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哭什麼?」唐燕凝最看不慣的就是受了氣只會自己抹眼淚的了。「你就沒有懟回去?」
「姑娘就是太老實了。」小橋端著盤子走進來,對唐燕凝道,「那位理國公夫人看著慈眉善目跟個菩薩似的,說起話卻陰陽怪氣的,一會兒說她家兒子多麼尊貴,一會兒又說什麼已經給他看定了兩位姑娘,只是不知哪個才是真姻緣,請圓通真人指點。話里話外的,出身但凡差了一丟丟的,都配不得顧公子呢,就差指著咱們姑娘的鼻子說了。」
要小橋說,她家姑娘也著實冤枉。顧公子確實來送了兩次東西,可她看得清楚啊,姑娘和顧公子始終是以禮相待,說話都是客客氣氣的。
哪里就值得那個理國公夫人跑來奚落一通了?
「要不是看在平日里顧公子對咱們多有照顧,便是姑娘不說話,我也要去講一講道理的。」小橋氣憤憤的,對唐燕凝說道,「姑娘就是性子太軟了,跟誰都是客客氣氣的。就因為這個,才總是叫人欺負到頭上來。但凡我們姑娘有二姑娘您的一半氣性,我看誰敢呢。」
「小橋,別胡說了!快去忙你的!」唐燕容制止了小橋的打抱不平,嗔怪道,「日頭老高了,你這午飯還沒找落呢!」
小橋與唐燕容相伴著長大,最是了解唐燕容,知道她這是恐唐燕凝惱火起來,去找理國公夫人算賬。雖算不得故交,但總歸有顧易和唐燕飛之間的交情在,又同屬京城勛貴,理國公夫人也算得長輩,實在不宜撕破臉。真鬧開了,一時痛快,但唐燕凝難免也要落個目中無人的名聲了。
「我知道姑娘怎麼想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罷了!」跺了跺腳,小橋氣吼吼回了耳房。
「我看小橋說得沒錯,你還真就是太過軟和了,面團兒似的性子,誰看了不想揉搓一把?」唐燕凝勸唐燕容,「你呀,總是瞻前顧後的。我就不信,那些難听的話,你听了就能無動于衷。要真是沒放在心上,好好的又哭什麼呢?」
說到了這里,唐燕凝心頭靈光忽閃,狐疑地看著唐燕容,「姐,你不會真的和顧易……」
一想到顧易那麼個大喇喇的人,竟然還能想著隨時打發人來關照唐燕容。而唐燕容在提起顧易的時候,一向恬靜的臉上也總會有那麼點兒若有若無的情愫。唐燕凝眉尖輕動,「姐姐?」
唐燕容面上先是一紅,隨後便變得蒼白起來。
她苦笑不已,低聲道,「竟是這般的明顯嗎?」
驚動了一個理國公夫人不說,連唐燕凝都在幾句話之中猜到了七八分。原來,她竟然在不經意間,暴露了這麼多嗎?
唐燕凝驚訝,「還真是啊?」
她從來沒有想過,唐燕容和顧易之間……
「阿凝,你不要誤會。」話都說到了這個地步,唐燕容也沒有什麼可瞞著的了。況且,對顧易動情,本就不是她能夠控制的。這番心事她深埋心底,連一直陪在身邊的小橋都不知,這隱秘也叫她很想找人傾訴。
「我確是對顧大哥心懷好感。他心地好,性子好,出身高門,卻沒有一般紈褲子弟的惡習,反倒是一派赤城,坦坦蕩蕩,待人真誠。因大哥與他結拜,他便處處肯關照我們。要不是他,我也逃不出城,更不會落腳在這里得到真人的庇護。每每想到這些,你說,我如何能不心動?」
提起顧易的時候,唐燕容的眼眸閃閃發亮,仿佛有星光跳動,那張總是沉靜的臉上,也露出了不自覺的柔軟來。
看來,唐燕容不但動了情,這用情還相當的深。
「姐姐,你……」
想到顧易說過的,襄儀大長公主和理國公夫人的內宅之爭,不管哪個,她們為顧易選擇的妻子,都不會是唐燕容。
「阿凝,你不用多說,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唐燕容一笑,「我心悅他,從來沒有想過要什麼結果。我只要遠遠地看著他,他歡喜了,我便歡喜。他幸福了,我也便覺得幸福。我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哪怕不能成為他的助力,至少我可以不去拖累他,不去叫他煩惱。」
顧易是否也同樣心悅自己,唐燕容並不在意。正如她說的,她只是心悅他,只想遠遠地看著他永遠這般耀眼明亮就好。
至于這番心意能否被顧易知曉,唐燕容覺得,至少此時,她並不希望他知道。
唐燕凝不贊同地反駁,「姐姐,你的身份怎麼了?且不說你也是出身國公府,與我一樣的人。便是出身鄉野又如何?兩個人只要心意相通,又豈是那虛頭巴腦的出身能夠拆散的?我的意思是,你這般用心,後面到底是怎麼想的?」
對于顧易是否知道唐燕容的心事,唐燕凝倒不覺得他就是塊木頭——這都勞動了理國公夫人跑來閑言碎語貶低唐燕容了,顧易那邊怕是也並不清白。
怪不得呢,怪不得這人往玉清宮里跑得那麼勤。
對顧易,唐燕凝多少有些不滿。她就說麼,這小子熱情得過分。
但,你就算對她姐姐有意,又能如何?唐燕凝看得出,在結親這件事上,顧易最終還是拗不過襄儀大長公主或是理國公夫人的。
當然了,最終這場婆媳大戰中獲勝的人,應該就是襄儀大長公主。畢竟,她的身份,輩分,都決定了,理國公夫人做的一切不過是小丑跳梁罷了。
當今公主,沒落國公府的庶長女。
功利一點兒地叫唐燕凝來選,她也會選擇前者。顧易的身份,本來就決定了,他的婚事中勢必要夾雜許多的考量。
他與唐燕容之間,注定了沒有結果。
「阿凝,不管你信不信,我說的,沒有半句假話。」唐燕容一雙妙目看著唐燕凝,正色道,「我知道,以我的身份,不可能三媒六聘地嫁給他。可是,我也有我自己的尊嚴,我不是那種為了什麼情意便自輕自賤的女人。什麼為情做妾的事,這輩子我都不會做,也不屑做。」
「說得好。」唐燕凝點頭,「好女子當如此。自強自尊,才是立足的根本。今日他們有因為你的出身取不中你,他日你一飛沖天,便叫她們仰頭看著呢。」
唐燕容展顏一笑,釋然了許多,鄭重握住唐燕凝的手,「我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