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燈月上的深夜, 九月深秋抵抗不住困倦的誘惑,迷迷蒙蒙地睡了過去,夢中也不忘伸手抓住五條悟的——指。
五條悟撐著額頭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 再看時間, 已經凌晨一點多了。
他打了個呵欠, 替她掖了掖被子,坐起身,撿起襯衫套上, 開了盞靠近牆角的小燈, 單——翻著書頁看了幾分鐘——
邊的——機忽然震動起來, 床上傳來細微的翻身的聲音,他眼疾手快摁斷通話,來電人是個未備注號碼,但他記得這個號碼。
他在九月深秋的——機上看見過, 是中原中也的。
中原中也為什麼會大半夜的找他?
五條悟只想了幾秒鐘,起身走回床邊,低頭循著氣息去親吻她。
她被弄醒,皺眉, 毫無意識地回應著,迷糊中听見他說︰「我出去一趟。」
她睡得腦袋發蒙, 眯著眼點頭,——指卻牽著他的——指不放。
他將她的——放進被子里,她卻又將——伸出去,如此幾次,他失笑,五指塞進她指縫間,十指交扣, 俯身吻了下她額頭︰「很快就回來。」
也不知道她有沒有听懂,咕噥了兩句,掀開一條縫的眼楮重新闔上,乖乖松開他的——,翻身滾進被子里,蒙上腦袋繼續睡她的大覺。
……
……
夜間的地下酒吧一向是個危險的地方,情///色///頹靡的氛圍,形形色色的男女,灰色地帶經營著灰色生意,連酒液都是鉛色的。
五條悟推門而入,酒吧里的安靜讓他錯覺自己是不是來錯了地方,但吧台坐著的那個戴帽子的橘發青年的確又是約他見面的人。
吧台另一邊的情況頗為狼藉,看起來像是剛經歷了一場不太妙的戰斗。
五條悟懂了,中原中也這是在發展業務,從池袋到新宿,現在開始往京都發展。
中原中也對這家酒吧的酒十分挑剔,——了一整張紙的下次需要替換的酒,發現五條悟到了之後,勉為其難從一堆垃圾酒里挑了兩瓶最好的。
「酒量怎麼樣?」他開門見山。
「我酒量很差誒。」嘴上雖然這麼說,五條悟卻先倒了一杯酒,歪進椅子里,抬手示意他先喝了。
酒吧里其他人戰戰兢兢躲在一邊做著自己的事,不太敢去騷擾這兩個人。
也不知道喝到第幾杯,中原中也摘下耳朵里的耳機,慢慢推到五條悟——邊。
「戴上。」
耳機里傳出另一道陌生的聲音︰「矮猴子你想做什麼?九瘋子可沒說——」
未說完的話——為五條悟戴上耳機後輕佻的一句「摩西摩西」而停止,只余下氣哼哼的呼吸聲。
中原中也用啟瓶器卡了一瓶新酒,眼也沒抬︰「耳機那頭的人,來自另一個世界,如此離譜的事情,你相不相信?」
雖然確實已經猜到些許,不過,當中原中也如此輕描淡寫地將真相袒露出來,五條悟依舊沉默了一瞬,隨後便笑了起來。
他明白了中原中也今晚找他喝酒的意思。
「我——九月認識……大概五年吧。」中原中也慢條斯理地倒著酒,嘩啦嘩啦的聲音里,他語氣平淡,「第一次見到她是下雪天,她被boss扔去雨林鍛煉,——為她怕蛇,港口黑——黨不需要有致命弱點的廢物,兩個月。她回來那天穿著一身毛絨絨的衣服滾進雪堆里,她說她不習慣,總覺得身上還有蛇,兩個月里,她很害怕,但一想到比蛇更讓她討厭的人,她就沒有那麼害怕了。」
五條悟側過臉,深秋有多怕蛇,他比誰都清楚,高專的他那麼惡劣,卻從來沒有拿蛇嚇唬過她,——為她真的真的很怕蛇。
中原中也放下酒瓶,回憶著說︰「後來她喝醉了,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從她嘴里听見你的名字,她說了一句話,我覺得應該告訴你,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沒有機會了。」
她討厭他,卻還是想見他。
她討厭他,卻在最害怕的時間里,唯一能讓她感到安心的,也只有他。
「——年,九月——我說,她認識了一個網友,喏,就是你耳機里那位,听說是個偉大的科學家,連穿越異世界這種離譜的事情都能做到,贊一句偉大也無妨。」中原中也說,「去年,我在辦公室的桌上發現一封信,是九月留下的,她說她要回——家一趟。說起來,我認識的九月,朋友並不多,來了這里之後才知道,原來她不是沒有朋友,只不過,她的朋友都在離她很遠的地方。」
耳機里的人罵罵咧咧的聲音止住,不知道為什麼也不吭聲了。
五條悟喝了半杯酒,酒液入肚,微微的燒。
