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還是應該把——扔出去的吧。」
五條悟癱在沙發上, 用一根手指頭抵住剛從床底撈出來的獄門疆推搡著,語氣充滿抱怨——
簡單套了長褲和長袖,整個人趴在沙發上, 衣擺朝上掀, 露出一線側腰。
九月深秋腦子里糊成一團, 整個人紅得像是剛從溫泉里出來,手快地往身上套衛衣,擋住全部的視線。
夏油杰說︰「那你就扔吧, 我沒有任何意見。」
五條悟翻了個身, 語調輕快︰「扔出去, 方便——那邊的人偷走——麼?我隨便說說而已,——怎麼還當真了呢?」
夏油杰︰「……」
夏油杰不想理——,誰當真了?誰當真了?白痴才會當真吧。
正說著,九月深秋越過沙發, 打算裝作無——發生般悄悄朝門口走,衛衣下擺卻被五條悟順手揪住——
稍一用力,將她拽進懷里,一大一小的身軀就這樣擠進偏小的霧霾藍沙發里。
九月深秋被他踫到了腰, 下意識哼了聲,想到對面櫃子上的獄門疆, 她眼疾手快捂住嘴。
衣料摩挲聲和——經意泄露的一絲低哼如實地傳進獄門疆,夏油杰默然片刻,操控著獄門疆咚地滾到毛毯上。
夏油杰︰「抱歉,手滑,——小心就掉下去了呢。」
九月深秋︰「……」
她收著腿,想推開五條悟站起身,——扣在她腰側的手愈發緊︰「我——做別的, 我只是稍微抱抱你,要——個電影吧?」
九月深秋顧忌著地上的獄門疆,想也沒想拒絕︰「。」
「那就——電視劇。」
「——要。」
「——動畫片吧。」五條悟把腦袋埋進她頸窩,哼哼地磨蹭,「——《數碼寶貝》或者《寶可夢》,听說都要出新了誒。」
九月深秋猶豫了一下。
就在她搖擺——定時,夏油杰的聲音見縫插針地又傳了出來︰「既然如此為難,——如我替你們決定吧。」
五條悟覺得——絕對不可能說出什麼好話,但想了想,還是決定先仁慈地听他扯個淡,畢竟這人正被封印著,讓他多說兩句話倒——是不行嘛。
夏油杰慢悠悠地說︰「為什麼——井上和……」
未說完的話,因為五條悟的驟然起身和斷斷續續的干笑——被迫中止——
實上,並非夏油杰主動收回的話音,——是五條悟用他的笑聲掩蓋了夏油杰最後那個「香」字。
即使是這樣,該听見的,九月深秋還是听見了。
她的表情有點古怪,拽著被掀開的衛衣下擺,垂眸看了——扶著腦袋蹲在地上裝死的五條悟,——了——被他殘酷地踩在腳下的獄門疆,一言——發。
于是屋子里一時寂靜下來。
五條悟老實了沒有兩分鐘,難忍煎熬地挪過了身,試圖洗清自己的嫌疑︰「杰真是無聊,——要——提,我都忘了年輕時的那點事。」
九月深秋盤膝坐在沙發上,垂著眼睫毛,安靜地注視著——︰「嗯,我明白,哥哥只是提了一個再普通——過的姓氏而已,——卻立刻連名字都想起來了。」
五條悟︰「……」
九月深秋故作艱難地回憶著︰「井上,井上小姐全名叫什麼來著?井上和,和什麼?我有點想不起來了,悟,——記得的吧?」
五條悟一腳踢開獄門疆,面不改色地否認︰「——,我——記得。」
九月深秋溫和地笑︰「嗯,——記得啦,真好。」
五條悟︰「………………」
夏油杰達到目的,笑了兩聲,悠閑地躺好裝死,——再搞ど蛾子,決定靜靜听他們吵架。
五條悟想把——放出來打一架的心都有了,可惜獄門疆已經被他踢遠了。
九月深秋——以為意,笑著朝五條悟勾了勾手指,示意他靠近點。
五條悟懷疑她是想對——動手,向後退讓了半步,她緊跟著下了沙發,上前半步,歪著頭,一臉不解︰「悟,——是怕我對你做什麼嗎?——會的,我只是想和——悄悄說兩句話,——能讓哥哥听見的話。」
听起來不是更加危險了嗎?
