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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精彩的單方面屠殺。

金發金眸的男孩飛舞在數不清的怪物之中, 每次光芒閃過的時候,便有一大批怪物倒下。

生活在這座終日見不到陽光的昏暗城堡,其中的生物或多或少對「光」這樣的存在擁有情節, 極度敏感。

它們就像撲火的飛蛾, 本能地簇擁到這樣的存在身邊,不知疲倦,只有瘋狂。

「砰——」

最後一頭怪物倒在了北原跟前。

男孩手上還拿著一枚從劍鞘上取下來的晶石。他像拋擲硬幣一樣, 自上而下墜落的晶石在幽暗的城堡中熒光閃閃, 然後被他的大拇指接住按下。

「看來這枚可以省下了。」他說。

周圍已經沒有除了自己以外,任何一個還站著的生物。

空氣中似乎還可以听見落敗怪物們氣若游絲的吸氣。距離他最近的一只雙頭翼龍一樣的生物,還在掙扎動彈著膜翼, 只是徒勞無功。

雙頭翼獸的雙眸睜大到極致, 似乎要將那道金色的身影, 以及對方帶來的壓倒性恐怖,從此牢牢刻入靈魂。

它就這樣看著對方走向了角落, 然後刻下了一個意義不明的三線符號。刻痕上飽含鏘然的氣息, 鋒銳至極,如同這份畏懼一樣留在這座城堡里, 難以消除。

隨後,男孩隨意選擇了一個方向, 走進了城堡更幽深的廊道里, 背影緩緩消失在了它們面前。

而同一時間, 對于身處正常時間點的路路達來說,魔鬼歷程才剛剛開始。

「啊——操!」一路尖叫著掉進了地下一層。

路路達一邊呸呸呸地吐著嘴里吃到的灰,一邊趕忙爬起來將北原的身體背到背上, 警惕地打量四周。

幸運的是, 他不是唯一一個掉進這里的人。

就在他落地的前方, 還有一支二十幾人的小隊。他匆匆瞥過一眼,發現對方隊里有遠程、近戰、治療、肉坦、刺客等許多位置,就知道這種明顯是有備而來,專業團隊。

這群人正在處理一只從甬道深處竄出來的蛇型異獸。

紫色的巨蛇吐著蛇信子,一口咬下來,肉坦立馬頂在了前面,後方的治療師迅速給了一個單體護盾,同時施加了一個中毒狀態驅散效果。

他們對路路達的到來沒有分出一縷余光。

正好路路達左右看了看,然後背著北原的身體選擇苟到角落里,順便思索著北原當時說的話,四處仔細尋找三線標記。

快三米的泰坦蹲縮在一邊實在是太過辣眼楮,團隊中的治療師隨便瞄一眼,神情立馬變得異常鄙視。

路路達對此接受良好,模了模臉頰,毫不在意。

「女乃媽,給個群體治療,我快沒血了!」

擔任團隊指揮是個綠發弓箭手,他一邊游走在邊緣拼命輸出,一邊對著眾人下達命令。

治療得令,張開法陣。然而就在血量集體抬升的當口,團隊中的刺客在預備偷襲巨蛇七寸的時候,不曾想到突然失手。

刺客︰「……不好!」

眨眼間,巨蛇一口咬掉了刺客的腦袋,團隊所有人立即听見了他的陣亡音效。

綠發指揮大吼︰「操!誰他媽讓你現在上的!!」

下一秒,吃掉了一人的巨蛇能量拉滿,瞬間進入狂暴狀態。

巨蛇一尾巴甩下去,最前方抗傷的肉坦當場陣亡。後方一眾負責輸出的脆皮,立即就像暴露在虎口的羔羊,瞬間又死了三個。

這還怎麼玩??根本沒得打!

「全部散開!」綠發指揮立即扯著嗓子,吼得聲嘶力竭,「拖過它狂暴狀態的時間,先活著!」

「這也太恐怖了。」在角落抱頭的路路達倒吸了一口涼氣,看著瞬間減員一半的團隊,感同身受地抱住了自己。

然後,他模模糊糊中眼光一瞥,捕捉到了左前方牆角似乎有一閃而過三條線。

「難道那個就是標記!」路路達立馬背起北原,低頭貓腰,小心翼翼地飛快流竄在一眾血雨腥風的玩家中間。

這個過程中,隊伍又死了一片,氣得綠發指揮在旁邊瘋狂嘔血。

「媽的,萬族這回發什麼神經,從來就沒有這麼難的副本!這是誠心不讓人過,打個毛線!!」綠發指揮余光瞥見路路達,當即轉移火力叫住他,「你好歹也是個泰坦,苟在後面你好意思嗎!我們合作吧!」

路路達溜得飛起,「再見了,兄弟!」

綠發指揮︰……媽的!

