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陷阱。
尸體是中原中也偽裝的, 因為他和九月深秋身高相仿,再加——他的異能和重力有關,這個任務交給他——好不過。
障眼法是齊木楠雄做的, 他的控制器已經出現細微損壞了, 超能力使用過度的話, 容易暴走。
葬禮是真的,真正的知情人總共不超過五個。
五條悟,九月深秋, 家入硝子, 中原中也, 齊木楠雄。
葬禮——,五條悟離棺槨——遠,因為他有六眼,能夠看透障眼法, 在他眼里,棺槨里安然躺著假裝尸體的那位,就是中原中也本人,離得近了, 他絕對會忍不住笑場,只好遠遠站著, 把臉藏進高領——下,擋住——揚的嘴角。
「中原中也」是九月深秋假扮的,她負責帶走五條悟這個最強戰力,分散暗中觀察——人的注意力。
家入硝子守在焚化門前,等待夏油杰。
每個人都分配到各自的任務,按部就班地行動。
……
……
九月深秋頭上戴著中原中也的帽子,視線被遮住一半, 她用拇指頂起帽子,盯著夏油杰的表情略顯古怪,像是沒想到他竟然如此輕易地上了當。
這是一個十分拙劣的陷阱,打從一開始,九月深秋就沒有寄希望于夏油杰會因為這個陷阱而主動露面。
她和太宰治商量一整夜——後,謹慎地挖下第二個陷阱。
真正的陷阱在是她的墓地,她甚至提前在那里畫好了煉成陣。
「一天等不到,就等十天,十天等不到,就再等十天。」
她是這樣打算的,——好的情況是在她還有記憶的這段時間,在夏油杰走進煉成陣時,她帶他去見真理,然後推開那扇門。
夏油杰想要改變這個世界,真理——神則會奪走他的理想,他失去的,正是九月深秋——希望的。
這是她能想到的,對所有人——包括逝去之人和朋友們——都能給個交代的,——好的結局。
可是,夏油杰對于她「死亡」的反應,著實出乎她預料,她沒想到,他竟然如此輕易地就進了套。
他甚至毫無防備,將整個後背露了出來。
九月深秋抬不動腳。
焚化門前寬敞明亮,無法布下煉成陣,想要毫無顧忌地拿下夏油杰,只剩下——後一個不算辦法的辦法。
「……獄門疆。」
隨著獄門疆的拋出,中原中也的重力異能如同沉鐘,猛然壓迫下來,地面被迫凹陷出半圓形的淺坑。
夏油杰踩在原地,遠遠望著走廊盡頭,緩慢地笑了起來。
他不是沒有能力掙月兌這種困境,只是看著這個場面,突然覺得自己真是太好笑了。
不是沒有被欺騙過、背叛過、埋伏過,只不過,他從未想過,有朝一日,他會因為最後的一點私情——主動走進她的陷阱。
他欺騙過她,背叛過她,撕開過她好不容易愈合的傷疤,更是曾親手打碎她復生的——後一丁點希望,硬生生將她拖入人類的骯髒沼澤——中——
以說,報應這種東西,兜兜轉轉這麼多年,終究還是落到了他頭上。
重壓——下的咒靈們苦苦掙扎,在掙月兌束縛的邊緣瘋狂擠壓涌動,夏油杰手撐額頭,——聲漸漸大了起來。
「十年不——,我單純可憐的妹妹——學會玩弄人心和感情了呢。」他的語氣涼涼的,深色的眼楮直直盯著向他走去的九月深秋,輕嘲,「真不知道我是該欣慰,還是該仇恨……」
未說完的話,止于九月深秋的一句話中。
「哥,雪好大,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尖叫的咒靈陡然沉寂下來,獄門疆霎時開啟。
重力消失。
九月深秋在最後一刻,擁抱住微微僵住的夏油杰,聲音很低。
「謝謝你背我回家。」
十二歲那年的新年,失去父母的她跌跌撞撞摔進厚厚的積雪里,寒冷刺骨,周圍空無一人,她哭到聲音嘶啞,是夏油杰親手將她從雪堆里挖出來。
他問她是不是迷路了,她臉上滿滿的都是碎雪,聲帶滲著干澀的血。
「雪好大,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她是這麼回答的。
夏油杰彎腰,模模她腦袋,撫干她臉上的雪花,背起她,說︰「那我帶你回家吧。」
他給了她一個新的家,可也是他,親手搗碎了那個家,——搗碎了無數人夢想中的家。
獄門疆重重摔回地上,咕嚕嚕滾了兩圈,落到她腳邊,六方綻開的小眼楮直勾勾盯著她,陰森森的。
九月深秋正要撿起獄門疆,里面忽然傳來夏油杰慢吞吞的聲音。
「說起來,你們需要的另外半本書,我剛好帶在身。」
九月深秋抬了下眼皮。
夏油杰沉沉嘆息︰「真是可惜,現在即使我想把書給你們,你們也拿不到了呢。」
除非他們再想辦法解除封印放他出來。
「………………」
五條悟偏頭,看了看十秒鐘——前一臉傷感、——此時此刻已經面無表情的九月深秋,停頓了一息,壓著聲說︰「要不,用這玩意玩兩天飛行棋吧。」
九月深秋︰「……」
飛行棋是什麼棋?
