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的夜晚冷峻肅然像一座沉重的山,即使是這被遺忘的冷宮也逃不了這樣的壓抑感。
從白天的宮裝了解月兌出來全身都是輕松,但心里卻怎麼也輕松不下來,不知道曉瞳現在怎麼樣、答應過她會回去的、我失言了,高大宮牆悠長的沒有掩藏的地方。米白色長衫、玉冠高束、黑紗蒙面快速在皇宮里穿行,避開所有禁衛軍。打更聲傳來,越來越近,躲在惟香宮長廊的柱子後面,打更人走遠一道黑影在眼前閃過。
我腦袋里的弦瞬間繃緊,是那晚襲擊我和戀晨的黑衣人,他到底是什麼人。看著宮前燈火明亮的惟香宮今晚是安靜的,該不會有什麼事,緊跟著黑衣人身後,繞了半個皇宮,終于停了下來。
‘御書房’看著金晃晃的三個大字,心中唏噓,御書房可是禁地,除了皇帝、其他人都是近者誅。現在是禁衛軍換班時間,前一批剛撤完,後一批沉重的腳步聲沉沉傳來,空氣在近在耳邊的腳步中被一段段踩落地上,驟時風氣,黑衣人乘風破門而入。我臉上的面紗被吹起,長衫衣袖嘩嘩作響。
「何人?」拿著大刀花白鬢發的領頭滄桑低聲吼到閃身飛入敞開大門的御書房。隨後整個御書房就被嚴嚴實實的包圍起來,我躲在石橋下盯著一行人在御書房里來回搜查著,心里不由的擔心起來,我覺得我能認識那個人,只是一種感覺,會是嵐風嗎,除了他我不知道還能有誰。
「將軍,沒有找到人」
「撤」
我松開緊握的手,一直看著御書房的門被關上,松了口氣。
待在橋度下,一個時辰一時辰的過去,後半夜都過去了許久,進去的人還是沒一點動靜,我靜等著,南方的空氣濕氣很大,特別是夜里,盡管現在已近初夏可是夜晚的天氣似乎還停留在細雨潛入夜的曉春,水汽仿佛是從地下升起一半,落在草叢里的裙擺和踩在地面的靴子都被淨濕,站在黑暗里看著淡漠的蠟光下在御書房廊前來回巡視的禁衛軍,宏大的門緊關著好似從沒有人進去過。
這是耐心和毅力支撐的對決,緊張在整個夜里蔓延門里的絕密,門外沉寂的肅然,橋下人野獸一般不安等候。
突然帶領的將軍推開御書房的門,一陣風從房里躍出阻退擋在門前的人步步後退。「有刺客」聲未落,黑衣人就被圍住。
「何人,膽敢夜闖御書房,這可是誅九族之罪。」
黑衣人沉默冷對
「拿下」一聲令下,禁衛軍蜂擁而上,黑衣人徒手以對站下風。現在我也不能清除黑衣人是不是嵐風,只能遠遠觀察。
「你還是束手就擒吧,你逃不走的」打斗聲越來越大,整個皇宮都鬧騰了起來。抓賊聲、抓刺客聲像春雷在漆黑的夜空炸開。黑衣人被潮涌的人包圍的更嚴實。
這樣下去情況不容樂觀,如果真的是嵐風那就糟糕了。握著戀晨給的匕首,飛身上去,手里的匕首在通亮的光下寒光閃爍,雪亮的刀刃如蜻蜓點水般在喉間滑過,未見血出人已倒下,圈外倒下一片但手里匕首依然干淨 亮。黑衣人在圈里緊緊防護沒有月兌身的機會。
「你還有同伙!」領頭的看著圈外倒下的人眉毛緊皺
「將軍,皇上來了」一個小太監跑到過來呼喊。
「什麼?他來做什麼,太危險了。」
我也在心里暗叫不妙,舉起手里的匕首快速向黑衣人移動。等我站在黑衣人身邊時人潮似水一樣淹沒我殺進來的路,果然是皇宮里的禁衛軍,個個不怕死,看到稻秸一般倒下去的人全當了空氣,沒有一個人在意,又或者說他們已經不在能稱為人,黑色的血黏稠而緩慢從喉嚨的刀口處滴在地上,這些禁衛軍怕是早在暗里被養成了毒人,軒轅有一種無血的毒人,這類毒人的特性就是無心無知覺,所有人該有的感情和感覺他們都被抽去,若是被他們咬到不會致死但全身也會無力麻痹一天,我也想他們要這樣的毒人做什麼,好像也沒多大用途,若是在外面見到我也沒什麼好在意的,難以相信會在宮里而且是這樣的堂而皇之,這件事需要好好查查。