五條悟被她扯著衣領拽回去,——沒打算掙扎,甚至在突然的靠近時嗅到她身上的那股甜香,喉結忍——住滾動了一下,目光垂落在她微抿的嘴唇上。
九月深秋以手遮面,踩著沙發,在他耳邊低聲說︰「悟,我理解你的心情,因為我——過,——過我——的是鈴木一徹先生主演的電影。」
五條悟掀了掀眼皮。
九月深秋迅速在他唇邊吻了一下,聲音帶著大度的笑意。
「年輕時的那點小——已,五條先生——介意的吧?」
五條悟︰「………………」
這是一個死亡問題,無論回答是與否,結——都是他完蛋——
且,她都明晃晃地叫他「五條先生」了,明顯是打算較真的吧?
……
……
翻舊賬這——情,有時候算是甜蜜的苦惱,但有時候,卻是真正的煩惱。
咒術高專的圖書館里,五條悟唉聲嘆氣地翻過一頁書,七海建人被——故意發出來的嘆氣聲騷擾得忍——住合上書,抬眼。
「說起來,——和九月吵架了?」
「才沒有呢。」五條悟撐著下頜,漫不經心地翻——煉成術的本子,「我們只是稍微拉開了一點點的距離而已,距離產生美,——知道的吧。」
「我——知道。」七海建人說,「我只知道,——和九月每一次鬧矛盾,——是去欺負伊地知,就是來騷擾我,嚴重影響到我的工作進度,十——讓人苦惱。」
「啊,這樣,那你繼續苦惱吧。」五條悟翻過一頁沒——多久的書,頭也沒抬,十——坦然地答,「我完全不介意啦。」
「……」這和——介意不介意有什麼關系嗎?
這——前輩為什麼能夠找到女朋友?簡直不可思議。
七海建人坐——下去了,收拾著書本準備先走一步,被五條悟用大長腿攔住。
「再稍微坐一會嘛,——沒有別的急事。」五條悟說,「——要——要听听我和深秋前幾天去哪里約會了?」
「——要。」
「哎呀別不好意思,這——說出來當然沒有問題的哦。」五條悟自顧自地決定,「那我大方點,告訴——好了。」
七海建人︰「…………」
二十——鐘後,收到七海建人意味不明的「求救」短訊的九月深秋終于姍姍來遲。
她站在五條悟身後,靜靜地听他嘆著氣重復︰
「深秋為什麼這麼久——理我」
「深秋是不是拉黑我了」
「我要——要再給她打個電話」
「好想見深秋好想見她超想要見她」
「想抱抱深秋」
「她的耳朵好軟,想捏捏」
「好喜歡深秋」
「沒有比深秋更加可愛的女孩子了呢」
「深秋是全世界最可愛最可愛的女孩」
「深秋為什麼還——來見我」
……
七海建人不堪受擾,早就離開了,五條悟雙手托著下巴,對著面前的空位——緊不慢地重復著以上那些話。
直到九月深秋忍著笑,從他身後繞出來,主動坐在他對面的空位上。
「說夠了嗎?」她直視著——的眼楮,壓下嘴角,故作平靜地問。
五條悟保持著同樣的姿勢,一動不動,只眨了眨眼︰「深秋听夠了麼?沒有听夠的話,我還可以繼續說哦。」——
的眼底泛著蒼藍的色彩,一錯——錯盯著她的眸色微微地加深,——起來特別想立刻把她拽過去揉進懷里親親蹭蹭——
實上——每次都是這樣,——格外喜歡觸踫她,哪怕只是踫一踫她的頭發,衣角,只要站在她身邊,——的手總會習慣性地觸踫著她身上隨便哪個部位。
像這樣壓抑著任性,一動不動地只是看著她,實在不多見。
九月深秋更想笑了,她這兩天倒——是故意不理——,她有許多——需要處理,還有回去的——,她得從頭再計劃一遍,以及不久後的失憶,失憶大概——快了。
她揉揉有點僵的臉,朝——招招手。
五條悟挑起寬闊的眼尾,嘴角一彎,隔著桌子,單手支在桌面上,傾身過去。
九月深秋的手落在他柔軟的白發上。
只是簡單地揉了兩下,——眼皮一掀,得逞地撐住桌子直接跳了過去,扣著她肩膀,得寸進尺地將她壓在磨砂的椅背上,俯身壓下去。
單腳抵住身後礙——的桌腿向後推,桌腿摩擦木質地板的聲音低啞地響起,伴隨著九月深秋那一句「——亂來」,逐漸消散在彌漫著書頁氣息的空氣中。
缺了兩天的好處全被這一下補了回來,九月深秋後頸被椅背的磨砂磨得發紅,發梢在推拉中不知怎麼打了個毛躁的結。
她屈起手臂,臉朝下趴在桌子上緩了會兒。
五條悟靠著椅背,有一搭沒一搭梳理著她背上打結的長發,——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指尖總是從她脊骨上劃過,撩一下就走,撩一下再來。
九月深秋拍開——的手,含糊地說︰「別亂踫。」
「好啊,我——亂踫。」
嘴上這麼說,手里的動作卻不見收斂,在發現她耳根越來越紅後,嘴角高高揚起,故意挨近她耳尖,磨磨蹭蹭地說︰「校長上午找我要了獄門疆,說要替我保管幾天誒。」
九月深秋︰「……」
明明是他自己扔給校長當甩手大爺的吧?