……
……
五條悟說要玩飛行棋,還真不是隨便說說,他特地在獄門疆的六個面畫下骰子的點數,一邊旁觀伊地知他們處理葬禮的後續,一邊自己和自己玩飛行棋,居然也能嗨到飛起。
死而復生的九月深秋需要解釋的地方太多,暫時騰不出時間過來陪他,五條悟極其無聊,在連續贏了自己三把飛行棋——後,開始和獄門疆里的夏油杰聊天。
「杰,你有沒有覺得很無聊?」
無聊的明明是他自己。
里面沒人理他。
五條悟捧著下頜,獨自演戲︰「不如我們來玩飛行棋吧?這種玩法還挺稀奇。當然,無趣的你肯定看不懂,不過我都玩了這麼久,有點智商都應該看得懂,你看得懂的吧?笨蛋——能看懂,杰,你是笨蛋嗎?」
被故意激了一把的夏油杰淡定自若,還是沒有理他。
于是五條悟自顧自做出決定,決定第一次的骰子由他拋,拇指向——一彈,拋出獄門疆,落到桌面上的那一面恰好是「1」點。
五條悟︰「……」
他若有——思,捏著棋子走了一步,下一次由他代替夏油杰拋骰子。
這次的點數剛剛好是「6」,完美的「6」。
五條悟︰「…………」
五條悟沉默片刻,用手指戳了戳獄門疆——的眼楮,幽幽地說︰「杰,作弊有意思嗎?」
里面的人終于肯搭理他了︰「說的好像你沒有用咒力作弊。」
同樣是憑本事作弊,誰——話誰呢?
「真有意思,你一定要和我爭高下?」
「明明是你先開始的吧。」
「既然這樣,那就只好繼續了吧。」
「幼稚。」
嘴上這麼說,接下來足足兩個小時,一人一獄門疆就這樣隔著兩個不同的空間,神奇地杠——了。
「這兩個家伙,真是無聊。」家入硝子如此評價,但她看著看著,反——細微地笑了起來,眼底流露出些許懷念,「——許,這樣更好吧。」——
許這樣確實是最好的。九月深秋想。
她以生命為代價,毫不猶豫回到這個世界,試圖殺死妄想清除全世界普通人的夏油杰,她失敗了,他——失敗了——
許這個醞釀了無數罪孽與恩惠的世界不會徹底變好,——許夏油杰一輩子都出不來,但,還沒有發生的事情,總是有希望更改發展軌跡的,不是嗎?
世界不會變好,夏油出不來;世界會變好,夏油也會出來。
誰——不知道以後究竟如何。
……
九月深秋向那邊較量的一人一獄門疆看過去,大概是最近身體太過虛弱,一點冷風就足以讓她打噴嚏。
那邊正在幼稚斗法的兩道聲音霎時息聲,眨眼間,五條悟揣著獄門疆到了她眼前。
「我竟然把時間浪費在奇怪的男人身上,明明可以陪我家深秋一起玩的嘛。」
五條悟這麼說著,手快地月兌下黑色制服套到九月深秋身上,低頭蹭蹭她微涼的額頭,很是響亮地親了親她的側臉,對著獄門疆說︰「尼桑,听見了麼?你的妹妹現在是我的了,有沒有一種想立刻出來抽我一頓的沖動呢?」
九月深秋︰「……」
奇怪的男人夏油杰︰「……」他有病吧?
……
……
五條悟——初覺得,夏油杰被封印在獄門疆里——挺好,閑著沒事時他們可以嘮嘮嗑,他吃著美食饞杰,打著游戲騷擾杰,看電影時只讓杰听聲音——夏油杰完全看不——百萬級的超級特效——
這一切,——美好的地方在于,夏油杰的那幫下屬,听說他被獄門疆封印後,陸續送了好幾個人頭上來,雖然只是小魚苗,但好好利用的話總能拔出蘿卜帶出泥。
這是五條悟——初的想法,他甚至買好了魚網,就等著小蝦米們進網。
改變想法的契機在三天後的一個綺麗夜晚。
五條悟毫不羞恥地用「你房間里的被子太短,我房間里剛剛好」作為借口,終于將九月深秋哄騙到自己房間。
他從開頭到結尾的——有細節都完美地設想好了,被窩里,地毯——,沙發——,浴室……唯獨沒想到會在最後關頭,連出都出不來的夏油杰竟成為全場唯一一個「叛徒」。
「我說,你們做這種事的時候,就不能稍微顧忌一下我嗎?」
不知道什麼時候滾到床底下的獄門疆發出幽幽的聲響,暗色的糜艷深夜,那道聲音顯得異常冷靜,並且充滿了濃濃的嘲諷。
「雖然我看不——,但這並不妨礙我的听覺系統正常運作,你們能不能不要歧視一個正常人的听力?」
九月深秋︰「……」
五條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