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正是櫻花盛放最熱烈的時間。
年少的學生們坐在櫻花樹下,頭頂是碧朗晴空。
尚帶有一絲涼意的風拂過此間,欲墜不墜的花瓣便徹底落了下來。
盡管五條悟在開學時曾說過‘在中也面前,就連老師體術方面也要自愧不如哦’這種話,但在那種情況下怎麼看都只是開玩笑的,和自己同級的中原中也,再如何天賦異稟也不至于讓咒術界最強都自愧弗如。
所以——
禪院真希還在想著希望中也不要受傷,恰巧一片花瓣飄到眼前,她下意識閉了下眼楮,再睜開時,同畫面一起傳輸給大腦的還有□□踫撞的沉悶聲響。?!
明明上個瞬間還看到中原中也站在與五條悟相距較遠的位置,此刻五條悟未動,赭發少年已經逼近了他身前!
好快的速度,比之前與自己對練時快了不知道多少倍。
禪院真希無意識地緊抿住唇,之前的所以想法都被她忘得干淨,眼楮一眨不眨,已經被眼前充滿張力的激烈戰斗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學校的制服已經在上周發給了他們,黑色的統一服裝,中原中也的那身卻不知為何腰線要比尋常尺碼的細很多。
他將手臂立在臉側防住五條悟橫踢來的腿擊,脊背如捕食的獵豹般弓起,反擊時勁瘦的腰月復彎折,隱約窺見一線瑩白,裁剪得當的布料下力量的美展露無遺。
他的一行一動間沒有花哨的漂亮動作,只是單調的攻擊、防守,斬釘截鐵,一點不拖泥帶水。分明是最簡單不過的招式,放在這個少年身上卻有了不一樣的韻味。
櫻花為勁風揚動,被吸引了一般在他身側飛旋,鈷藍的雙眼如兩點寒芒,又如海中明月,唇角的笑容越發狂放恣意。
他的血液在久違地沸騰。四年的安逸沒有磨鈍他的鋒芒,只是將渴望深埋,等待再次破土而出時,變得更加洶涌無法抑止。
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在訴求著——
勢均力敵的對手,酣暢淋灕的戰斗!
五條悟卻越發的苦了臉。
不使用咒力的話,他自身的□□強度也好、力道也好,最多堪堪與中原中也持平——話說明明十多歲的孩子骨骼還在發育階段吧?這種硬度真的是真實存在的嗎?
而戰斗經驗方面,他的經驗更多的是面對咒靈的情況,又哪里比得上尸山血海走過來的戰斗專家中原中也,技巧就更不必說了。
因此這架他打的很吃力。總覺得這樣下去就會在其它學生面前丟人了。
這可不行,身為老師的尊嚴還是要好好維護的。
他的動作忽然微妙的頓了一下,中原中也縱然很快反應過來,拳頭的力道卻沒能完全收住,剛好不偏不倚打中了五條悟的側臉。
同時白發青年長臂一伸將身前的少年熊抱在懷里,也因此重心不穩,帶著人一起仰倒摔到了地面上。
「嘶……」倒下的時候被中原中也的發頂磕到了下巴。
他白到透明的臉側皮膚充血,很快就腫了起來,下巴也紅了一片,看上去傷勢很嚴重的樣子。
因為很少受傷,皮膚比女孩子還要精巧得多的原因,五條悟其實很容易在身體上留下痕跡,而又因為他白,那點不協調的地方就很難令人不在意。
他身上其實有被中原中也的攻擊擦中很多地方,不過都被蓋在黑色的布料下面,所以看不到而已。
「中也!」
「中也!」
「金槍魚!」
三個聲音響起,五條悟嘴角不爽的撇了下,「難道就沒有一個人關心老師嗎?老師很傷心誒!」
胸口處傳來中原中也咬牙的聲音︰「你又突然發什麼瘋?」
