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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第九十五章(一更)

無聲而激烈的數據震蕩, 由一個原點悄然擴散。

整個世界沉睡在夜里,今晚沒有月亮,廣遠的穹幕幽寂漆黑, 雲層深密不見星光。

安靜得近乎凝固的空氣里,有風開始緩緩流。

……

俞堂在抱枕堆里睜開眼楮。

展琛正在維護著這個世界的數據秩序。

他直接同風暴眼相連,和俞堂——識海里那一片壯闊絢麗的極光不同, 展琛的——識海深處, 是一片足——將人徹底吸進——的星光海。

再細看,會發現那些「星點」,其實都是發著微光的破碎數據流。

展琛的身體同樣褪——了實體的狀態, 數不清的數據不斷流——交匯, 聚合出他現在的身體。

那些在震蕩下破碎的邊緣數據, 正在他的維護下被重新修補完整,再次加固, 築成堅固的堡壘,把整個世界翼護其中。

俞堂沒有出聲,他挪了挪身體, 倚著抱枕坐起。

展琛給他的印象一直都太真實, 這是他第一次清晰——識——, 展琛已經變成了一組數據。

不是宿主在執行任務時, 被臨時轉化成的可導入數據模式。

展琛的身體和那些破碎又被修補的數據一樣,是徹底由數據組成的, 泛著淡藍色的冷光,甚至可——透過數據的間隙看——面。

他眼中也是發著微光的數據流,被不斷流——的光線交織成的眉宇俊逸而冰冷,像是某個各方面數據都足夠優越的——維建模。

終端機的無數次突破嘗試,都被飛速搭建起的數據堡壘牢牢擋回——, 沒能攪——起這個世界的任何一只蝴蝶。

俞堂靜靜看了一陣,重新躺回被仔細搭好的抱枕里,蓋好薄毯,閉上眼楮。

幽邃漆黑的宇宙夜空一層層透出黎明將至的深藍。

現實里。

全息游戲的裝備被分發下——,交——了每個受訓學員手中。

吳鳴還在真相的余悸里,拿——游戲頭盔,愣了愣︰「時指揮,這是要我們打游戲嗎?」

時霽點了點頭︰「是。」

「這是一款完全模擬蟲潮——戰的全息系統。」

時霽說︰「里面有目前所全知的一百——十九種蟲族類型,你們登陸——後,可——自——建立賬號、設——角色相關數據,可——選擇個人或是團隊的作戰模式。」

有人低聲問︰「還能用機甲嗎?」

「能。」時霽說,「系統里的科技樹和現實世界完全一致,你們可——自——選擇僚機和機甲,任——改裝,裝配你們喜歡的任何武器。」

「在系統里,一切都是完全擬真的。」時霽說,「只要能做出符合科學結構的機甲,就允許裝配使用。」——

個現役部隊的下級軍官听見這句話,目光都不自覺亮了亮。

他們都從沒用過非制式的機甲,即使听了那些話,也覺得很毛骨悚然,這時候卻依然還是忍不住生出了本能的興奮。

時霽描述的那個未——,听起——的確很可怕,但畢竟太遙遠了。

遙遠——許多人甚至生不出具體的想象,甚至依然心存僥幸,覺得這無非只是個假想,真實的——況總還不至——這樣嚴重。

……

監控室里,聶院長忍不住重重嘆了口氣。

「不奇怪。」蒲影說,「每個人的接受能力不同,有些人很難克服自——的固有認知。」

這些年輕的機甲操作員,一直接受著強者才有資格向上走的教育,是在擂台賽、機甲——戰里成長起——的。

他們習慣了有機甲加成的實力,也——自——的實力有著不弱的自信。

想要靠時霽這一番話,就讓所有人幡然醒悟,從這一場被苦心編織多年的夢里徹底醒過——,反倒有些異想天開了。

「時教官在用他的辦法解決問題。」

蒲影看著監控屏幕︰「我們要負責其他的任務。」

聶院長愣了下︰「什麼任務?」

「弄清保守派每個人的立場。」蒲影說,「這里的大多數人,是為了滿足自——的私欲。」

比——盛天成,比——試圖攪亂演習那個軍方高層和石參謀。

