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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混賬憨子, 啃老子的嘴皮子作甚?

項羽突發制人,呂布大睜著雙目,足足愣了數十息的功夫。

直到嘴皮子被人生疏地啃了個遍, 兩瓣都是濕漉漉又紅彤彤的, 牙關也差點被蠻橫頂開時, 他才猛然反應過來。

——這混賬瘋子, 竟連老子的嘴皮子也敢啃!

他既震驚又氣惱, 白皙的面龐一下漲得通紅,同時用足了十成力開始掙扎!

項羽卻一早防著他的抵抗,一雙手始終跟鐵鉗般將他腕子處卡得死緊, 由薄銀甲裹著的胸膛猛力壓著,膝頭更如釘子般深深抵著他兩條長腿間的空隙。

這會兒便佔盡了力氣上更勝一籌、又搶了地利的便宜。

饒是呂布一身氣力也是遠勝常人的大, 此刻竟也如牯牛入井般, 賣力撲騰一陣,卻絲毫未能動搖那如山般壓堵在自己跟前的怪力莽夫!

且他掙扎時越是使力,壓著他胸口的那具鐵石般結實的身軀也就朝前擠得越緊,直叫他氣都快喘不上來。

見愛將那雙明亮虎眸忽露凶光, 見四肢被制掙月兌不開, 索性面子也不要了,作勢就要張嘴咬來。

自始至終除呼吸急促了些外, 面上一直毫無表情的項羽, 才驟然松了制掣, 朝後退開兩步, 硬邦邦道︰「奉先可知其中緣由了?」

呂布警惕地蹦開快十步遠,聞言眉頭擰緊, 難以置信地瞪向他。

若非嘴皮剛被這粗魯莽漢毫無章法地啃過一通, 這會兒還腫痛得厲害……

就憨子這神態自若地反問的架勢, 他都快懷疑方才那場來得莫名其妙的爆發,不過是自己荒謬的夢境一場了!

「你……」

面對這一臉油鹽不進的憨帝,呂布嘴唇還痛著,叫他又氣又臊,全然亂了陣腳。

他看緊自己顏面,不願聲張,免得引來未走太遠的一干親衛。

可面對這胡攪的混賬莽夫,他哪兒還願喚‘陛下’!

況且他也著實想不明白,項羽如今為坐擁天下的楚帝,非是當初軍旅中無近身的難耐,萬千美人唾手可得。

——怎獨盯著老子動歪心思!

呂布內心悲憤。

他是做夢也不敢想,這憨子之所以待他獨一無二的好,圖的不僅是他這身萬人敵的飛將本事,竟還悄然饞上了他這英俊瀟灑的皮相!

直娘賊!重瞳混賬!

項羽一聲不吭,好似氣定神閑。

卻無人知曉他此刻心跳如擂鼓,耳朵尖更是紅而滾燙。

他那重瞳一直靜靜地凝視著愛將,見愛將面色變幻莫測,忽眼珠子一轉,瞥向玉獅時,立馬就猜到了愛將在打甚麼主意。

遂淡淡道︰「奉先可知重耳與介子推之事?」

呂布臉色一黑,心里大罵。

——這憨子剛干了那畜牲事,竟還有臉威脅起他來了!

他實也清楚,這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若是皇帝鐵了心要逮他回來,那他縱逃到天涯海角,也是無用。

除非一輩子不出那深山老林……否則,遲早是要被逮住的。

即便一般人困不住他,也夠叫他煩不勝煩。

呂布越想越氣不打一處來,氣勢洶洶道︰「你待要如何!」

項羽卻不答。

他目光沉靜,默然注視著呂布,執著再問︰「奉先可知其中緣由了?」

還問?

呂布惱得暗暗磨牙,只覺蓄勢已久的一拳,硬生生地打在了一團棉絮上。

他微眯著眼,手指關節捏得「 啪」作響,凶神惡煞地盯著項羽,不發一言。

見愛將仍氣惱著不肯搭腔,項羽非但未覺冒犯,甚至發自內心地微微一笑。

他深深地注視著呂布,低聲念道︰「心幾煩而不絕兮……心悅君兮,君不知。」

呂布听了這番剖白,本有萬千思緒翻涌的胸腔里,心尖莫名一顫。

只那般來得莫名的悸動,很快被滔滔羞惱所取締了。

他看這憨子鬼迷心竅、竟還不知悔改的頑固模樣,當場心頭火氣。

他向來是個行動先于理智的,當場就暴跳著撲了上去,吼道︰「老子不知個甚麼?分明是你不曉老子這拳頭的厲害!」

一個死到臨頭都要唱‘虞兮虞兮奈若何’的,竟敢在這對他花言巧語,莫不當他是傻子!

話音未落,他就敏捷而凶猛地撲沖上去,一下將不知廉恥地在此大放厥詞的項羽給摁倒在地,毫不客氣地飽以老拳!

