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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五章 見徐乾,白蛇將產子

夕照山上,游人如織,香客如雲。

來的人既有四周府縣聞訊而來的佛家信徒,也有出門踏青順便過來瞧熱鬧的男男女女,寺廟中悠揚的鐘聲伴隨著寥寥青煙回蕩在夕照山上空,被陣陣佛唱聲一染,讓人越發覺得肅穆、清淨。

來到寺廟前,許宣沒看到法海,只有兩個小沙彌在兩旁迎客。許宣見狀也不多言,也與尋常百姓一般,雙手合十一禮,接過兩柱知客僧遞過的信香,便往寺廟中走去。

剛修好的寺院隱隱彌漫著一股好聞的檀香和桐油的氣息,與鎮江府的金山寺相比,這處寺院無論陳設還是布局就簡單了許多,但佛家廟宇中該有的天王殿、大雄寶殿、觀音閣、藏經樓、方丈室等等殿閣,依舊一應俱全。

許宣在寺廟中逛了一圈,抬眼張望,就見一座在陽光下泛著金光的寶塔雖被觀音閣遮掩,依舊露出了一個尖尖的塔頂,想著應該便是那處了,于是一撩前襟就往那邊走去。

「鐺鐺鐺!」幾聲鑼鼓聲響起,兩隊衙役前面開道,轟開沿途百姓,護著一頂小轎來到寺前停下。

一路小跑有些滿頭大汗的師爺躬身上前撩起轎簾,前面兩個轎夫忙將轎子往下一壓,好方便里面大人下轎。

鄧子安今日穿戴整齊,一身淺綠官袍,脖上套了個方心圓領,頭戴烏紗滿臉倨傲走了出來。

「法海禪師呢?」鄧子安斜眼看了寺前兩個小沙彌,問道。

這兩個小沙彌年紀雖然不大,但也是從鎮江府那邊過來的,在金山上時,莫說一個區區知縣,就是知州也曾見過,都是見過市面的,自然不怎麼將鄧子安放在眼中。

心中雖然有些不喜這縣令在自己面前拿捏姿態,但依舊恭敬有禮地答道︰「方丈如今正在皇妃塔處接待貴客,還請縣尊稍待。」

鄧子安也知道法海不是自己招惹得起的,方才那番姿態不過是做個自家師爺、衙役和周邊百姓看的罷了,總要擺擺譜,才能壓住手下這些衙役和縣中刁民。

只是,如今這時听小沙彌說法海在接待貴客,鄧子安心中不由一亮,心道︰「莫非是梁王府的那位公子?

應當是了,那日梁公子來交代王爺吩咐,法海便陪在一旁,想來錢塘縣能勞動他親自陪同的,也只有那位小爺了。」

想到這里,鄧子安心中不由一熱,似梁王府這種大樹,自然要好生招呼才行,法海這廝分明是個方外之人,怎地梁公子來了也不通知本官,反倒自己好生接待,當真是有些不厚道,枉費自己當初這般痛快就將夕照山的地劃給了你們金山寺,卻不知投桃報李,果然是個賊禿。

心中想著,鄧子安便道︰「既是貴客臨門,本官身為錢塘縣父母官,自然也應當前往陪同,你們前面領路吧。」

听鄧子安說竟是現在就要過去,兩個小沙彌未得法海吩咐,一時不由面面相覷。

他們雖然不懼鄧子安,但也不好當面拂了他面子,好在兩人都是極機靈的,互相換了個眼色,一人忙往寺中通報,另一人則在領著鄧子安往皇妃塔處而去。

新建成的寶塔八面五樓,放眼望去塔身各層都有銅瓦覆蓋,每個轉角都有銅斗拱,飛檐翼懸掛著銅制的風鐸,方才許宣在遠處看到的金光,正是這些銅斗拱、銅風鐸反射過來的。

拾階而上,第一層的台基周圍用一圈漢白玉雕成的欄桿圍住,塔上的匾額被一塊紅綢蓋住,兩條綴著紅繡球的綢布從匾額兩旁垂下,隨風飄動。

許宣看著面前這座莊嚴的寶塔,目光落在那塊匾額上,雖然知道上面寫的是什麼,但不知為何,心中總有一絲希望。

「若是紅布下仍是‘皇妃塔’三字,那便好了。」

許宣心中想著,剛想使個手段撩起紅綢看看下面的字跡,忽然耳畔卻傳來一聲佛號︰「阿彌陀佛,許施主,有禮了!」

許宣回頭望去,就見法海正頭戴僧帽,身披井闌袈裟,一手拿著九環錫杖,單手合十朝自己行了一禮,身旁卻站了一個一襲青衣的落拓公子。

許宣一見此人,心中便是一緊,頭皮一麻,好似見到一個史前巨獸一般,腦海中忽然冒出兩個字︰「徐乾!」

不需法海介紹,許宣已經篤定,面前這人就是青帝化身,徐乾!

