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湛在晚宴現場得知四少爺回來了之後, 就有些不安。
他這個四弟向來討人厭,尤其喜歡捉弄紀輕舟。
從前對方每次從學校回家的時候,李湛會都刻意帶著紀輕舟躲出去, 要麼住到他們家在郊區的房子里, 或者干脆出去住酒店。
李湛倒是不怕他, 只是不想讓紀輕舟——為對方而產生任何的不愉快。
那個討厭鬼實在是太能招人煩了, 不讓他煩到的唯一方法就是離他遠遠地。
可是這一次,對方回來的——些突然, 李湛根本沒來得及做好準備。
最麻煩的是, 今晚紀輕舟自己在家。
一想到紀輕舟要獨自應付那個討厭鬼, 李湛就有些不安。
「再開快一點!」李湛坐在車上不住催促司機。
他方才那個電話明明是打給紀輕舟的, 可接電話的卻是他那個四弟。
這就說明,對方進了紀輕舟的房間,還拿走了紀輕舟的——機……
「三少爺,您也不必太著急,四少爺做事情還是有分寸的。」管家出言安慰道。
李湛目光一凜, 扭頭看向窗外的夜色, 冷聲道︰「他最好有點分寸, 否則……」
李湛後面的話沒有說出來,——車內卻仿佛——為他那未盡之語染上了一層寒意。司機不由加快了速度, 生怕這三少爺被惹急了遷怒到自己。
車子一路疾馳到了李家,待車一停穩李湛便打開車門大步朝著廳內走去。
管家一路小跑追上李湛, 先一步幫李湛開了門。
大門剛一打開,屋內便傳出了一聲哀嚎。
李湛目光往廳內一掃,便見他那個四弟坐在沙發上,眼楮腫得像是核桃一樣,方才那哀嚎正是對方發出來的。李湛一見四少爺這副模樣, ——稍稍松了口氣,這討厭鬼吃了虧,總比紀輕舟吃虧要好。
四少爺旁邊站著一個家庭醫生,對方正拿著藥水幫對方沖洗眼楮。四少爺的眼楮先是被紀輕舟戳了,又抹了沐浴露,這會兒又疼又腫簡直跟受刑一樣。
「別弄了,疼死我了!」四少爺一把推開醫生,自己拿著紙巾揉眼楮。
「四少爺,這沐浴露對眼楮本就——刺激作用,若是不沖洗干淨,只會更難受。」那醫生好言相勸道。
李湛擰著眉頭四處看了一圈,沒看到紀輕舟的影子,心中十分著急。他必須親眼確定人沒事,否則終究難以徹底放心。
李湛快步走向樓梯的方向,想上去看看,就在這時卻聞身後的門傳來響動,李父竟——提前回來了。
李湛雖心中著急,卻還是頓住了腳步。
以他這個四弟的做派,若是他不在場,對方指不定又要作什麼妖。
「爸,你可得給我做主啊,我差點讓人弄瞎了!」四少爺知道李湛一定會護著紀輕舟,見了李湛連苦都沒訴,如今一見到李父回家,當即上前抱著李父就要哭。
李父見他眼楮紅腫,滿臉都是沖洗眼楮後流下的藥水,當即往後閃了閃身子問道︰「怎麼回事。」
李家孩子多,李父又是個偏心眼,他對這個沒什麼大出息的四兒子一向不算寵愛,所以今日一見對方這模樣,非——沒有心疼,反倒下意識覺得小兔崽子肯定又沒干好事。
四少爺只顧著賣慘,話——說不利索,一旁的醫生見狀開口道︰「四少爺眼楮里沾了些沐浴露,我已經給他沖洗過了,一會兒再去醫院做個檢查,應該沒什麼大問題。」
「什麼沒大問題,我都快瞎了!」四少爺忙道。
李湛不等李父繼續詢問,上前一把將四少爺從李父面前拎開,語帶責備地道︰「這麼大個人了,洗個澡不小心一點,怎麼還能迷到眼楮?」
「不是我,是紀……嘶……啊!」四少爺一句話沒說完,便覺李湛拎著他胳膊的——驟然加重了力道,他到底還是怕李湛的,不敢當面與他沖突,收到李湛的警告後只得暫時閉了嘴。
一旁的管家十分——眼力,見狀忙轉移話題道︰「今天不止四少爺提前回了家,小少爺也回來了。」李湛聞言一怔,下意識看了一眼管家,似乎——些意外。
管家口中的小少爺,是李湛大哥的孩子,名叫李叢。
李湛這個大哥自幼便出了國,在國外結婚生子已有數年。前些日子對方說是在鬧離婚,孩子一時顧不上,李父便讓他將孩子送回來,免得孩子在國外被父母離婚的事情攪得不得安寧,再受了刺激。
只是他們都沒想到孩子送回來的這麼快!
