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跑這麼快?」辛西德奇怪地望了望身後,「後面有人在追我們嗎?」
「那還用問嗎。」北原幾個起落,迅速地飛躍在一棟棟建築的房頂上,仿佛在激情跑酷。他示意辛西德快點跟上,「我們擄走了別人家的小姐,不被他們追才奇怪吧。」
「也對。」不知道想起了什麼,辛西德一個哆嗦,果斷一起拔腿飛奔起來,「我可不想被當成變態。」
于是,等到法澤爾終于站到了屋頂上時,看見的只有兩人飛快溜走的背影,那速度簡直叫人望塵莫及。
見狀,法澤爾第一次拋開了皇室的矜持,以及冷漠寡言的人設,在後面驀地拔高了音量,「等等!你……」
「——快跑!」遠遠听見後方的聲音,北原和辛西德對視一眼,馬不停蹄地繼續加速,停都沒停一下。
腳下的瓦片被踩得嘩啦啦作響,被強烈擾民的住戶們紛紛打開門,「誰啊……!」隨即,又被上空一閃而逝的兩道模糊人影嚇得一跳,「嚇!等等……好酷!這是在扮演暗影刺客?!」
暗影刺客是萬族內備受歡迎的一個種族職業,特長就是在各處飛檐走壁,步法和技能以犀利炫酷著稱。
耳目聰明的辛西德听見,不由拖長了語調,不羈地一解外袍衣扣,「不是暗影刺客,是牛仔哦!」
一邊說著,辛西德一邊直接把月兌下來的外袍扔向了後方。
法澤爾的視線一下子被擋住,等到數秒後外袍落下時,前方原本還可見的兩人,已經徹底變成了兩個越來越遠的小黑點。
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住戶,一看就是個萬族資深玩家。他意猶未盡地注視著兩人遠去,剛想回去上網分享一下這件事,轉頭突然一道身影落在眼前。
住戶︰!
法澤爾看著這人,「暗影刺客是什麼?……牛仔又是什麼?」
住戶原本被法澤爾的氣勢驚住,听到這個問題又立刻換上了一個難以置信的挑剔表情,「不會吧,這年頭還有人不知道萬族?」
常年被精神力折磨•沒精力玩游戲•法澤爾︰「……」
不知為何,住戶看著這個沉默的男人,突然覺得對方有點可憐——
這人明顯是一路追著前面的那兩個人來的,甚至不惜從這麼危險的屋頂落下來。
他要不是對對方有什麼執念,就是對方的狂熱粉絲。結果現在對方與萬族關系匪淺,這人這才猛地發現自己對那個人喜歡的東西,竟然一無所知……
完美的腦補!住戶的神情瞬間異常同情,熱情地給男人科(安)普(利)起來。
而另一頭,雖然已經甩掉了後面追著的人,但北原的速度並沒有慢下來。他借力一蹬,沒管身後辛西德不滿的嚷嚷,輕飄飄地翹起唇角。
北原︰「容我提醒你一下,答應阿麥去看她的彩排,可你剛剛把用作偽裝的外袍丟了,你還怎麼去?」
辛西德︰「……誒!」
北原嘆氣︰「傻子。」
最終,誰都沒有去成。
考慮到現在王城可能一團亂,沒準正在全城通緝「兩個膽敢劫持公爵小姐的刺客」,于是他們只好先回了遠郊的小木屋。
「這就是風王和冰凰的孩子?」小木屋前,辛西德見到北原正手捧一枚蛋,不由好奇地湊過去問道。
那枚蛋有一層冰藍色的薄光,看起來就像水晶做的藝術品。然而,它是溫熱的。
北原低低應了一聲,將雙手附在蛋上,能夠輕微地感受到蛋內傳來的細微心跳,「鬼蛛夫人被消滅後,從她身上自動掉落的。」
「我瞧瞧。」辛西德新奇地戳了蛋一下,試圖再度作怪的手被北原沒好氣地拍了下去。
北原︰「回去以後把它還給風王。」
「嗯。」辛西德訕訕地模了模鼻子,叼起一根沒點燃的煙,自然不會反對。
隨後,北原想了想,突然把炎王提溜到跟前,對著圓鼓鼓的毛團子道︰「養兵千日用兵一時,是時候貢獻出你的毛茸茸了。」
炎王︰……?
