的人抬眸望向他,燈光下明亮的鈷藍像是一片海,他像是被引誘了一樣,探出手指落到中原中也唇邊。
嘴角的女乃油到了他手指上,被五條悟含到嘴里。
好甜。
被他攥住手腕的人挑了下眉,「既然舍不得,剛才還給我那麼大一口?」
五條悟垂下眼睫,目光落在他一張一合的唇上,「確實有點後悔了哦。」
再多一點的話,對方嘴角的甜女乃油就不會只有一點了。
眉宇飛揚的青年毫無所覺,甚至因為五條悟的吃癟笑容更甚,他張開嘴,給對方展示干干淨淨的口腔,「晚了,我已經咽下去了。」
「是麼……」五條悟也笑了,「可是我覺得應該還能補救一下。」
「喂,起來了。」
在他的嘴唇踫到目標之前,熟悉的聲音像是從遠方來,把他的意識從深海撈出。
五條悟睜開眼,中原中也站在床邊抱臂看他。
「不是你昨晚說要學車?」
五條悟那雙世無第二的眼楮沒有焦距,漸漸又浮上幾分深思,他盯著中原中也平直的嘴角,慢吞吞說,「中也……我不想當你的老師了。」
「您怎麼會這麼想呢,五條老師?」中原中也扯了下嘴角,居高臨下看他,眼里是一下就能分辨出來的虛假驚訝,「教導我知識的恩情我一直記掛于心哦。」
五條悟︰……
結果他第一次從中原中也口中听到‘五條老師’這樣的稱呼,心里不僅沒有絲毫愉快,反而特別想回到昨天一拳打死那個會說話的自己。
「……嘛,仔細一想中也和我的年齡也差不多,做老師什麼的確實不太好誒。」
「這個和年齡沒有關系,還是五條老師的福我才明白的,在咒術方面你懂得比起我來說太多,我還有很多的東西要向老師學習呢。」
五條悟滿心郁悶。
他拿不準中原中也到底是什麼意思,那雙眼楮里只有偽裝的情緒和藏在下面的戲謔,找不到他想要的那種。
他和他的距離一伸手就能踫到,自己大可伸手抓住中原中也的手腕拽下,想必現在的青年沒有防備,他很輕易可以得手,在對方反應過來之前把人困在身下,壓住那雙踢人很痛的腿,縴細的手腕他可以一只手控制住按到上面。
雖然沒有女乃油,而且對方顯然剛刷過牙——他聞到了淡淡的薄荷味,五條悟其實不太喜歡,但是如果是中原中也的話,他可以接受。
然後接著做完夢里沒做完的事。
不過如果做完之後的結果是中原中也揍他一頓,然後再也見不到人的話,那還是算了。
中原中也大致把他的想法猜得差不多,在嘴角快要控制不住上揚之前,他草草留下一句‘趕緊起來’就離開了臥室。
昨晚的確是他心血來潮,故意那麼干的,但是得到這種結果卻是意外,沒想到昨天還信誓旦旦非要做他老師的五條悟轉換這麼快,那麼簡單的撩撥就動心了?
或許五條悟原本就已經……只是缺少一個契機而已。
但老師可不是他想做就做想不做就不做的。
而且他對‘五條悟’之前這麼簡單就如願有些不爽,不過的確也是時間緊張。這次時間充裕,而且主動權在他手里,總要讓那家伙多煩心兩天。
不然豈不是對不起以前五條悟的各種作死?
臥室里的五條悟已經坐了起來,白發亂糟糟的,他低頭看了一眼,沒去管自己精神的下半身,伸臂把桌上的手機拿了過來。
伊地知?那家伙看起來就不像會追人的樣子。
七海?他自己都沒對象呢。
校長?雖然有對象,但是已經離婚的失敗經驗沒什麼可參考性。
硝子?這家伙听說之後只會大笑吧。
他把聯系人翻了個遍,發現上面的人不是母胎單身就是現在單身,寥寥的幾個例外里除了家族聯姻竟然沒有一份像樣的愛情。
咒術師,竟然全是一群單身狗。
太不行了,果然還是他自己來。
五條悟懷著沉重的心情離開了聯系人頁面,在論壇注冊了賬號之後立刻發帖。
【[問]怎麼把學生追到手】
第一個回復很快就有了。
【喂,警察叔叔嗎,這里有個變態】
五條悟︰……
從小到大,生有六眼的五條悟說一聲天之驕子也不為過,不然也沒辦法養成那麼一副脾氣。
向來是想干什麼干什麼,他長到二十八歲,吃的虧、經歷的事也不算少,但這種事一般當天就解決,能讓他在意成這樣的,除了那群老橘子也就只有中原中也。
當然,二者的在意並不是同一種,前者是貶義。
五條悟一向覺得愛是最扭曲的詛咒,現在卻又覺得愛是最甜的詛咒,他一個大甜黨,沒辦法抵住誘惑也很正常。
那問題來了,中原中也對他到底是怎麼看的?