而且听管家這意思,孩子還是托人送回來的。
李湛心道自己這個大哥也夠不靠譜的,婚姻經營不好且不說,如今連孩子——這麼疏忽,竟然不親自送回來,而且送回來的具體日期都沒正經打過招呼,否則李父和李湛今晚——不會去參加那個晚宴了。
「叢兒呢?」李父聞言面上帶了幾分笑意,顯然他對這個孫子的關心,遠遠超過了對他那個四兒子的關心。
管家聞言忙道︰「我這就上去叫小少爺下來。」
他話音一落,便見紀輕舟抱著李叢從樓梯上走了下來。
「爺爺,我好想你啊!」李叢老遠就朝李父伸出了胳膊,李父當即一臉笑意,上前從紀輕舟——里接過了李叢。
「叢兒又長高了,比上次見面的時候還重了。」李父一臉笑意地道。祖孫倆之前倒是見過幾次面,——都是在國外,李叢如今尚是第一次正式回李家,所以李父對這個孫子十分親昵。
李湛趁著沒人注意地時候將紀輕舟從上到下打量了一圈,見人沒事這——稍稍放了心。紀輕舟覺察到他的目光,沖他笑了笑,那意思是讓他不必擔心。
一旁的四少爺尷尬地被晾在原地沒人管了,就連醫生都忙著打量這小少爺。四少爺眯縫著眼楮瞥見紀輕舟下了樓,當即怒從心起,沖上去就要抓紀輕舟,被李湛眼疾手快地抓住了。
「爺爺,我害怕。」李叢被四少爺這舉動嚇了一跳,忙戰戰兢兢抱住了李父的脖子。
「老四,你做什麼?」李父不悅地斥責道︰「仔細嚇到叢兒!」
四少爺眯縫著腫成了核桃的雙眼,開口道︰「爸,你怎麼不問問我這眼楮到底是誰害的?」
他話音一落,李湛垂在身側的——不由握緊了拳頭,他身後的紀輕舟看起來也——些緊張。
今日之事,——論如何是他動手傷了四少爺。
若李父真要追究,他——不好交代……
「爺爺,四叔抓著蛇嚇唬人,叢兒好害怕!」李叢抱著李父的脖子又開口道。
「什麼蛇?家里竟然有蛇嗎」李父怒目看向四少爺,問道︰「怎麼回事,你跟我說清楚,為什麼拿蛇嚇唬叢兒?」
四少爺聞言忙解釋道︰「爸你听我說,我不是要嚇唬叢兒,我是要嚇唬……」
「嚇唬誰——不——!風水先生上次特意說過,我們家宅子里要避諱這種東西,你這是想壞了咱們家的風水嗎?」李湛怒道。
李父被李湛這麼一提醒,這——想起來這茬,面色當即變得更難看了幾分。
他伸手模了模李叢的小腦袋,開口哄道︰「叢兒不怕,——爺爺在。」
李父說罷看了一眼李湛,開口道︰「咱們帶著叢兒換個地方住吧,讓他今晚把那些不干淨的東西都給我弄走,明日再找大師過來重新布置一下,免得沾了晦氣。」
「爸,你們都走了,我怎麼辦?」四少爺著急道。
「你給我待在這兒閉門思過,回頭再敢弄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進門,就別回來了!」李父說罷便抱著李叢出了房門。
李湛回頭冷冷瞥了四少爺一眼,而後攬著紀輕舟——跟了出去。
四少爺一臉生——可戀地坐在沙發上,旁邊的醫生拿著藥水道︰「四少爺,還是得再沖一沖,不然今晚會一直疼。」
「煩死了!」四少爺哀嚎一聲,卻只能含淚任醫生施為。
「估計得腫上兩三日。」醫生一邊幫他沖洗一邊道。
四少爺聞言哀嚎聲更大了些,只不過除了家庭醫生已經沒有人能听到了……
李家除了四少爺之外的一大家子人連夜搬到了郊區的另一棟房子里。那處房子平日里都有人打理,一應的日用品和換洗衣服——都有,所以眾人驟然搬過來也沒有什麼不便之處。
「爺爺,我今晚可以和舟舟一起睡嗎?」李叢摟著李父的脖子問道。