緊接著,北原直接把蛋塞到了炎王熱乎乎的身體旁。感覺到了熱源,冰藍的蛋頓時整個晃了晃,往炎王身下拱去。
炎王︰……?!!
旁邊的辛西德見狀,沒忍住笑出來,「好家伙,這就做媽媽了。說起來,一直不知道,你這只貓是母的嗎……還是公公?」
炎王︰「……」
炎王︰「吼——喵嗷!!」
辛西德︰「誒誒,又不是我讓你孵蛋的,別咬我啊?嗯?北原你這貓怎麼還會噴火的,小心蛋!」
等到北原一臉無奈地阻止一人一貓的大戰後,阿麥回來了。
一直等到彩排結束都沒能見到說好的兩人,小姑娘果不其然,一回家就泫然欲泣,「你們干什麼去了……」
爽約的兩人眼神一飄,辛西德用開玩笑的語氣回答︰「我們拯救世界去了。」
這話說的其實不假,如果鬼蛛夫人沒有被他們消滅,而是繼續潛伏在這個世界。傷好之後,她毋庸置疑會不斷寄生,然後瘋狂繁殖蜘蛛怪。
最終造成的下場,估計不會比六翼族的聖城好多少,又是一出震驚全宇宙的慘劇。
北原保證道︰「正式公演那天,我們保證到場。」
誰知,阿麥假哭的聲音一停,然後神情突然正經,「不,你們還是不要去了,大不了抽時間我單獨表演給你們看。今天王城出了大事,我都听到風聲了,現在滿大街到處都是巡邏的警衛。」
她說到這里,看向並沒有出聲反駁的兩人,知道這兩貨已是囂張到根本懶得掩飾了。
阿麥狠狠吸氣,「現在所有人都在找你們,你們要是再去王城會很危險的!」
北原和辛西德對視一眼,眼中皆染上了笑意,隨後,北原伸手模了模阿麥的頭,「這你就不用擔心了,安心準備你的演出就是,我們等著看呢。」
見北原好像根本沒有把種種潛在的危機放在眼里,阿麥忍不住咬了咬牙。奈何對方神色堅定,于是阿麥只好咽下滿肚子的擔憂、疑慮,跺了跺腳。
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
就這樣過去了幾日。
公演的那一天,也是薩恩族皇儲的成年禮,終于來了。
阿麥天一亮就起床,跟著演出團到處忙活,檢查道具,化妝換裝,確認表演步驟。然後,進入了王城。
清晨霜雪未化,天氣異常寒冷,然而演出團的所有人都目光火熱,雙頰通紅。
瘋狂躍動的心髒,將熾熱的鮮血輸送進他們的四肢百骸,讓他們精神異常亢奮,仿佛有用不完的活力。
「阿麥,演出進行到一半的時候,你有一段一分半鐘的獨舞。在達達他們幾個跳完之後,你從西面的後台,從三號出口走上來。」
「換好你的衣服,記住舞步,就像之前彩排的時候一樣醞釀好你的情緒,想象你是真的在一頭巨龍面前獻舞……」
領班滔滔不絕地拉著阿麥做心理工作,卻突然發現對方的注意力似乎不在這里,「……阿麥!」
「啊?……對不起,您說的我都記住了!」
「……听著。」領班深吸了一口氣,「這場演出非常非常重要,它關系到我們所有人的命運。如果它成功的話,你的故鄉說不定都會迎來轉機。」
「真的?!」
「當然,只要你讓王和皇儲殿下滿意,會有人去開發扶持你的星球的。」不管是為了討好上位者還是別的什麼,這個世界永遠不缺有眼力勁兒的聰明人。
听到領班這麼說,阿麥連忙點了點頭,收回了逡巡四周的視線——她一直在找北原和辛西德,他們兩個人並沒有像之前那樣,跟著演出團混進城。