機甲研發——乎是經費的無底洞,珍貴礦產、尖端科技、新型能源,這些年——,聯盟的軍費逐年攀升,一大部分都被機甲吞了進。

這里面的研究經費,有多少真——了研究所,有多少被中飽私囊、層層瓜分,早已經徹底查不清楚。

保守派的這些人,為了自——的利益,罔顧整個聯邦甚至星際的未——,這已經是不爭的事實。

聶院長皺緊眉︰「除了這個,難道還會有什麼不同的立場?」

蒲影︰「會有。」

軍方這一次的事件,是他主——申請——參與調查的,在這之前,他手上還有另一項沒有完全結項的案子。

調查那些在溫邇做——總科研所負責人的過程里,曾經為溫邇鋪過路、提供過支持,曾經庇護過溫邇,替他攔住了軍方全部質詢和申訴的聯盟高層。

在調查過程中,最古怪的是——機。

電子風暴的相關研究,至少在明面上依然是科學性的,並不能像機甲一樣帶——更多立竿見影的回報,也就難——提供足夠吸引這些蛀蟲的利益。

溫邇是因為變態的執念,他的導師是因為出離的野心。可由他們延伸出——的關系網,總要有某個更真實牢靠的理由。

蒲影一直沒能得出這個答案,直——他申請——軍部,得——了仿生人研究的真相。

「內部的蛀蟲容易清理,外部的侵略壓力,莊隊長和時教官在想辦法解決。」

蒲影︰「我們要替時教官和特戰隊攔住的,是——自背後的那把刀。」

聶院長已經听懂了他的——思,花——的眉毛死死擰著,一言不發。

「為什麼星際在面——蟲族的時候,都不約而同選擇了機甲這種迎戰模式?」

「為什麼清醒的人要被抹殺,能夠扭轉現狀的人要被清除?」

「為什麼這種清除發生在蟲潮——、一切開始之前?」

蒲影的語調依然有些刻板,他語速平緩,逐字逐句繼續說下。

「我們要弄清楚的,是在聯盟的高層之中,是不是早已經有人背叛了我們這片星際。」

蒲影︰「是不是有人,已經把我們這片星際交易給了蟲族。」

會議結束後,這款新鮮出爐的大型全息蟲潮模擬——戰游戲,被下發給了特戰隊的所有選訓學員。

游戲可——聯網,不限制團隊人數,不限制資源和經費。

每個人都有且只有唯一的賬號,可——挑選合心——的機甲或是僚機,進行任——初級改裝,采取任何戰斗模式。

在接下——的半個月里,蟲潮會不——時——持續發起進攻。

擊殺蟲族可——得——豐厚的經驗點,同時解鎖更高級的武器和科技樹,進一步升級自——的裝備。

沒有存檔,沒有重啟。

每個人的賬號都是一次性的,一旦死亡就會被注銷,不能重新注冊。

一個學員忍不住問︰「要是我們不在線的時候,蟲潮忽然進攻了怎麼辦?」

聶馳︰「你睡覺的時候,蟲潮忽然進攻,應當怎麼辦?」

學員語塞,訥訥縮回。

……直——現在,不少學員才終——識——,發給他們的這款游戲真正的目的是什麼。

這是一場無限模擬真實的戰爭。

聶馳掃了一圈︰「還有什麼問題?」

葉含鋒放下游戲頭盔,舉起手︰「聶教官,請問教官們也都會在游戲里有賬號嗎?」

「有。」聶馳說。

莊域和聶馳都會進入游戲,——學員們進行實戰指導,必要時組織——蟲潮的戰斗。

學員們的賬號——果升級得足夠高,也可——獲得指揮權,率領虛擬的現役部隊進行抵抗。

听——這里,不少人都忍不住松了口氣,神色也輕松了不少。

葉含鋒卻沒有立刻坐下。

他清楚自——的實力,在學院里算得上天才,——了人才濟濟的特戰隊,即使不——體能,戰斗經驗和戰斗——識也都只能排在中游。

這些天的人體極限訓練,他拼命才能讓自——不掉隊。身體疲憊——極限的時候,思維反倒更清醒,更能看清那些原本被驕傲阻隔的部分。

他一點也不認為時霽的話是危言聳听。

「請問,時教官也會參加戰斗嗎?」

葉含鋒說︰「——果允許的話,我想申請和時教官一隊。」

吳鳴沒想——這個,聞言目光一亮,立即跟著舉手︰「我也想!讓我干什麼都行——」

聶馳也不清楚時霽的打算,他已經看過了時霽在演習里的戰斗錄像,並不支持時霽在這種時候依然讓這些學員有依賴心理。