「當然可以。」李父年紀大了,熬不了夜,這會兒早已——些犯困,是以比平時更好說話。
李叢聞言十分高興,在李父臉上親了親,然後便撲到了紀輕舟懷里。
紀輕舟抱著李叢去了客房,他先幫小家伙洗了澡,又吹干了頭發。這麼一通折騰,紀輕舟都有些累了,——李叢看起來卻很精神。
「睡了嗎?」李湛的聲音在門外傳來。
紀輕舟忙起身開了門,便見李湛立在門口,——里抱著一個玩具箱。
「叢兒有時差,一時半會兒估計睡不著,我給他取了些玩具過來。」李湛開口道。
紀輕舟伸手去接,李湛卻沒將箱子給他,而是徑直進了客房。
李湛將玩具箱放下,把里頭的玩具一一拿出來,李叢坐在地毯上一臉笑意地看著他,眼楮不時還往紀輕舟臉上瞥。
「別瞎看,自己玩兒吧。」李湛將玩具擺好,便盤腿坐到了紀輕舟身邊。
紀輕舟轉頭看了他一眼,目光帶著幾分閃躲。
「他沒嚇到你吧?」李湛低聲問道。
此前兩人一直沒來得及單獨相處,李湛一肚子擔心都還沒來得及問。
「沒有。」紀輕舟道︰「我又不是三歲小孩,總不能老老實實讓他欺負吧?」
「嗯,可惜老四不知道你這麼厲害,他那眼楮估計三兩日都未必能恢復。」李湛笑道。
紀輕舟跟著李湛笑了笑,開口問道︰「你不回去休息嗎?」
「我怕你看了蛇晚上做噩夢,想留下來陪你睡。」李湛開口道。
紀輕舟聞言一怔,下意識看了一眼李叢。
李叢像個小人精似的,沖紀輕舟眨了眨眼,卻沒接茬。
「從前看了恐怖片,不是經常跟我一起睡嗎?怎麼如今倒是開始別扭起來了?」李湛問道。
「沒別扭。」紀輕舟輕咳了一聲,開口道︰「我怕你睡不好。」
李湛往紀輕舟身邊又挪盡了些,腦袋往紀輕舟身上一靠,開口道︰「——你陪著,我怎麼可能睡不好?」李湛比紀輕舟身量高一些,這麼靠在紀輕舟身上,需要弓著背,那姿勢看起來十分難受。
「那你先去洗澡。」紀輕舟伸手推了李湛一把。
李湛一——按在紀輕舟膝蓋上借力,依言乖乖起身去了浴室。
待浴室的門關上,紀輕舟——稍稍松了口氣。
「你害羞啊?」李叢突然開口問道。
「噓。」紀輕舟伸手做了個噤聲的姿勢,朝李叢低聲道︰「在你叔叔面前不要亂說話。」
李叢笑了笑道︰「我很乖的,答應了別人的事情,從來不亂說。」
「君子一言……」紀輕舟朝李叢伸出了小拇指,李叢見狀也伸出小拇指與他勾了勾,道︰「駟馬難追!」
于是,一大一小兩人便達成了一個秘密「約定」。
「我忘了拿睡衣。」片刻後,李湛的聲音從浴室里傳來。
紀輕舟聞言便起身去取了套睡衣出來,拿到了浴室門口。
「你給我送進來,我剪指甲呢。」李湛又道。
紀輕舟猶豫了一下,推門走近浴室,將睡衣放在了置物架上。
片刻後李湛從浴室出來,身上只穿了一條睡褲。紀輕舟目光落在他身上,耳朵不由一紅,忙下意識別開了視線。
「這間客房是你住慣了的,睡衣都是按照你的尺寸做的,我穿有點緊。」李湛一邊抱怨著,一邊走到了紀輕舟身邊坐下。
紀輕舟聞言忙道︰「我去隔壁幫你取一件?」
他說罷便要起身,李湛卻一把拉住他——腕,將人拽了回去。
李湛這一拽,本想說不用那麼麻煩,他可以將就穿。可紀輕舟——些心神不寧,被他這麼一扯頓時便失去了重心,整個人猝不及防便跌了下去。
李湛伸手一接,不偏不倚將人接到了懷里。
這姿勢原本就——些曖昧,再加上李湛上半身沒穿衣服,屋內的氛圍頓時就變了。
「哇!」李叢兩個小手輕輕拍了拍,開口道︰「好像那個電影里演得一樣,叔叔你們要親親了嗎?親親的話,我要閉眼楮哦。」
李叢說罷伸出小——作勢捂住了眼楮,只是手指縫還敞著,一雙大眼楮透過指縫正看著兩人。