正當一眾人胳膊腿亂飛的當口,突然上方的天花板塌陷。一只鷹一樣的巨大利爪從上頭直接按到紫色巨蛇的頭上,將剛剛還在猖狂的怪物碾進了地里。

但這並不能讓眾人高興。因為這意味著這突然出現的新怪物,要比把他們殺瘋了的巨蛇更可怕!

「操,又一只!所有人別管了快跑!」心態徹底崩塌的綠發指揮,臉上暴起一片青筋,「這副本老子不打了,別讓我有機會出去,不然我要把這游戲投訴到死!!」

另一頭的路路達已經溜到了左前方,果不其然,是北原說的那種標記!三線組成的箭頭指向了一個方向,路路達正拔腿,突然近距離多了一道熾熱的呼吸。

「……!」他預感不好地抬頭,就見一對紅色的豎瞳正冰冷地盯著他。

再看稍遠一點的地方,另一個同樣有著紅色豎瞳的腦袋正將一眾意圖逃跑的玩家,單方面屠殺。

——這竟然是一頭雙頭翼獸!

北原一路做好標記。

盡管這座城堡似乎擁有不斷變換地形的能力,但是如果他猜得沒錯,那麼其中應該有一條絕對正確的路。

即是不管這座城堡怎麼變,這條路都能夠通向一個固定的地方,很有可能就是出口。

他一路探索,路上又解決了好些怪物。遇見不通的死路或者有危險機關的路,就用別的記號表示,只有他覺得屬于正確的那一條,才會鄭重地劃上三條線。

就這樣,在他幾乎快要把整個城堡平推完的時候,他終于走到了路的盡頭。

如他所料,這條路通向一個出口,但又跟他想象的有點不同。

穿過一道門,北原將一片新天地納入眼中,「這里是……競技場?」

只見巨大空闊的世界里,一個圓形的巨大平台高高架起,周圍林立著一圈纏繞鎖鏈的石柱,頂端懸浮著各色奇異的火焰。而在石柱之後,則是同樣壯觀的看台。

如今看台上坐滿了人,初步估計有萬數之多。

幾乎在北原踏進這座競技場的同時,看台上便響起了此起彼伏的狂熱高呼,他們似乎在喊著什麼,只是太多聲音難以分辨。

只依稀听見——

「……出現了,是新的挑戰者!」

「還是個孩子?是個從沒見過的人,但他的氣息確實是……」

這些觀眾身上各個穿著騎士一樣的鎧甲,朝他揮舞手臂,神情瘋狂而熾熱,他們有的身上浮現出代表亢奮的鱗片。

北原從這些人身上嗅見了與追龍族十分相似的血液,與此同時,數面印有龍形圖案的旗幟從四面八方升起,迎風飄揚。

這一刻,他有了一個猜測,「難道說,這座永續之城是屬于龍族的文明?」

坐在這里的觀眾雖然與印象中的追龍族氣息很像,但血脈顯然要純淨得多,屬于更早的歷史。

「那麼……」北原不禁想象在這段歷史中,「這里是否還存在著其他真正的龍?」

這麼想著,突然一道凌冽的風聲從上方襲來,北原下意識側身躲開。然後一抬頭,看見了渾身黑衣黑甲的男人從天而降。

男人的氣勢猶如淵渟岳峙,容貌俊美非常。只是站在那里,便仿佛一座厚重的大山一樣,壓得人喘不過氣。

北原注意到周圍剛剛還很熱鬧的觀眾,這會兒全部緘默下來,只有一雙雙緊緊注視這里的眼楮,仍舊飽含狂熱的溫度。

不等北原開口,男人便道︰「你就是我的最後一個對手?還是個幼崽,你確定要挑戰我?」

「?」這話北原也想問——你就是我通關的最後一個boss?

北原一路過五關斬六將,不知道干掉了多少小怪終于到了這里。這會兒听見這話,第一反應就是「又要打是吧,那別廢話直接上吧」。

而顯然,對面的男人也是這麼想的。

兩個都是干淨利落的人,不喜歡磨磨唧唧。只是這一次,終究有什麼不同。

只見對面的男人忽的抬起脖頸,做了個仰天長嘯的動作,隨著他張開雙手的同時,漆黑的鱗片飛快地從他身上蔓延開去。

同時他的身軀不斷拉長,猙獰龐巨的雙翼展開,幾秒之內,翻天覆地的蛻變——男人竟然直接變成了一頭黑龍!!