項羽猝不及防被撲倒在地,吃了兩記重拳後,卻是眼楮一亮。

他不怒反笑,當即與呂布扭打起來。

他不似呂布,非是氣血上涌的莽撞突襲,卻穩在一身神力與皮實肉厚上。

就如上回于齊地軍帳中那般,二頭猛虎奮力互搏,幾乎毫無章法地翻滾到了一起。

一會兒是呂布在上頭,拳拳生風,好似要拼個你死我活;一會兒是項羽在上頭,狼狽躲閃間,下下欲擒腕子。

拳拳凶蠻狠厲,非是到肉,便是傷筋動骨。

這二虎相斗的驚天陣仗,直嚇得兩匹馬兒竄到一邊,破天荒地盡釋前嫌,呆滯地湊到一塊兒觀望。

幾乎就在二人貼身纏斗起的瞬間,被呂布那失了克制的雷霆一吼所驚動的親衛們,也再站不住了。

楚兵們紛紛尋聲趕來,其中來得最快的,自是方被項羽屏退的那二人。

當看到他們遍尋不到的呂將軍,竟不知何時露了面,還又凶暴地與陛下扭打到了一起時……二人那叫一個瞠目結舌,難以置信地呆滯當場,全然想不起前去護駕。

呂布已是氣紅了眼,對外頭目光的不管不顧,豁出去一身傷,也要揍這混賬幾拳。

項羽吃力應付著他的瘋狂攻擊,亦無暇抬頭,只沉聲喝道︰「都給朕退下!」

「喏!」

听出那口吻中的不悅之意,二人心中一凜,趕緊退開。

不僅他們得火速退下,還得識趣地守著周圍,省得陸續趕來的其他人又擾了陛下受呂將軍的武諫。

只是怎呂將軍甫一出現,就對陛下武諫上了?

腦海中還不住回放著方才那驚心動魄的一幕,二人悄然對視一眼,具在對方眼中看到了深重的欽佩之意。

這天底下,既有那能耐,又有那膽略對大王行武諫之舉,甚至還梅開二度的……

決計只有這位最了不得的呂將軍了。

呂布哪里知曉,自己怒而暴打項羽的舉動,竟被一群憨兵給曲解成了武諫。

他眼中此刻只剩這憨子,即使那張英俊臉龐已被他揍得有好幾處烏青,猶不覺解氣,還要奮力激斗。

然這回的戰果,竟還不比上回。

上回纏斗,雖也起于氣急攻心,但到底在吃了力氣上不敵對方的虧後,不得不轉而用起技巧應對。

因而乍一看去,拳腳間竟能打個旗鼓相當,不相伯仲。

這次他卻自始至終被邪火沖昏了頭腦,哪還記得揚長避短?

一頓毫無章法的亂拳下去,雖先打了項羽個措手不及,但他也很快被耗盡精力,最終氣喘吁吁,力竭地躺在被二人弄得亂糟糟的地上。

項羽自知理虧,任他揍實了幾拳後,才以防御為主。

見呂布終于沒了力氣,他遂翻身壓上,一回生二回熟地將愛將的那肌肉還在不住纏斗的腕子扣死了。

呂布自知亂打必然不是力大無窮的憨子對手,這會兒腦子清醒些後,倒是奇跡般心平氣和了幾分。

他還急喘著氣,胸口劇烈起伏著,四肢暫提不起力氣,縱被制住了也只懶洋洋地眯著眼,眸中光芒閃爍。

項羽居高臨下地緊盯著他看,重瞳暗沉,薄唇緊抿。

呂布則注意到,別看項羽看似鼻青臉腫的狼狽,氣息全然稱不上紊亂,可見尚有不少余力。

這天殺的怪力莽夫!

呂布不僅身上發疼,腦殼更痛得厲害。

跑也跑不掉,打也打不過,講理這人還不肯听……他堂堂呂溫侯,除白門樓那日外,竟又能遇上這般倒霉的一日!

他內心愁緒萬千,項羽亦是若有所思,忽道︰「朕本無意取天下。」

這沒頭沒腦的一句,登時喚回呂布神思。

他滿臉莫名其妙地看向突發此言的項羽,懷疑對方未被自己揍清醒,怕是更傻了。

孰料項羽下一句便是︰「蓋因從奉先之諫。」

呂布圓瞪雙眼,當場被這理直氣壯所震驚!

他娘的,他可算明白,這憨子乍提這茬,是想表達個得了便宜還賣乖的意思了!

形式比人強,他艱難忍下破口大罵的沖動,雙目卻還怒得快要噴出火來︰「為打下這天下來,老子費了那般大功夫——」

听他滿嘴不敬的‘老子’,項羽卻連眉頭也未皺一下,淡淡打斷道︰「既奉先功高勞苦,現大業既成,卻分文不取兀自遠走,豈非愚不可及?」

不防這憨帝在這等著,一方面受制于人,一方面還受這明嘲暗諷,呂布差點沒被氣個七竅生煙。

項羽卻似未注意到他怒火滔滔似的,兀自自言自語道︰「予機不取,有失天和,天必懲之……」

這話正是某日呂布勸他時,不知從哪兒撿著說的。

呂布凶惡地瞪著神游天外、卻還牢牢壓著他不放的項羽,實在快按捺不住破口大罵的沖動。

也因此不慎漏了項羽念著念著,眼底略過一絲微芒。

「予機不取,有失天和。」

看著身下失去抵抗能力的心上人,項羽反復念叨著這句,忽靈光一現。

這話說的,不正對上此時情景麼?

楚營上下皆知,凶名赫赫、威武倨傲的西楚霸王、如今的楚國皇帝項羽,唯獨對一人始終和顏悅色,從諫如流。

于是眼下面對這送上門來的大好時機,項羽欣然從了愛將昔日之諫,重俯身下來,專心致志地將那才剛嘗過的薄唇,溫柔地再嘗了個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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