紀輕舟十分尷尬,忙起身往旁邊挪了挪,一張臉卻早已紅得不成樣子了。
李湛原本並沒多想,——紀輕舟臉一紅,他瞬間就想歪了,身體和心理都隨之一動。
「你好好玩兒你的玩具吧!」李湛輕咳了一聲,只能將注意力轉移到李叢的身上。
李叢嘻嘻一笑,又沖紀輕舟眨了眨眼道︰「我不會說的,你害羞什麼?」
李湛聞言一怔,面帶疑問看向紀輕舟,問道︰「你們倆——事兒瞞著我?」
「沒有。」紀輕舟道。
「。」李叢道。
一大一小兩人幾乎同時答道。
「你答應了我不說的。」紀輕舟朝李叢道。
李叢忙解釋道︰「我不會告訴叔叔,可是我不能撒謊。」
他那意思是,他可以替紀輕舟保守秘密,——是必須告訴李湛他們兩人之間有個秘密。紀輕舟對李叢這腦回路十分——奈,卻又覺得這孩子莫名——些可愛。
「到底是什麼事情?」李湛被他倆鬧得十分好奇。
紀輕舟怕李湛繼續追問,便起身道︰「我去洗澡了。」
他離開之前特意看了一眼李叢,見李叢朝他比了個「ok」的——勢,這——放心——
為李湛不久前剛洗完澡,所以浴室里還——尚未散盡的水汽。
紀輕舟在里面待了一會兒,原本便——些煩亂的心情,更加復雜了幾分。
他從前一直覺得自己隱藏的很好,沒想到今日被李叢那小家伙三言兩語便戳破了心事……
少年人到了一定的年紀,總是免不了會萌生一些模糊的情愫。
紀輕舟是在去年冬天的時候,意識到了自己對李湛的那點心思。
他倆自幼一起長大,相識的時候紀輕舟——八歲,如今他已經十八歲了。此前紀輕舟一直將李湛當做自己最好的朋友,外人或許因為他「陪讀」的這個身份,將他和李湛之間的關系定義為主僕。
可紀輕舟知道,這麼多年來,李湛一直很忌諱別人這麼說,更不許紀輕舟這麼想。
紀輕舟不是個愛鑽牛角尖的人,實際上他——更喜歡「朋友」這個身份——為「朋友」這字眼中,包含著平等、包容、關心、分享、愛護……幾乎所——形容兩個人之間最美好的關系的詞匯,都可以包含在「朋友」的定義之中。
直到有一日,紀輕舟突然發現,他對李湛的情感,似乎正在不斷超出「朋友」定義的範圍。
從前兩人之間那些讓他滿足的互動,漸漸讓他覺得——些不夠了。他不滿足于只能不經意間觸踫李湛的身體,他想去牽李湛的——,想擁抱李湛,甚至想有更親密的——為。
他想朝李湛說許多平日里不能宣之于口的話,想告訴李湛自己的心事,想讓李湛知道自己——多在乎對方,——想听李湛朝他說同樣的話。
少年人的情感總算熱烈又蓬勃,紀輕舟與李湛朝夕相處,幾乎每天都會生出將這一切告訴對方的沖動。可是他不敢,他怕一旦走出了那一步,萬一李湛對他不是那樣的心思,那麼如今他擁有的一切,——會失去。
紀輕舟——法想象,如果他和李湛連朋友的身份——不用繼續擁有,他的生活會變成什麼樣子……
所以他只能不停的告誡自己,要藏好,要忍住,不要嚇到對方。
可是就在今天,他和那小家伙躲在李湛房間里的時候,紀輕舟不知怎麼就卸下了防備,竟讓那小家伙三言兩語便將他的心事兜了個底朝天。
紀輕舟一邊忐忑——比,同時卻又隱約有些興奮。
那隱秘的心事能有人分享的感覺其實還挺好的……
他就像全天下所——情竇初開的少年一樣,一面生怕別人發現自己的心事,一面又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好。
浴室的水聲透過門縫隱約傳出來。
李湛抬眼看向李叢,聲音帶著幾分嚴肅,問道︰「說,你們到底瞞著我什麼事?」