他一時確定不了,于是把事藏在心底,按耐住自己蠢蠢欲動心思,暫時觀察一下。
五條悟非常新奇,他此時對‘愛’這種事抱有無限的耐心,看中原中也的時候只覺得對方沒有一處不可愛的地方,細細品味著自己內心產生的每一點情感。
而這份耐心建立在一個大基礎上,那就是中原中也沒有喜歡上別人。
中也當然不能喜歡別人,再不會有別人能比他更喜歡中也。
看了一會論壇,五條悟就扔開了手機,打算先出去和中原中也約會。
嘛,嚴格來說是學習開車。但是既然只有他們兩個人,那說是約會也沒什麼問題。
伊地知也終于得以見到了中原中也。
他畢竟是個成年人,又提前知道人沒死,因此反應也不是很激動。
他到的時候門外沒人,走近之後就發現門是虛掩著的,于是推開門,里面的五條悟正在給中原中也扎辮子。
白頭發的上司看也沒看他一眼,專心致志梳著半長的橘發,倒是听到聲響的中原中也側臉看過來,給了一個微笑,接著就被五條悟拉著頭發把臉別了回去。
中原中也不咸不淡道,「手不用可以捐給需要的人。」
「散掉了。」五條悟松開手,發絲落在青年瘦削的肩頭,他本身就俯著身,距離中原中也很近,此時又低了低頭,鼻尖蹭到中原中也耳側,「都怪中也啦,扎頭發的時候不可以亂動。」
中原中也不耐地擰起眉,伸手抵著五條悟的臉推開,後者便順勢捉住他的手,眉眼彎彎,「中也的手好小哦。」
中原中也︰「今天忘記吃藥了?」
五條悟回答,「沒有生病啦,就是突然發現我還是很喜歡中也的。」
「是麼。」中原中也不知道信了幾分,說,「如果你正常點,我也挺喜歡你的。」
五條悟頗為激動︰「那我和中也就是兩情相悅啦!」
「在這之前先去進修一下你的國文水平怎麼樣?」
伊地知眼鏡落到了鼻梁骨下面,眼楮大睜——
不,這,怎麼說距離也太近了一點吧。
是他想的那個意思嗎?但是不管他怎麼找借口,也沒辦法解釋五條悟干嘛跟人靠的這麼近,明明是個看似沒有距離感實則是個難以接近的家伙。
他想說什麼,但又不知道說什麼,最後變成了一句話。
中也君,離那個家伙遠一點!
他說的喜歡和你說的那種顯然不是一樣的啊!
伊地知此時看五條悟的眼神就像在看有害垃圾一樣,但在後者看過來的時候,還是反射性低眉順目,不想觸上司霉頭。
五條悟笑了一下,又回過頭去,重新梳起中原中也的頭發,目光在他形狀優美的後頸上停留片刻,「這次不要再隨便亂動了呀……」
中原中也似無所覺,「那你動作快點。」
「嗨嗨~」
伊地知的車被兩人征用了,五條悟放了他半天假,然後把車鑰匙丟給了中原中也。
他們準備先由中原中也開車載他去昨夜挑選出來適合學車的地方。
伊地知站在車邊,欲言又止,止言又欲,但是直到遠去的車留下尾氣,也還是沒說出一句話。
何況從來只有五條悟管教他的份,他又哪里來的膽子去跟上司指手畫腳。
所以他掏出手機,點開了夜蛾正道的聯系方式。
「校長……」
你快管管他吧。
別把人家好好一孩子禍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