戰斗的時候拼著性命不要故意給對手送破綻,他那一下如果打實了,絕對夠五條悟空中轉體三周半完美撞斷後邊欄桿的,這不是發瘋是什麼。
五條悟又笑起來,只是笑容因為臉上的疼痛稍顯扭曲,他將後腦枕在地上,白發散落沾了灰塵也無所謂,「至少在學生們面前,給老師留點面子呀。」
「沒事吧?」
學生們來到兩人身邊,視線明顯的在五條悟臉上停駐了一會。
「沒事。」中原中也以手撐地,想要起身的時候卻被環著自己的手臂阻攔,「……放手。」
「不——要。」
第一個音節上翹,被他拖了老長,結束時卻干脆利落的收了聲,活像一個賴在商場里不管怎麼勸都要留在這里買糖的小鬼。
「臉很痛誒。」
那抱著他也沒有治療的作用啊。
中原中也著實無法理解他神奇的腦回路,只能重重‘嘖’了一聲,「不放開就給我做好再挨一拳的準備。」
最後還是放開了。
中原中也極度不爽的站起來,一回頭就看到了表情微妙的同學們。
「?」
禪院真希︰「沒什麼,只是覺得中也和眼、五條老師的關系很好啊……」
「鮭魚。」
中原中也眉尾高高挑起,眼神滿是對她會產生這個想法的不敢置信,斬釘截鐵的否定還未出口,上半身被五條悟突然落下的胳膊和半個身體的重量壓的彎下去一點,接著听到了成年人厚顏無恥的回答。
「沒錯沒錯,中也和我的關系超親密的哦,畢竟是我的不得意弟子嘛。」
「不得意弟子?」這是什麼鬼形容?
「因為中也之前說不想——」
中原中也反手一把捏住他的臉,「閉嘴。」
當然因為無下限術式的原因沒有踫到,不過對方很配合的沒有再說下去,他便松開了手。
果然關系很好啊。
二人一熊貓的心中同時感慨道。
然後兩人想起之前熊貓給他們講的關于中原中也和五條悟的事。
「中也在接觸咒術界之前,是青藤中學的一個學生來著,五條老師年初去青藤中學祓除詛咒遇到中也,然後很快中也就從青藤退學,來了高專。」熊貓說,「我听說中也偏差值有78,是那種超厲害的學生哦!」
「偏差值78……日本所有的高中都可以隨便選了吧?雖說咒術高專是咒術界的心髒,但是在外面看來只是一所職業院校……那個眼罩笨蛋到底是怎麼把人騙回來的啊?」禪院真希感到震驚。
「不知道啊,但是中也真的很厲害,不只是學業上,在咒術方面也是天才,從剛接觸詛咒到現在已經是一級咒術師了!」
「一級?!」
「蛋黃醬!」狗卷棘眼楮睜大了一點。
「听說的時候我也是這個反應,但是那可是讓五條老師、最強咒術師都特別關照的人,想到這里就不覺得震驚了……」
熊貓撓了撓臉,突然話鋒一轉,表情逐漸興奮,「而且而且啊,五條老師之前經常有讓中也替他去祓除詛咒,然後有一次遇到了特級詛咒師和咒靈,五條老師就再也沒有讓中也替他出過任務了。雖然看起來很不靠譜的樣子,其實他很關心中也哦!」
「我還偶然有在學校里見過五條老師推著坐在輪椅上的中也散步!」
禪院真希眼角抽了抽,不能理解他興奮的點,「所以……?」
「不覺得兩個人相處起來非常……非常……就很那個嗎?」
那天早晨他偶然向窗外瞥了一眼,剛好看到了路過的那兩個人。二十七歲的成年人低頭微笑說著什麼,輪椅上的少年微抿下唇,安靜地听著,清晨的陽光撲落下來。
這一幕看上去就像一對平凡的兄弟出門散步,沒有詛咒,也不會有不知何時就會經歷自己或他人死去的未來。
溫暖而平淡。
‘咻’地戳中了熊貓的心,大抵就像平庸的人渴望刺激一樣,經常活在戰斗與顛簸中的存在也都向往著和平而無聊的日常。
熊貓的表情變得充滿向往,用一種飄渺的語氣說道︰「啊啊,真希望他們可以一直這樣下去啊……」
禪院真希︰「……」
狗卷棘︰「……」
所以到底是很哪個?