她出發的時候,兩人還在木屋里,也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
阿麥強行壓下心中的擔憂和失落,把注意力專注在了眼前的演出上。
而此刻的阿麥卻不知道,被她念叨的兩人,早就已經找了個觀看演出的絕佳位置,就等著看她出場呢。
「咦,這是要開始了嗎?」說話的辛西德已經全然恢復了往昔的打扮,他毫不遮掩地一撩披風,從高處俯視而下。
辛西德和北原如今正站在整顆薩恩星王城最高,也最有名的那座鐘樓上。
高達百米的鐘樓頂端,烈烈狂風呼嘯而過,鼓動著兩人的衣袍。
牛仔不得不一手按住帽檐,旁邊的北原曲起一條腿,半倚在鐘樓的一根尖錐形石柱上。
從這個高度往下看,斜前方的大地上,就是即將表演冰上舞的場地。整個場地都被附上了一層光滑的冰晶,就像一面水晶做成的鏡子。
地上的人都成了一個個小點,不管是看台上金尊玉貴的觀眾們,還是表演的人都變得渺小。
但這里一個是萬族世界最頂尖的神槍手,一個是全宇宙最後的龍,視力都不能一般而論。反而,地上的人根本不會料到,這種地方居然還會有人。
這時,下方突然響起了音樂聲,抱著蛋蹲在一邊的炎王打了個響鼻,提醒兩人舞者已經開始一個個登場了。
「你听說過冰上舞的故事嗎?」北原俯瞰大地,突然道。
辛西德一愣,「你是說那個給龍跳舞,然後獲救的故事?阿麥聊天的時候跟我講過一次,怎麼了?」
北原︰「我突然覺得,故事里的那個舞者所跳的那支舞,說不定最初就是由另一頭龍,甚至,就是由他們所遇見的那頭龍,教給他們的。」
辛西德模了模下巴,露出興味的神色,「唔,有趣的解讀。」
北原的唇邊浮現出一絲笑意,「他們也許只是遇見了龍的另一種形態,不知道那個教授他們舞蹈的‘人’是由一頭巨龍所變。而等他們見到巨龍真正的模樣時,又認不出來。」
辛西德恍然,「確實,只有龍才會知道龍最喜歡什麼樣的舞。只是,如果真相真的是這樣,」他面露感慨,「于巨龍而言也許只是悠長生命中一段微不足道的插曲。但于那幫人類來說,卻是終身錯過的遺憾了。」
「有道理。」北原點了點頭,緩緩站起來,「所以,巨龍至少應該讓那位舞者知道,他們曾相遇過。」
這時,空中的背景音樂突然一轉,似乎在暗示著另一段故事的開場。
——阿麥登場了。
只見小女孩一步步從西側的後台走出,迎向那片星光璀璨的舞台,她縴細的身形飽含舞者的堅韌與力量。
她一步步走出漆黑的幕後,像要擺月兌過往所有的跌倒與晦暗,讓全新的人生從這個舞台開始綻放。
與此同時,立于高處的北原緩緩直起身,抬起了右手。
隨後,一個輕微的,幾乎不可听聞的響指發出,融化在了風里,幾乎沒有人听見的。
然而,在響指過後,卻是震天撼地的一聲鐘鳴。
辛西德瞠目結舌地感受著腳下鐘樓的震動。
無形的聲波從這里層層擴散出去,像從千年前傳達到此處的一聲長吟,悠遠遼闊,響徹天地。
這一刻,不管是他,亦或是地面看台上,齊齊抬頭的觀眾們,都無比清晰地意識到——
沉寂了千年的龍敲鐘,響了。
而這一刻,正是阿麥低頭,行她在跳舞前的第一致敬禮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