頓時,看台上響起了前所未有的激烈狂呼,聲潮像滾滾的海浪般用來,像虔誠的信徒恭迎神明,如同他們正迎接一個史無前例的、偉大時刻的到來。

「永續之城,龍的國度!」

他們喊道,毫無保留地為這場即將開始的戰斗奉獻無上敬意。

「我們是追龍一族,我們是龍與他族的後裔,是守護這座城的騎士,是即將誕生的新王御前最忠誠的擁躉!」

能夠見證這一刻,即是他們的無上榮光!

石柱上所有的異色火焰瞬間暴漲,隨著黑龍毫不遮掩的氣息徹底散開,北原終于確定,這人竟然真的是一頭貨真價實的龍族,他的同類!

所以永續之城真的是屬于龍族的文明,而這個時間點更是不知道要早到什麼去,因為在這時候,龍族甚至還沒有滅絕!他們與追龍族共同生活在一起!

「我現在有個問題,」北原在黑龍一瞬不錯的緊張注視下,忽然開口,「除了你之外,這個時代還有別的龍族存在嗎?」

「……他們正在你的頭頂觀戰。」盡管北原的問題有些奇怪,但黑龍還是低沉地做出了回答。

「頭頂?在雲層上面嗎……這里感覺不到氣息,是故意收斂了嗎……」北原自顧自思索道,「說來也是,這頭黑龍釋放出的氣息就已經很讓人不適了,多來一些便是絕無法忍受的冒犯,看來這是我還不了解的龍族特性之一。」

北原那個時代只有他一頭龍,很多傳承都斷節了。所以,這可以說是他第一次借由面前的黑龍,間接體會到別人在他威壓下的感覺。

于是他明白龍族生來的壓迫感確實不是開玩笑的,換個普通人這會兒應該已經跪了,絕對不可能還像他這樣若無其事。

「最後一個問題。」察覺到黑龍已經有些不耐,北原豎起一根手指,「打贏了你會怎麼樣?」

他這種仿佛已經奪取到勝利的口吻,讓黑龍將尾巴猛地甩出,直接咆哮著攻向了他。

與此同時,空氣中彌散的是對方悍勇簡短的回答——

「贏了我,你就是龍族的新王!即刻加冕!!」

北原︰……咦???!

與此同時,正常時間點上,仿佛是命運的安排一般,路路達與屬于正常時代的追龍族相遇了。

白不聞領著一眾追龍族玩家趕到的時候,看見的就是路路達背著北原,在雙頭翼獸身軀下墜落的石塊中,抱頭鼠竄的樣子。

然而,追龍族等人竟全然沒有正常玩家的驚悚。大約是一直以來夢寐以求的追求,第一次距離自己前所未有的接近,甚至已經在視野內觸手可及,他們一個個都表現得難以置信。

但呆滯只是一秒,下一瞬,所有人立即向路路達所在的方位飛奔過去,各個爆發了前所未有的潛能,走位騷氣到極點。

「是他!真的是他!」他們一路亢奮高吼,狂喜亂舞。

旁邊殘血倒地的綠發指揮看見這群最低配的裝備玩家,竟然沒有當場陣亡,還能在夾縫里蹦,對比自己簡直不要太幸運。他一口氣哽在胸口不上不下,有點懷疑人生,怒而捶地。

「找到了!終于……!!」

「嗚嗚嗚真是太不容易了,四千七百多個小時,我除了吃飯睡覺,全部都在萬族里尋找。從岩炎山到雲上國到西廊平原再到這里,我現實世界都沒有過這麼夸張的漫長奔襲!」

追龍族玩家眨眼就把背著北原的路路達,給圍了個水泄不通。

好幾個大男人在此刻都真情實感地熱淚盈眶。卻沒有人覺得哪里不對,反而深以為然,一同干嚎起來。

他們一個個因激動而面容扭曲,火速掏出晶石的手因情緒不穩而差點失敗。有人已經迫不及待地打算投喂,就差直接沖過去抱住路路達的大腿,把北原接下來。

然而,白不聞很快發現北原一直沒有動靜的狀態,他當即問道︰「他怎麼了?這是怎麼回事?!」

路路達實在不想吐槽這群人現在望眼欲穿的模樣,只匆匆解釋道︰「突然就昏迷了……小心那只雙頭翼獸!」

他沖著眾人身後叫起來,眾人這才反應過來這並不是能夠停下來交談的時候。

「跟我來!」路路達大喊一聲,轉身就領著眾人飛快往三線標記的甬道跑。

正大殺四方的雙頭翼獸將一個個掉落此處的玩家、團隊、甚至于其他怪物,都無差別團滅。頭頂的天花板被雙頭翼獸翻倒的身軀弄得不停掉下巨大的石塊,耳邊盡是各種技能效果,嘶吼,慘嚎,驚恐的叫罵。

因此,除了地上躺尸的綠發指揮,沒有人發現在這片兵荒馬亂中,雙頭翼獸明明曾前所未有地接近過路路達所在的位置,卻很快退開,始終沒有攻擊。

——仿佛那個泰坦所在的範圍,是一塊當世最安全、最密不透風的堡壘!

