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景的消息來自于馬林滔為了保命透露的。
他這幾年被賀辭東打壓得連東城都回不了。就算仰仗著岑戴文, 也不敢完全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壓上去。
岑景順著他提供的東西,倒是知道了不少事。
岑景原本不想多管閑事,在岑戴文這件事上, 他跟賀辭東的目的也並不沖突。
但是他這人欠不得人人情。
他不想仔細探究賀辭東幫他的動機, 就如同, 他只會把自己到了最後突然改變主意,將消息提供給賀辭東這件事簡單當成再一次對雙方都有利的選擇。
碼頭的混亂響起在一聲痛苦的哀嚎聲中。
有個黑衣人被敲斷了一條腿。
原本赤手空拳悶聲的肉搏交戰中, 一下子浸染了嗜血的暴|力。
岑戴文手里的那把刀就抵在岑景的後腰上。
兩個人站在甲板的邊緣,後面就是鐵索,鐵索下的海面在黑夜里看來有種能吞噬一切的感覺。
岑景的外套掉在幾米開外的地上。
刀尖戳破了他的襯衣,帶了一點尖銳的刺痛。
岑戴文就咬牙在耳後說︰「你們串通好的?」
「那倒沒有。」岑景聲音平平, 「其實就算我不說, 賀辭東最遲半個小時也會知道。不過這半個小時,足夠你到達藍湖州然後踏上去往東南亞的火車, 我不想就這麼放過你,這個理由你滿意嗎?」
岑戴文的刀又往前抵了抵,開口︰「你就不怕我殺了你?」
「我不懷疑你下手的勇氣。」岑景說︰「但你要真殺了我才是絕了所有後路,不到萬不得已你不會讓自己走到這一步。」
「你倒是了解我。」
岑戴文冷聲,然後轉頭對著他旁邊的一個黑西裝男人問︰「輪渡還有多久到?」
對方看了看表, 用並不流利的普通話說︰「還有五分鐘。」
岑戴文突然松了刀, 將岑景把前面一推。
對剛剛的人說︰「看緊他, 等會一起帶上船。」
岑景被人反剪著手。
風吹得他有些發冷。
實際上估計還沒有五分鐘,碼頭的不遠處就開來一艘載客量至少上百人的兩層輪渡。
岑戴文看著面前躺倒一地的人, 卻沒有第一時間動身。
他在等,等的是什麼,岑景也知道。
一分鐘,兩分鐘……
岑戴文看向岑景, 嘴角抽了抽說︰「看來我還是高估了你在賀辭東眼里的分量,對賀辭東來說,還是生意重要。」
岑景回望過去︰「我很早就說過,他是他,我是我。」
誰規定賀辭東本人一定會出現。
「我原本以為憑你現在這張臉又處處幫他,怎麼也該有點地位了。」岑戴文隨即點點頭,「也對,姚聞予都還活著呢,怎麼著也輪不上你。」
岑景無動于衷,他決定把消息提前透給賀辭東,切斷岑戴文後路的時候。
就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
岑戴文示意留下一部分人清理現場,剩下的人上輪渡。
岑景被人推上去。
輪渡在黑夜里駛離碼頭,往前而去。
他被關在了最底層的一個雜物間里。
沒有燈光,只有海面上升起的月光從頂上的窗口照進來幾縷光線。岑景往周圍掃了一圈,里面東西不多,都是些破爛桌椅。
他手被綁了,就用的船上那種很粗的麻繩,不過繩結很松。
岑景掙開的同時,人已經到了門邊。
外面很安靜,岑景剛試探推開門的那瞬間,就有人先一步推門進來。
一只胳膊反繞上來套住岑景的肩膀,另一只捂著他的嘴將他又拖了進去,關門,帶離,一氣呵成。
岑景從人靠近的瞬間就知道了來人是誰,倒也沒刻意掙月兌,直到身後的人開口道︰「這種境地了還一個人往外闖,嫌命長?」
聲音就在耳後,又低又近。
岑景拿開他的手,回身挑眉︰「不是你讓人暗示我別反抗跟著上來的?」
給岑景遞話的那個人就是在碼頭上岑戴文問輪渡幾點到的那個,人明面上听著岑戴文的話,背地里可滿口都是賀先生說。
他手上的繩子也是那人綁的。
岑景借著窗口的光線,才有機會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
賀辭東沒有了往日冷漠的那副樣子,估計剛剛跟人打斗過,黑襯衣解開兩顆,挽起袖子的手肘上有紅痕,呼吸也比平常重。
尤其是一雙眼楮,又深又黑。
仿佛這樣的黑夜才是他游刃有余的地方,他能悄無聲息模上船,還能來到這里。
「你到底想干什麼?」岑景揉了揉自己的手腕,抬眸問他。
賀辭東退開,打開門再次確認是否有人,然後才道︰「交易的貨的確在藍湖州,但是接頭的人卻沒在。今天晚上岑戴文一定會跟對方踫頭,碼頭上太危險,只能讓你先跟著上來。」
岑景對此並沒有異議。
其實就像岑戴文所說,他從一開始就沒抱著賀辭東會拿他比其他事更重要的想法。
更沒期待過他本人會在這里出現。
雖然他其實一直都在。
岑景說︰「實際上我讓鐘子良通知警方了。」
賀辭東抱著手往牆壁上一靠,挑眉︰「這種事你交給誰不好,你放心交給他?」
岑景嘴角抽搐,「這話你當面跟他說?」
賀辭東嘴角微勾,搖頭。