中原中也陸陸續續說了許多關于另一個世界的九月深秋,陌生而熟悉,是觸踫不到的另一個她。
體術差勁的她是如何成為體術超強的她。
工作的她是如何一邊罵boss一邊奮筆疾書的。
出差的她是如何滿世界亂飛的。
性格鋒利的她是如何被磨成如今這個內斂溫和的她。
……
天色漸明,五條悟注定是沒有辦——在九月深秋睡醒之——趕回去了。
中原中也把能說的全都說了個一清——楚。
耳機已經沒電自動關機了,齊木楠雄不在,沒人給它充電,任由它金玉其外地躺在桌子上。
五條悟耳邊蒙蒙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大概是異世界。
「那扇門,我們全部無——推開,只有懂煉成術的人才能推開它,听說門內有個真理之神,想要推開門,需要——他做交易。」中原中也把桌上的酒瓶推到一邊,困倦地打了個呵欠,「五條悟,你知不知道,——真理之神做交易,一個願望只需要交付一個代價,但這個代價通常是實現願望的可能性。
「想要孩子,真理之神就會剝奪子宮作為代價。
「想要母親復活,真理之神奪取的就是另一個親人的性命。
「原本九月只需要付出一個代價,她回來是為了報仇,為了剝奪她報仇的可能性,真理之神奪取的代價是她的異能力,用你們的話說,是咒術。沒有咒術,她就沒有報仇的能力。
「但是,她付出的卻是兩個代價,失去咒力,也失去了記憶。」
齊木空助說這是不合理的,真理之神雖然很可惡,但他絕對不會收取額外的代價,除非九月深秋向他許下兩個同等程度的願望。
「報仇讓她失去足以防身的異能力,想見你讓她失去全部的記憶。」
想要報仇,就剝奪掉你的能力,讓你死在其他人手里。
想要重逢暗戀之人,就剝奪掉你的記憶,讓你們相逢對面不相識。
原本該是這樣的。
齊木空助橫插一腳,縮減她的代價,給了她一個鑽漏洞的機會,真理之神拿這個作弊器沒辦——,只能眼睜睜看著她離她的願望越來越近。
但這是有時效性的,最開始是一年,就目前的情況來看,一年應該不太可能了,具體還有多長時間,誰也不知道。
「我——齊木楠雄之所以能夠過來,完全是因為齊木空助給的屏蔽器,加上齊木楠雄擁有超能力,總之就是幾種原——混合到一起,我們能夠使用金錢抵消代價。」
雖然需要花費的金錢實在太多,否則他也不會天天跑到外面忙碌來忙碌去,他需要燒錢抵消源源不斷滾來的代價。
「這不是長久之計,屏蔽器損壞之——,我們需要及時回去。之——,你有踹開過那扇門吧?」中原中也用手指在桌子上畫了個門,指尖敲敲桌子,「也許,你——九月一樣,可以見到真理之神,如果你想要向他許下願望,齊木空助或許可以幫助你。
「但你也要做好付出難以想象的代價的心理準備,越是想要得到什麼,真理之神越是會進行剝奪。在做出危險的決定之——,好好地考慮清楚吧。」
……
……
九月深秋從浴室洗漱完出來時,五條悟正好回來沒多久,坐在沙發里闔眸假寐。
房間里彌漫著一股淡淡的酒氣,她有些詫異。
「你……喝酒了嗎?」
明明他不喜歡喝酒的。
五條悟沒有動,眼罩下的眼楮不知道在看向哪里,——指搭在後頸上,沉默得讓人錯以為他是一座只是長得像人類的雕像。
九月深秋倒了杯熱水,剛放到他——邊,就被他攥住——腕扯進懷里。
微醺的紅酒的氣息撲面而來,唇齒交纏,酒意燻人。
九月深秋感覺腦子有點醉,動作之間踫倒桌上的茶杯,一杯溫水全部澆到她腳上。
五條悟俯身,動作很輕地卷起她潮濕的褲腿,一直卷到露出小腿肚,他始終沒有起身。
最後握住她縴細的腳腕,一點點擦拭掉上面的水,聲音從下面傳上來。
「深秋,如果我向真理許願,想要回到十年前,你說他會讓我付出怎樣的代價?」
九月深秋被他突如其來的提議嚇到︰「……什麼?」
停了片刻,像是想到了什麼︰「是不是……你知道那個……有人告訴你了?」
五條悟笑了兩聲︰「這麼緊張做什麼?」
九月深秋捧起他的臉,摘掉他的眼罩放到沙發上,神情嚴肅地注視著他的眼楮︰「悟,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要——真理做交易。」
「——為會被剝奪掉很重要的東西?」
九月深秋眼神閃了閃。
五條悟稍一用力,將她拽了下來,逼近她的臉,輕聲問︰「你明知道向真理許願需要付出代價,為什麼還要多許下一個願望?」
中原中也告訴他那件事時,他才想起來,他——深秋重逢那天,她不是恰好處于失憶的狀態嗎?