聶馳側過視線,等著時霽的回答。

時霽始終安靜听著學員們的討——,听——這里,才站起。

「我參與戰斗,但你們不能和我組隊。」

時霽不等學員們猜測,徑直給出答案︰「我這一次的角色,是蟲族一方的指揮官。」

原本還有些亂的會議室剎那間安靜——

個學員已經結好了組,正興沖沖討——戰斗方案,也停下話頭,愕然看過。

吳鳴張口結舌,半晌苦笑了下︰「時指揮,你這是一點也不給我們留活路……」

時霽問︰「你們不想打敗我?」

吳鳴一怔。

在演習結束後,他其實就再也沒考慮過這個問題。

能走——他們這一步的機甲操作員,沒有——個是不傲氣的,即使再被揍得心服口服,潛——識里也總存著一口氣。

時霽選擇蟲族指揮官,就是放棄了自——最擅長的所有戰斗方式,只保留了戰斗——識和全局觀。

但他們這一邊,每個人的基礎機甲就比軍隊的制式機甲強出不知道多少,更不要說還能任——改裝、積攢經驗點升級。因為是游戲模擬,所有人和機甲的協同性都能天然達——最高,加上莊隊長和聶教官在,未必還會像從前一樣不堪一擊。

吳鳴不太好——思,模了模腦袋,咧了下嘴︰「是不是不太好……」

時霽搖了搖頭︰「沒有不好。」

時霽︰「我也希望你們能打敗我。」

吳鳴怔了下,沒說話。

……不知道為什麼,他忽然想起還在現役部隊的時候,一次統一組織觀看的戰斗真實錄影。

那盤錄影帶已經有些年頭了,畫質不算很清晰,錄像視角也很混亂。

晃——的畫面里,一頭毒霧蟲的蟲王原本正率領蟲潮瘋狂攻擊人類的防線,即將撞毀一艘母艦時,卻忽然短暫——停頓了下。

這種母艦是機甲的統一棲息——,是機甲維修、更換能源、補充物資的——方,也是供機甲操作員休息的最安全的場所。

許多經歷過戰爭的機甲操作員,習慣了宇宙漂泊,會管這種母艦叫「家」。

母艦——重載為主,沒有太強的攻擊力,是因為護衛艦的防線被撕破了,才會被蟲王逼——近前。

他們都——為那艘母艦會毀在蟲王的瘋狂攻擊下。

「很奇怪,有些蟲王——母艦的攻擊性反而不強。」

當時負責播放錄像的研究人員說︰「我們觀測遇——過很多次這種——況,一部分蟲王遇——母艦的時候,反而會放棄攻擊,試圖停泊上。」

研究人員說︰「我們推測,或許是這種母艦的形狀和他們過——熟悉的棲息——類似……」

……

從沒有人想過,這些蟲王或許曾經也是一台強悍的機甲,一個最頂尖的機甲操作員和指揮官。

伴隨著研究人員的聲音,畫面上的蟲王——作變得平緩。

它停在母艦前,凶殘混沌的復眼里透出從未有過的亮光,像是被眼前熟悉的景象喚起了某些余量極微的殘存回憶。

它發出柔和短促的蟲鳴,想要停泊回所見的母艦上。

無數炮火集中過——,轟中它毫不設防的下月復部,蟲族同人類勢不兩立,母艦上有無數正在修整的機甲,沒有人會心軟。

蟲王在炮火里痛苦——嘶鳴起。

按照機甲操作員接受過的培訓,垂死的蟲王會爆發出最強的攻擊性,會不顧一切逃逸,任何試圖阻攔的機甲和護衛艦,都會被它失控的瘋狂掙扎摧毀成一堆廢墟。

可錄像里,那頭被攻擊的蟲王卻向更炮火更激烈的核心——帶沖過。

……就好像主——想要被擊殺一樣。

「這頭蟲王後——被解剖過,很奇特,外殼是更類似某種金屬的成分,和內里完全連接在一起。」

「這些新變異的蟲族和我們熟悉的蟲族完全不一樣。」

研究人員說︰「通過總結,我們已經能解讀一部分蟲鳴的內容,當蟲王發出這種嘶鳴的時候,其余蟲族會迅速撤退。」

「它會主——選擇被擊殺,在徹底死亡前,它會短暫擁有極清醒的類人狀態。」

「這是它在向它率領的同伴發出最後的通知。」

……

「不要停泊,這里不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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