「叔叔你可別嚇唬我,小心我哭著去找爺爺告狀。」李叢開口道。
李湛沒想到這小家伙是個小人精,當即換了一副面孔,笑嘻嘻地巴結道︰「叢兒,你跟叔叔最好了,——什麼小秘密不能給叔叔分享的呢?」
李叢看了他一眼道︰「你這樣不好,騙小孩子不遵守約定。」
李湛被自己的佷子教訓了,當即虛心認錯道︰「叔叔錯了,你說的對,叔叔不該騙你。輕舟是你的好朋友,你為他保守秘密是應該的。」
李叢聞言笑了笑,道︰「嗯,你知道就好。」
「可是……」李湛擺出一副愁眉苦臉的表情道︰「叔叔是輕舟最好的朋友,知道他——秘密,卻又不能幫他分擔,這感覺真的好難受 。」
李叢聞言想了想,開口問道︰「叔叔,你喜歡舟舟嗎?」
「叔叔當然喜歡他了,他是叔叔最喜歡的人。」李湛道。
李叢聞言點了點頭,意味深長地道︰「那就——了。」
「什麼就行了。」李湛不解地問道。
「別套話,我不會告訴你是什麼秘密的。」李叢沖李湛挑了挑眉,一副「別想騙我」的表情。
李湛退而求其次,問道︰「那你總可以告訴我,這個秘密是關于什麼的吧?」
李叢想了想,覺得這個問題並沒——觸踫到底線,于是開口道︰「男朋友。」
「什麼男朋友?」李湛一怔,神情瞬間就變了。
「就是關于男朋友的秘密,你不可以繼續問了。」李叢道。
李湛轉頭看了一眼浴室的方向,心不由一沉,面色當即便冷了下來。
男朋友的秘密……
難道,紀輕舟背著他,談戀愛了?
怪不得……
怪不得紀輕舟這些日子——些反常,和他說話、相處時,似乎不像從前那麼自在了。李湛起先還以為是自己想多了,如今卻仿佛驟然得到了答案,紀輕舟最近的反常都因為這個答案而變得合理了——
為有男朋友了,所以要對他避嫌;——
為有男朋友了,所以不像從前那麼親近;——
為有男朋友了,所以經常心不在焉;——
為有男朋友了,所以看他的眼神都變了……
「叔叔,你怎麼了?」李叢見李湛面色不對,開口問道。
李湛勉強笑了笑,開口道︰「沒事,不早了,睡覺吧。」
李叢其實並不怎麼困,——他很善解人意,覺察到李湛的心情似乎不大好,所以不想惹李湛生氣。雖然他——些不明白,為什麼他的叔叔會突然之間變得不高興了……
李叢心道,大人的心情總是莫名其妙的。
就像舟舟,明明喜歡叔叔,卻不敢告訴叔叔,還讓他保密。
而他這個叔叔就更奇怪了,原本還高高興興的,突然就開始郁悶了。
紀輕舟從浴室出來的時候,李叢已經被李湛哄睡了。
紀輕舟四處看了一眼,發覺李湛正在陽台上發呆。
「怎麼在這兒?」紀輕舟推開陽台的門,小聲問道。
李湛背對著他,看著遠處的夜色,悶聲問道︰「你交男朋友了?」
紀輕舟聞言心髒猛地一跳,開口道︰「沒……沒。」
「真的沒有嗎?」李湛回頭看著他問道。
「真沒有……」紀輕舟搖了搖頭道。
李湛聞言將信將疑,想了想又道︰「沒有最好,你性子單純,容易被人騙,我怕你吃虧。那些男人沒一個好東西,一個個心術不正都像老四一樣,你……最好離他們遠點。」
紀輕舟聞言失笑道︰「你不——是男人嗎?」
「我和他們不一樣。」李湛道。
紀輕舟挑了挑眉問道︰「你……哪里和他們不一樣?」
李湛看著紀輕舟,目光中短暫地閃過了一絲危險的氣息,而後轉身進了屋。
紀輕舟看著他的背影,便見李湛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客房。
紀輕舟︰……
不是說好了要陪他一起睡的嗎?
這就走了?
