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太太瞥了一眼江沁玥,挑了挑眉尖。她就說麼,這丫頭最是個會架橋撥火的了,她娘一死,倒像是換了個人似的,安靜老實。今兒倒是又暴露了本相出來。
不過,橫豎這與三房沒有干系,她且只管站在旁邊看戲就是了。
倒是蘇老太太只覺得江沁玥貼心,握著江沁玥的手感慨,「還是玥兒你聰明,打小兒就體貼人。你這話說得對也不對,咱們這樣的人家,哪里有拋頭露面做什麼生意的道理?況且二丫頭尚且待字閨中,這麼下去名聲都要壞了!人講究點兒的人家,誰會願意要一個眼楮里只盯著銀子錢的媳婦呢?忒也俗了。我這就叫人去接了她回來。」
這麼說著,心里頭已經是打定了主意,要將唐燕凝手里的東西奪過來了。
清寧街上的鋪子,便是自家人不出本錢,只管租了出去,每年也是一筆好大的進益呢。
江沁玥柔柔一笑,「老祖宗偏心我了。我不過是一點小心思,哪里真的就比您和三舅母精明了呢?不過我想著,二表妹一向性子執拗,她若是不肯,您可千萬別惱她。」
「她還敢不肯?」蘇老太太一瞪眼,身上穿著的滾風貌的駝金色對襟綿襖都皺了起來。
氣勢看上去倒是十足,不過她想了想,以唐燕凝那瘋狗似的脾氣,也還真沒什麼把握叫她把香樓雙手奉上。
「您知道二表妹的。」江沁玥將帶笑的目光轉向了三太太,「她最是分明,一塊糖一張紙都要計較分明的。不過玥兒想著,既是一家人,沒的看著長輩們大年下的著急上火的道理,是不是?」
「因此我想著,這樣的大冷天,與其再將她折騰回來,就只是為了這麼一點兒小事,倒也不必。」
三太太算是听明白了。
敢情江沁玥這丫頭,話里話外地攛掇著老太太直接叫人去奪了唐燕凝的香樓來?
她迅速在心里頭扒拉了一回小算盤。就清寧街上那家新開的香樓,她去錦繡坊做衣裳的時候倒也見到過,端的是客似雲來。想必,銀子錢是不少賺的。
若是收到府里來,哪怕只叫老太太搶了去,還不是一樣要交給她管著?那這里頭可以動手腳的地方就太多了。可以預料,油水不在少數。
只是……三太太難得長了回心眼兒。江沁玥,圖什麼呢?難道圖給三房個偌大的好處?
明顯不可能嘛。
因此三太太心里頭掂量了一回,在蘇老太太看向她的時候,就只訕笑著說了一句,「就怕二丫頭那里不好說。您也知道她的脾氣,真鬧將起來是不管不顧的。」
蘇老太太不悅,「我是她的嫡親祖母,難道還會害了她?什麼時候,你竟也這般的膽小了?罷了罷了,倒也不必你出面了。你去叫了劉福家的過來,我有話說。」
「是。」三太太答應了一聲,出去命小丫頭去叫劉福家的。
這劉福家的乃是內院里的一個管事媳婦,她男人劉福單管著蘇老太太名下的幾處莊子。夫妻兩個,都是蘇老太太的心月復人。
卻說唐燕凝壓根兒就不知道,自己才開了沒多久的香樓就這麼被人盯上了。
直到臘月二十九了,才有香樓掌櫃的跑上了玉清宮,與她說了有人往香樓里鬧事,險些打起來,又被人教訓了的事。
唐燕凝大為驚訝。這香樓里的掌櫃伙計雖說都是外面聘來的,可誰不知道,這是自己的本錢呢?
說到這個,便是唐燕凝也不得不承認,有國公府這塊招牌在身後,許多時候她還是佔了便宜的。
「什麼人這樣的大膽?他們不知道香樓後面有國公府嗎?」
「鬧事的就是國公府的人。」掌櫃的苦著臉,他臉上還有幾條子血痕,都是被劉福家的抓撓的。
「什麼?」原本坐著的唐燕凝站了起來,兩道英氣的眉毛皺了起來,「國公府?唐國公府?」
掌櫃的點了點頭,「姑娘您是不知道,來的是幾個婆子,打頭兒的一個說是姓劉,是國公府管事的。她說了,是老太太的話,國公府中再沒有個叫姑娘拋頭露面做生意的道理,要把香樓收回去,另外派了妥當人來打理。我略微辯了幾句,她們便直接動了手。我也不知到底是不是國公府的人,也沒敢還手。」
唐燕凝氣道︰「你就該直接大耳刮子抽回去!」
狗屁的國公府!
就是吸血的垃圾!
唐燕凝氣得在屋子里走了好幾圈,谷雨站在一旁,擔心地問︰「那香樓怎麼樣了?」
掌櫃的都跑來玉清宮了,不會真被府里的人搶走了吧?
想到這里谷雨眼圈都紅了,「她們怎麼能這樣啊?平日里連聲噓寒問暖都沒有,一見了好處,蒼蠅似的都撲了上來啊?」
掌櫃的忙連連擺手,「谷雨姑娘不用著急,香樓沒事。原是她們昨日正在鬧事的時候,正好有晉王府世子從錦繡坊出來看見,立時就叫人綁了那幾個,送去了應天府衙門了。我特特在應天府門口蹲了一天,看一直沒放人,這才放心過來找姑娘的。」
谷雨噗嗤一聲笑了,看唐燕凝,「姑娘,這倒是解氣。」
「解氣什麼?」唐燕凝冷笑,「欺負到了我的頭上,真當我是個沒脾氣的嗎?」
轉過身來,唐燕凝一雙烏黑的眼楮里閃著怒火,「許掌櫃,香樓的事情我知道了。伙計們受了驚嚇,每人五兩壓驚銀子;你傷了,額外拿五十兩看病銀子,都直接從賬上支取。關門上板,過了正月十五再開門。」
如今的行情,在買賣里當個伙計,厚道些的東家一年也就給開上十兩銀子,刻薄些的一半都不能給。唐燕凝出手就給五兩銀子壓驚,便是掌櫃的,也歡喜不已,站起來躬身行禮,「那我代伙計們謝過姑娘了。」
唐燕凝一口氣咽不下去,眼楮轉了轉,走到掌櫃身邊,吩咐道,「回頭我寫個帖子,你帶回去送到應天府衙門。然後……」
細細地囑咐了一回。
掌櫃的臉上露出驚訝之色,「姑娘,您是要?」
「誰敢對我的東西伸手,我就砍了那只手,有什麼不對嗎?」唐燕凝嫣然一笑,眼底比外面的積雪還要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