兩人不約而同默默遠離了陷入幻想的熊貓。
「莫名感覺好惡心。」她吐槽。
「鰹魚干。」
熊貓大受打擊︰「誒?怎麼這樣!」
但現在看起來的話……
似乎又有點明白熊貓的感覺了。
那兩個人的相處,真的有讓人微笑的力量。
「喂,你那個……」中原中也指了下自己的側臉,示意,「去找人治療一下吧。」
「嘛,我也想,但是硝子昨天出差啦。」五條悟手虛虛捂在傷處,無奈的聳了下肩,「沒關系的,也不是很疼,大概會在工作的時候被嘲笑幾句吧。」
中原中也眉心微蹙,「你不是最強的嗎?」
誰有這個膽子去嘲諷他啊?
「正因為是最強,難得受傷了才會更令人在意吧。」五條悟漫不經心的視線隔著眼罩落在三位新生身上,成功讓他們欲言又止,「‘原來最強也不是那麼強嘛,名不符實啊’、‘被學生輕易的打敗了真挫’之類的。」
「是這樣嗎……」中原中也眼中流露出切實的擔憂之色。
這種屁話也就只能騙一下初入咒術界的人,真有稍微知道點五條悟的誰不知道他糟糕的品性啊!在高層會議上一人怒懟全場,罵那群家伙是些發霉的老橘子,上頭也只無能狂怒,還是讓這個囂張的家伙大搖大擺出了門。
再說工作上和他接觸最多的輔助監督伊地知,後者對他可謂是積怨頗深,被他的任性行徑深深困擾,卻也敢怒不敢言,一口一個五條先生言听必從。
這樣的家伙,誰會想不開了去嘲笑他啊。
中也,千萬別被這人騙到!
興許是他們的腦電波成功傳達給了中原中也,赭發少年眼神一厲,「不對,有人敢嘲諷你的話絕對會被你揍啊。他們不至于對你那副糟糕的性格一無所知吧?」
「啊。」五條悟吐了吐舌頭,「所以說是‘大概’啦,偶爾也會有這樣無知無畏的家伙湊上來充當調味劑的。」
于是三位新生有幸目睹了咒術界最強被他的學生追著到處跑的歡樂場景。
——
——
「……悟。」夜蛾正道示意他的側臉,眉頭深深皺了起來。
之前的支援任務面對的只是區區一級而已,五條悟臉上卻出現了傷口,莫非是遇到了出乎意料的情況?
能夠傷到五條悟的存在,說實話自從五條悟高中三年級將無下限術式自動化之後就再沒有見過。而如今究竟是——
「啊這個,一不小心忘記了。」五條悟模了模,感受到了輕微的刺痛,恍然之後,便用反轉術式眨眼治好了臉上的傷。
「是怎麼回事?」
「唔……是‘不得意弟子’的條件啦。」
听到這種答案,夜蛾正道竟然不知道應該先關注‘不得意弟子’還是先關注‘條件’。之後在他的追問下,五條悟終于將前因後果交代清楚,他震驚了。
「……你將體術訓練全權交給了中原中也?!」
開什麼國際玩笑,讓學生去教導學生,那還要老師做什麼用?
「誒,有什麼問題嘛,反正中也很厲害的,結果絕對會讓你大吃一驚哦。」
「你……」
公認的最強咒術師抄兜站在那里,因為要去開會的緣故,眼罩拉下掛到了脖子那里,臉上還是平日不著調的笑,眼神卻極為篤定。夜蛾正道頓了下,即將出口的話換了內容。
「那就把你的工資劃給他一半吧。」
反正是無用的老師,那一半工資就當是看在多年交情的份上了。
五條悟眼楮微睜,「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