十年的時間,五條悟甚至快要記不清九月深秋這個人——究竟是他記不得,還是被迫記不得?
只差一點點,他們真的會擦肩而過,這輩子都不一定能夠再見面。
只差一點點。
多麼危險的時間差啊。
「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傾身向——,溫柔地含住她下唇,輕輕咬了一下,「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的我?」
九月深秋躲不開他與平時的放肆截然不同的溫柔攻勢,連喘氣都困難,只得繳械投降。
「……那三天。」
「哪三天。」
「……自暴自棄那三天。」
夏油杰叛逃後,她將自己鎖在家中整整三天,陪伴她的只有滿室的血跡和一地的狼藉。
五條悟從外面踹開那扇封閉的門,挾裹著不容置喙的氣息,徹底洗淨她整個世界的灰色。
天是藍的,他的眼楮也是藍的。
她喜歡藍色。
她喜歡五條悟。
五條悟笑了,他揉著她的後頸,鼻尖磨蹭她的耳朵,低低地說︰「也許,我比你早一點。」
究竟從什麼時候起,開始對她與眾不同?為什麼不去騷擾其他人,偏偏只騷擾她?別的小孩進游戲廳他從不在意,只有她,他非得摻和一腳,非得在她面前刷存在感。
「抱歉,遲到這麼多年。」他將她緊緊抱進懷里,模索到她的——指,「明天,正式帶我去見見爸爸媽媽?」
九月深秋僵了一瞬。
他什麼意思?——
指忽然一涼,她怔愣間發現,無名指上多了一枚銀色戒指,紋著楓葉的花紋,精巧細致,專門為她定制的。
「……求婚嗎?」她呆呆地問——
之——臨時弄出來的黑色戒指不同,這沒戒指明顯是特地準備的,而且這個做工,耗費的時間一定不短。
五條悟攥著她的無名指,不給她摘下的機會,微一挑眉︰「這次是不可以拒絕的哦。」
九月深秋卻有些猶豫,蜷縮著——指︰「你……確定是我了嗎?」
「是我還不夠認真嗎?」他問。
「不,只是……」她苦惱地低下眼,「我的時間,不太多了。」
五條悟點點頭,抱著她坐進沙發里,撥弄著她的耳垂,不以為意地問︰「還是說,你想要其他人成為五條家主夫人?」
「不!」她月兌口而出,同時收緊——指,藏好戒指。
他笑了,模模她的耳垂︰「好巧,我也不想給其他人機會誒,只想要你,各方面的只想要你。」
「………………」
九月深秋感覺身上要冒煙了。
「真的……確定是我。」她依舊在動搖,一圈圈地轉動著那枚戒指,似乎一下秒就要摘下來還給他。
五條悟看著她,驀地起身,把她放到床上,雙——撐在她耳邊,壓迫感從上至下包裹住她,冷不丁地說︰
「深秋,今天,我可以不戴那種礙事的玩意嗎?」
九月深秋嚇到差點把他踹下去︰「你在說什麼啊?」
五條悟撥開她散亂的長發,認真地凝視著她︰「向我索取吧,深秋,向我索取,任何東西都可以,向我索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