心中巨浪翻滾,許宣卻強行鎮定心神,放空思緒,淡淡躬身一禮。在忘川河畔他就已經知道,似朱邪這等修為的大能都有洞察人心的神通,面前這人倘若真是徐乾,自己心中更不能有絲毫雜念,否則若被他洞察了心思,只怕自己那些計劃都要落空。

「禪師,不知這位是?」許宣目光越過法海,落在青衣公子身上。

那位公子笑了笑,說道︰「鎮江府徐乾。」

「果然是他!」許宣心中微微一動,故做一驚,說道︰「徐公子好名字啊,不徐不疾,得之于手而應于心。乾為天,坤為地,公子以徐為名,以坤為地,正似這天道一般,天行有常,循道而不貳。」

徐乾听他這解釋自己名字,心中卻不為所動,他今日來此一為溝通龍脈,二便是算準了許宣會來,也想見見這個白蛇夫婿。

「許公子繆贊了,若說名字,你以為這寶塔該叫何名?」徐乾從袖中伸出一指,指向一旁寶塔,問道。

許宣環視四周,繞著寶塔走了幾步,又蹲模了模地上泥土,起身道︰「此地既是龍盤結入京之處,寶塔既建在龍脈之上,又是皇妃塔的根據,二者都與天家有關,不如就叫做天子塔如何?」

法海見他說出「龍脈」二字,面色不由微微一變,不動聲色看向一旁徐乾。

徐乾「呵呵」一笑,似乎並未將許宣說破龍脈所在放在心上,說道︰「不妥,不妥,天子之名不可擅用,金山寺雖是方外之地,還是要將些規矩才好。」

「徐公子說得是。」法海點頭應是。

許宣忙道︰「既然禪師也覺得天子塔不錯,那便甚好,明日我便讓人送來匾額,讓禪師懸于塔上如何?」

「嗯?」法海一愣,旋即道︰「老衲說的是徐乾徐公子說得甚是,並非說許宣許公子。」

「哦,哦!」許宣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臉頰,說道︰「雙人徐,言午許,二者發音極為相近,禪師以後說清楚些,莫要讓人誤會了。」

法海聞言並不答話,一旁徐乾卻是饒有興趣地看著面前這個白蛇夫婿。

另一邊,錢塘縣許府中,小青忽然一把推開房門,沖里面許嬌容結結巴巴說道︰「李夫人,我……我姐姐,我姐姐她要生孩子了。」

「啊!」許嬌容一驚,手中刺繡落在地上,喜道︰「弟妹她要生了!」

情急之下,小青一把握住許嬌容得手,急道︰「可是我要到哪兒去找穩婆啊?」

「啊……」被她這一扯,許嬌容也有些急了,腦中一片空白,思索片刻才結結巴巴說道︰「你讓我想想,我想想,不急,不急。」

「較近的有兩個,一個是四牌坊的余氏老娘,還有一個……還有一個是城隍山腳下的張老娘!」

小青默記一遍,確認無誤後點頭道︰「好,我現在就去!」

許嬌容見狀,忙道︰「哎,小青啊,你還是留下來照顧弟妹好了,我讓公甫去,他的腳程比較快一些。」

小青道︰「他快不過我的,我比他快!」

說罷,轉身出門,化作一道青芒消失在許嬌容面前。

許嬌容這才想起,小青和自己的弟妹都不是凡人,思忖片刻,忙又去找李公甫。

李公甫听說白素貞要生了,心中也是一喜,但一听許嬌容讓小青找穩婆去了,要他快去夕照山找許宣回來,不由又面露難色。

「找穩婆?不好吧……」

許嬌容不解道︰「找穩婆接生有什麼不好,這是天經地義的事,哪個婦人生產不找穩婆的?」

李公甫想了想,囑咐說道︰「找漢文回來快得很,夕照山雖然遠,但騎馬過去半個時辰就能到,問題是那個穩婆要是真來了,你就陪她在前廳喝茶聊天,別讓他接生啊!」

許嬌容翻了個白眼,怒道︰「你的腦袋長釘子了,把穩婆找到家里來,串門子、閑磕牙,不讓她接生,卻讓弟妹在床上疼?」

「好,好,好,別生氣,別生氣,干脆我跟你說明白算了,省得你跟我鬧。」

李公甫身手在她後背順了順,盡量放緩語氣,壓低聲音,解釋道︰「你想想看,這弟妹,她是個蛇精啊!這事兒你我都知道,萬一她疼得受不了,現出原形來,那不是嚇死人了?

還有……他是蛇,這漢文是人,他萬一生個蛇身人頭,或者是蛇頭人身的,或者是其它什麼奇形怪狀的,那怎麼辦呢?

你再想想,這蛇是生蛋的,萬一下個五、六個蛋來,我們倆看到沒關系,那要是讓那穩婆看到了,傳言出去那不成了笑話嗎?你想,我講得有沒有道理啊!」

許嬌容听他越說越奇怪,心中不由有氣,強壓怒氣,故問道︰「那依你的看法,該怎麼辦呢?」

李公甫踱了兩步,伸出一根手指在空中點了點,煞有介事地說道︰「我的看法啊,干脆由青姑娘來服侍她就夠了,反正她們兩個都是蛇,彼此也不會害怕。

如果生下來是人呢,那當然謝天謝地了,如果生下來的是怪物,就偷偷的把他殺掉。

如果下的是蛋呢,就趕快把他扔掉,這不是干脆得很嗎?」

說到這兒,李公甫覺得自己當真聰明,這麼難搞的事情居然讓自己三兩句就理順了,腦子真是越來越好用了。

頓時眉飛色舞,喜笑顏開,湊到許嬌容面前問道︰「哎,你說對不對啊?」

「對你個頭啊!一派胡言,胡說八道!」

許嬌容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再也壓制不住心中怒火,伸手狠狠在李公甫腰件軟肉處掐了一下,說道︰「弟妹她下凡來報恩,報給咱們幾個蛋?而且還是個人頭蛇身的怪物,有這種事嗎?你這個腦袋不知道怎麼想的,氣都給你氣死了!」

李公甫昂著腦袋望著房梁想了想,喃喃道︰「是啊,好像是不太可能。」

「快去啦,還在這里磨蹭什麼!」許嬌容哭笑不得地在他肩頭推了一下,李公甫這才如夢初醒,疾步跑出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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