然後他看向岑景,說︰「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我們跟岑戴文不同,避開警方只是嫌麻煩,不代表正在犯法。」
岑景放下手,走到角落里拖了一張凳子出來,「不用跟我解釋,我只是說我自己做了些什麼,至于你自己的事情要怎麼解決,那是你的事。」
賀辭東就靠在那兒,看著他動作。
眼前的人樣子有些狼狽,臉上甚至不知道什麼時候染上了一抹灰。
但每一個動作和表情還是他所熟悉的那個人。
只有這個人才會這麼愛恨分明,別人找了麻煩,勢必親手讓人還回來。也只有聰明如他,猜到了他們就在周圍,關鍵時候還敢孤注一擲。
也是這個人,灑月兌說不可能,就能肆無忌憚跟他接吻,臨到頭了也學不會求人、
賀辭東第一次對一個人產生了頭疼的感覺。
他捻了捻手指,突然覺得自己戒斷很久的煙癮有復發的趨勢。
有的東西沾上了就戒不掉,有的人反復說服自己,卻還是被影響。
眼前這個人,就像是他戒斷的煙。
在某一個瞬間點再次沾染。
以後的每一次見面,接觸,欲念也就不斷疊加。
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影響究竟有多大,理由又來自哪兒。
賀辭東以前覺得他清楚。
因為一個小孩兒的影子伴隨他很多年,在每一個失眠的夜,每一條看不到盡頭的路,每一次踏進絕地不知是前行還是回頭的時刻,他都被影響著。
一直到成年,他見到姚聞予。
他在另一個明顯比自己脆弱,甚至需要依附自己仿佛才能存活的這樣一個人身上,卻總和記憶中能想起來的那個影子有種錯裂感。
這樣的斷層歸結起來是時間導致的結果。
他接受得很輕易,並且沒覺得有什麼難。
直到此時此刻,賀辭東突然有了新的感受。
眼前這個人出現的時機並不恰當,從一開始對他天翻地覆轉變的懷疑,一直到現在。賀辭東知道,對于這個人,他遠沒有自己所理解的那麼無動于衷。
很多行為已經成了意識主宰,而不是理性支配。
更致命的是,他在放任自己跟隨這樣的意識不斷沉淪。
不止一次了。
並且還在不斷出現。
畢竟他作為「時渡」老板,對于那麼多人用一年多的心血想要拓開的東亞市場,他不應該允許這當中有一絲一毫的差錯。
他應該在最初就放任他自生自滅,應該在他用吻試探他的時候將人推開,應該一開始就阻止他參與進這件事當中來。
可是他都沒有。
岑景發現賀辭東盯著自己很久都沒有說話。
在凳子上坐下的同時,隨口問他︰「在想什麼?」
「在想該拿你怎麼辦。」賀辭東平靜道。
岑景抬頭掃了他一眼,「不用管我,上了岸你們做你們該做的,我不參與。」
賀辭東也沒跟他解釋。
而是問︰「對岑戴文,你原本一開始是怎麼打算的?」
「兩種結果,勞改,要麼拿著錢亡命天涯的滋味應該也不錯。」岑景的背貼上椅子才發覺痛,他往前移了一點,接著說︰「不過我後來你發現你說的話沒錯,他真要出去了才是如魚得水,所以我阻止了。」
賀辭東察覺到他細微的動作,腳在後面的牆上一蹬,朝他走過來。
一邊道︰「目前他出不去。」
一邊示意他轉個身。
岑景側了一下,然後賀辭東就看見了他後腰被血濡濕的那一塊巴掌大的地方。
即使是暗夜里,因為岑景的里面的襯衣是白色的,所以非常明顯。
賀辭東擰眉,問他︰「一直在流血你都沒發現?」
「猜到了。」岑景轉回去,「不過也就戳破了一點口子,問題不大。」
賀辭東的視線又掃到了岑景的手。
麻繩磨紅的印子還沒有消失,掌心是上次馬洪滔那次留下的傷口,也沒有好全。
這個人怎麼就一直在受傷,不是受傷就是高燒生病,還有很嚴重的胃病。
所以等他自己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皺著眉撫上了岑景的額頭。
岑景因為這突如其來的動作怔了兩秒,仰頭看著這人。
賀辭東垂眸︰「傷口容易伴隨著炎癥,有沒有感覺到發熱?」
「那倒沒有。」岑景說。
其實他還真不敢保證,畢竟這種天氣本就已經算冷了,他的外套還丟在碼頭上。穿著襯衫吹了半晚上,還被刀尖戳了道口子。
岑景偏頭避開賀辭東的手,說︰「就我們現在這仿佛偷|渡的窮苦環境,只能勞煩賀總跟我一起祈禱我這身體能堅強一點了。」
賀辭東看了看他,「待這兒別動,這一層的人已經換過了,暫時不會有人下來。」
「你要上去?」岑景挑眉問。
上面可都是岑戴文的人。
賀辭東嗯了聲,然後直接出去了。
這趟航行目的地岑景沒問賀辭東,但如果凌晨能到,也出不了東城多遠。
他原本以為賀辭東是出去交代布置什麼了。
結果不到半個小時他再次回來。
他反手關上門,第一句話就是,「把衣服月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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