紀輕舟這念頭剛落下,客房的門再次被打開,李湛又徑直進來走到床上躺下了。
不過李湛只躺了個邊邊,在他里側是李叢,床的另一邊則留出了大半的空位。
紀輕舟只覺李湛這情緒來得莫名其妙,卻又很——趣。
尤其在李湛那情緒之下,似乎還模模糊糊隱藏著一些呼之欲出的東西。
紀輕舟不太敢深想,——他那顆忐忑的心,卻隱約有了些著落。
他們在郊區這房子里住了好些日子,只因李父一直不放心,前前後後找了好幾撥人去家里倒騰,生怕先前他那四兒子帶來的蛇會壞了風水引來什麼不祥。
就在他們住在郊區的這段日子,紀輕舟迎來了自己十八歲的生日。
紀輕舟平素里人緣還不錯,生日的時候收到了很多賀禮。
李湛陪著他拆了小半日的禮物,那表情一直不大高興。
尤其當紀輕舟拆到喜歡的禮物時,他便總忍不住問︰「誰送的?」
得到的答案,——時候會讓他松口氣,——時候又會讓他莫名開始緊張。
這日,一直到了入夜紀輕舟都沒收到李湛的禮物。
李湛——不知是忘了準備,還是怎麼回事,竟——一直沒主動提。
「你的禮物呢?」夜色中,紀輕舟站在陽台上朝李湛問道。
李湛盯著紀輕舟看了一會兒,開口道︰「滿足你一個願望,只要我能辦到的。」
紀輕舟笑了笑道︰「你是不是忘了,臨時想了個主意?」
「我陪你過了十個生日,哪一次忘記過?」李湛開口道。
紀輕舟聞言想了想,開口道︰「那就再陪我過十個生日吧。」
「太簡單了。」李湛失笑道︰「——點浪費。」
紀輕舟失笑,心道這願望並不簡單。
十年以後,他二十八歲,李湛都過而立之年了。
若是李湛答應他這個願望,便意味著未來的十年之內,李湛都不會和他分開。這對于他而言,並不是個簡單的願望,里頭包含了太多他的小心思。
「答應嗎?」紀輕舟問道。
李湛聞言點了點頭,開口道︰「答應,生日快樂,輕舟。」
屋內的小皇帝舉著一根彩色的蠟燭出來,站在兩人中間,仰著頭對紀輕舟道︰「舟舟,許個願望啊,吹蠟燭啦。」
紀輕舟透過那搖曳地燭火看向李湛,心中不由一動,驟然生出了點不受控制的念頭。李湛——怔怔看著他,那目光像是帶著某種蠱惑似的,讓紀輕舟心中那念頭越發放肆了起來。
于是紀輕舟伸手輕輕覆在李叢的眼楮上,擋住了小家伙的視線,而後微微傾身湊到李湛唇上輕輕親了一下。
紀輕舟薄唇帶著些許涼意,落在李湛唇上卻讓他生出了幾分灼人的錯覺。
李湛後退了一步,而後轉身快步進了屋,將紀輕舟還留在了陽台上。
紀輕舟那顆心大起大落,而後對著夜色苦笑了一下,想要假裝一切都沒——發生過。
可他心里某個地方還是隨著李湛離開的腳步,一點點陷了下去。
他心想,不該這麼莽撞的。
怎麼能心血來潮做這樣的試探呢?
「舟舟?」紀輕舟蒙著李叢的——放開了,李叢仰著頭看向他,一臉茫然問道︰「叔叔呢?」
紀輕舟苦笑一聲,正不知該如何回答,卻聞腳步聲再次響起,而後李湛一陣風似的又回來了。于是,李叢剛被「放出來」的眼楮,立馬又被人蒙上了,只不過這次蒙著他眼楮的那只手,是來自他的叔叔。
夜風驟起,吹得燭火劇烈一晃,險些熄滅。
然而那火苗的生命力卻很旺盛,只黯淡了片刻,再燃起來的時候比方才更濃烈了幾分。
紀輕舟尚未反應過來,便被一只大——扶住了後頸,而後李湛的唇便不由分說覆了上來。只是李湛這吻與他那蜻蜓點水的力道不同,帶著不加掩飾地索/取和渴/望。
「叔?」李叢略帶不滿地聲音傳來。
李湛聞言終于暫時停下,而後俯身抱起李叢便朝外走去。
片刻後,關門聲響起。
李湛快步回來將紀輕舟按在陽台的玻璃上便再次吻了上去……
門外,李叢——里拿著那支蠟燭,一臉茫然。
片刻後,他深吸了口氣,「噗」地一聲吹滅了蠟燭。
「祝舟舟和我叔……百年好合,早生貴子。」李叢一臉虔誠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