……
……
3月12日。
九月深秋醒的較早,望著天花板發呆。
她這些天睡眠——太好,晚上睡得遲,早上醒的卻格外早,有時候凌晨三四點醒了,能盯著朦朧的窗戶看上三四個小時。
她醒之後,很安靜,但——知道是不是氣息的變化,五條悟很快也會醒過來,擁著她親吻她額頭。
「悟。」她忽然開口,「之前有一次,我留給自己的信不見了,是不是你拿走的?」
五條悟沒有否認,——且,說到這個,——一直想問︰「——在信的最後寫了一句話,‘——要相信名叫五條悟的男人’,那是什麼意思?我可是忍了很久都沒有問,為什麼——可以相信我?我是一個那麼——可信的男人麼?」
男人斤斤計較起來,真是可怕。
九月深秋無語了兩秒鐘,才想起來當時的心態︰「這件事——需要聯系前後發生的——想,——當時正在監視我,我當然不可能相信——……說到這個,——居然監視我?——居然真的監視我?五條悟——竟然監視我?」
五條悟︰「……」
女人斤斤計較起來,——是很可怕的啊。
九月深秋︰「——反駁嗎?——是很會說嗎?——為什麼——反駁?」
五條悟︰「…………」
九月深秋確信︰「所以,——那次確實是在監視我,——覺得我是個危險人物,——和上面那些老頭子一樣,都不相信我。」
五條悟張了張嘴,還沒說話,就被她一把推開。
她皺起眉,滿臉不悅,裹著半邊被子背對著——,咬著食指骨節碎碎念︰「假如喜歡這——,和時間成正比的話,五條悟喜歡我的時間最多——超過半年,如——以後再發生類似的——情,五條悟會——會繼續監視我?」
倘若日後再次發生那種——情,五條悟是不是依然不會信任她,——會——會繼續把她當做危險份子,警惕她,監視她?
「——對,五條悟上次說過,——喜歡我可能比我喜歡他更早一點……他喜歡我這麼久,居然還懷疑我?」
九月深秋說著說著,自己把自己給氣著了,久久說不出下一句。
黑暗里,面對著她後腦勺的五條悟眉心幾——可察地皺起。
九月深秋——常在他面前發脾氣,像這——耍小脾氣更是不可能,這只能說明,她的大腦在某——程度上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影響。
要是正常情況下九月深秋這樣不講道理地指責他,——只會輕松地笑,順便哄她多說幾句,但這次不行,這可不是個好現象。
五條悟沉默的時間里,她已經碎碎念結束,久久沒有得到他的回復,她也說累了,自顧自地抱怨完,自顧自地翻過身,主動鑽進——懷里,若無其事地尋了個最舒服的位置。
「我把被子搶走了,——怎麼都不說話?」她把被子朝——身上蓋。
五條悟摟緊她,笑了笑,黑暗遮掩了——眼底浮沉的灰霾︰「——是又把被子給我蓋好了嗎?這樣的深秋多可愛。」
「可是你——能總是等著我回頭。」九月深秋停了很久,才閉上眼楮,輕聲說,「我——是,每次都能回頭的。」
五條悟模模她溫熱的後頸,沒有說話。
直到她睡意來襲,意識朦朧之際,隱約听見——說了極其簡單的一個字。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