看著混亂的人流,我挨著黑衣人,道「跟我走」
黑衣人點頭不語。我飛起踩著人的肩膀往外飛去,黑衣人緊跟其後。
「皇上」
「韓將軍,別讓他們逃了」軒轅朝陽一到就匆忙跑進御書房,冷冷的聲音響起。
韓將軍?難道那花白了頭發的人就是三朝元老韓天羽將軍,難怪他身上的魄力煞人,可我現在無心研究。撇一眼追過來的韓天羽,人影在腳下後退,喧鬧聲不斷。軒轅皇宮我並不熟,能在黑夜里模到的也只有嘟嘟那和冷宮了,在猶豫了一會我朝著冷宮的方向逃去。
冷宮里平靜如水,沒有半點薪火,整個皇宮只有這里還像是人間。
「搜」冷宮的院門被無情的劈開。
「走」黑衣人單聲線的吐出一個字拉著就躍上菩提樹上。
「皇上,這樣不好吧,還是先通知一下茜貴妃吧!」韓天羽在旁小心提醒。
「朕是跟著你來的,現在才說,你不覺得晚了。那個女人也不用管她」軒轅朝陽無情的說著。我的心狠狠的抽了一下,軒轅朝陽就這樣漠視了生了他的女人,要是茜姨听見了不知要怎樣的傷心了。
屋里燈亮起,門被打開,披著外衣散著青絲孤單的站在門邊是一點表情都沒有的茜姨,她或許听見了。「要搜就搜吧,我這里的地方也不大」茜姨淡淡的開口,有點落寞。
軒轅朝陽直徑走過去,不看一眼的越過茜姨踏進屋里。淡黃的蠟光下,茜姨淒楚的勾起嘴角顯得極其絕望,灰色的階梯只留淺色的光在浸染。翻箱倒櫃聲一陣陣傳來。
飛下樹,從屋後繞過直達我暫住最邊的屋子,屋里伸手不見五指,他們一會就要搜過來了,我拽著跟在身後的人向前走,腳踢到床沿,一拉身後的人跌在床上,不是我不擔心在這樣黑的屋子走會撞到什麼,只是在空蕩的只有一張床的屋子里根本就不用擔心還會存在其他雜物。
「別出聲,不然我兩都完了。」我警告著拉開被子蓋住床上的人,散了頭發摘了面紗月兌了衣服連人塞進被子里。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麼要幫這個人,很想問他是不是嵐風,可是我卻不敢開口,若他不是,我還能有這樣的勇氣嗎,我想我會殺了他的。總是這樣害怕結果而不斷逃避,嵐風很早以前就說過我是一個自欺欺人的人,我想也是。
「等等」屋外響起茜姨的聲音「你們不能闖進去,里面可是南王妃。」
「走開」軒轅朝陽不耐煩的推開茜姨,門被無情的撞開,提著燈籠的太監站了一排,黑暗的空間瞬間亮起。
「啊…誰?」我驚嚇的大叫,抓緊被子不斷向床里面靠,滿眼淚水。
「憐兒別怕,有我在。」茜姨心疼得跑過來,可是還沒到床邊就被人攔住。「朝陽,你不能無理,她是戀晨的妻子」茜姨近乎哭泣的對著軒轅朝陽叫。
「不管她是誰的妻子,什麼身份我都要搜」軒轅朝陽話落音,太監就把簾幔拉開,我噙滿淚水的眼對上軒轅朝陽銳利的目光,急忙轉過身背對著他。軒轅朝陽看見絲綢的被子滑落,露著雪白的肩膀和背脊顫抖的背對著他。全室人靜默。雖然這里是冷宮少人人際,但這里用的東西都是很好的,像錦被青花瓷碗,我想這些好都和戀晨有很大的緣故。
我抓著被子的手緊了又緊,听著沉悶的腳步身越來越近,我連呼吸都停止了,他不會真的過來了吧,為了防止他們懷疑我可是真的什麼都沒穿呀。天呀,怎麼辦,我暗叫。空氣凝結成塊,擋住鼻子無法呼吸,我張張嘴想呼吸,可是張著的嘴頃時也被凝注的空氣堵住。牆面上投射著的人影伸出手臂,我閉上眼楮等著被撕碎。