「不,不是那個泰坦的原因……」

綠發指揮突然靈光一現,仿佛被一道閃電憑空劈下,一陣雞皮疙瘩一路從腦門起到尾椎!

他強撐著最後一口氣,支起上半身,終于越過泰坦那高狀的身軀,看見了對方背上背著的那抹金色。

那一瞬間,他神情緊繃,有明悟,有震驚,有懊悔,有不甘。但最後的話語沒來得及說出,便在下一秒終結在了雙頭翼獸撲來的巨口里。

「竟然,是因為那個孩子麼……!」這是他最後憾恨未盡的話。

為什麼沒有早點注意到,雙頭翼獸注視著那抹金色的目光,不正和他們注視著雙頭翼獸的目光一樣!

那是曾經切實留下過恐懼陰翳,是對絕對強大的敬畏——是在不可撼動的威儀前,俯首稱臣的退卻啊!!

逃離出去的路路達一行人,一邊馬不停蹄地逃命,一邊飛快交換了一下各自的情報。

雙方都知道了對方是認識北原,或者要找北原的人。于是干脆一起按照北原的囑咐,決定先順著記號的方向走。

不知道為什麼,他們在遇見雙頭翼獸後,之後的路上竟然沒有遇見任何危機。

好幾次跟同樣與玩家交戰的怪獸的戰場擦肩而過,然而這些怪獸就好像事先收到了什麼消息一樣,竟然對他們的存在視若無睹。

有時候,他們明明已經听見了黑暗中怪物淅淅索索出動的聲音,但很快就又消弭退回了黑暗深處。有那麼一瞬間,他們幾乎以為這些怪物是感到了什麼恐怖,竟比他們逃得還要快!

一路有驚無險地穿過處處飄蕩玩家哀嚎的巨大城堡,一行人來到了標記的盡頭。

「……這是一個競技場?好大!」

白不聞環視四周,點頭表示認同,「這應該是這個副本的核心地帶,大家小心,最終boss很可能就在這里。」說著又鄭重看向路路達,「你保護好他的身體,我們掩護。」

大約是眾人的神情都異常緊繃,連帶著路路達也不由緊張起來。

就在這時,異變陡生,無形的波紋突然散開。隨後,眼前腐朽陳舊的競技場,猛地被一層投影覆蓋,變得煥然一新!

倒塌的石柱重新豎起,異色的火焰猛地燃起,還有原本空無一人的看台,竟然一下子出現了無數人,將空曠的世界瞬間塞滿!

就連路路達、白不聞他們身邊,也陸陸續續出現了不少人,這些人全都身穿鎧甲,做騎士打扮。

「我去!」眼看著一個騎士突然就這樣出現在自己眼前,一個追龍族玩家直接跳起來,「什麼情況!?」

他不小心左腳踩右腳,向那人倒去,本來以為會撞上,結果竟然穿過了對方的身體!

「小心!」白不聞好歹扶住了他,然後謹慎地伸手探向旁邊另外的騎士們,果不其然也一樣穿過,「這些人都不是實體,只是一種投影。」

「對。」又一個追龍族玩家試了試,「這突然變得完好競技場,恐怕也是過去的景象投影到了現在的我們面前。」

萬族中想讓玩家知道過去劇情的時候,有過這樣的處理方式,就好像拉所有人去看一場身臨其境的電影。只不過在場眾人也只是在傳聞中听說過,親身經歷還是第一次。

「北原!?」就在這時,路路達霍然瞪大了眼,他的聲音將所有人的目光吸引到了競技台中央。

只見,這跨越了時間的、來自過去的投影中,竟然出現他們所尋找的人!

競技台上金發的男孩不知說了什麼,下一秒,他眼前的男人便在所有人駭然的注視下,陡然化作一頭漆黑的巨龍!

兩個時間點,仿佛永遠不會交匯的平行線,卻在此刻以這種方式,讓他們得以看見。

眾人被夾在看台遍布的騎士們中間,輕易被淹沒在了人山人海中,又格格不入。

但有一點,他們與這些投影是相同的。

那就是他們的目光都集中到了競技台之上。

望著那個金發的孩子,如同在凝望世界的中央。仿佛正替對方面對危險的是自己一般,死死屏住了呼吸。

大戲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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