「朝陽…」茜姨驚叫
‘啪’同時一聲清脆的響聲在寂寞的在夜里游蕩開來。我詫異的回過頭看著陰著臉的軒轅朝陽呆若木雞。一邊拉著簾幔的太監捂著臉倒在地上,另一邊的太監丟開手里的簾幔跌跪在地上不住的顫抖重復著「奴才該死,皇上饒命,奴才該死,皇上饒命」
簾幔落下擋住外面視線模糊一片。
「其他地方給朕仔細的搜,朕就不信他們還會遁地不成」軒轅朝陽氣憤的對著全屋人吼
茜姨哭泣著「朝陽,出了什麼事,你不能和我說嗎?」
「皇上,那兩個人輕功了得,可能已經躲到別的地方去了」韓天羽走上來小聲的說。
「給朕調派御林軍,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把他們找到。」軒轅朝陽不理茜姨直接向旁邊的韓天羽命令
「是」
在一目了然的屋子里兜了兩圈,一群人跟著軒轅朝陽走出屋子,頓時屋里又恢復寂靜的黑暗。茜姨依舊站在床邊。我知道茜姨一定很難過,可是這樣的傷痛沒人能代替和安慰。沉甸甸的夜注定不會再安寧。被子里的人欲要探出頭來,即使沒有光亮我也害怕被人發現、又把他按進被子里,突然腰被人緊緊的抱住,一張清涼的臉貼在胸口上,溫度隔著衣服不斷上升,頓時心跳到了喉嚨處,手心冒汗,本來假裝的顫抖變成了真的哆嗦。
「茜姨」我顫抖著聲音低聲呼喚
沒有回聲,只有一個黑影跑出門,在階梯下攔住人群。
「朝陽」茜姨對著軒轅朝陽問「我做錯了什麼,你要這樣對我,你到底狠我什麼?我是你親娘」
容忍到極限的茜姨終于要爆發,風沒命的一陣陣猛吹,安靜里樹葉聲嘩然,片刻沉默
「朕的母後是惟香皇後」軒轅朝陽冷著聲淡淡的說。
「你是被你父皇抱給那個女人的」茜姨堅硬的語氣突然低沉下去,帶著委屈和不甘。
「哼,別再胡說八道了,父皇念在你照顧朕的份上才給了你免死金牌,不然你也不會活到今天」軒轅朝陽推開茜姨向前走。
「軒轅朝陽」茜姨又跑上去攔住他們,用盡所有力氣的喊叫「軒轅朝陽,你是我韓茜琪的兒子」
「瘋子」軒轅朝陽再也沒有耐心的推倒擋在眼前不知死活的女人。
茜姨半跪在地方恫哭著
「小茜…」韓天羽蹲下來欲言又止。
「爹,當初我該听你的話,不該一廂情願的跟著明晨,他眼里和心上都只有她而已。即使他死了,我還是放不下;即使我的兒子不認我喊著別人叫娘,我還是放不下;即使被爹被明晨被朝陽憎恨,我還是放不下;即使我丟下暗諦殿也只換來一個茜貴妃這個頭餃而已。他從來,從來沒有正眼看過我,即使這樣我也還是丟不下;即使他任由別人陷害我又奪走我的兒子,可是我還是不能放下他」茜姨默默頭低到地面上抽泣。
「小茜,早知如此何必當初」韓天羽蒼老的嘆氣著站了起來,踱步向院外走去。
「哈哈…」沒有星光的空寂,回響著茜姨悲愴的笑聲。
愛恨情仇全雜亂成一團,全是言不清道不明糾結和無奈伴著傷痕累累的身心,就連哭泣都成了多余的情緒。許久,這本就被人遺忘的地方和人在吵鬧之後終回歸平靜。
可是,盯著壓在我上面的黑衣人冷聲「走開」
黑衣人依然沉默的和我對視,手和腳都被眼前的男人按住動彈不等。我現在可以肯定這個人不是嵐風,但是現在知道已經晚了。
「我可是南王妃,我救了你,你別亂來」
「哦!」又是單音節的回答,我懷疑他說話是不是只在三字以內,現在的情況倒像我欠他東西似的。
「現在全皇宮都在搜查你,如果我現在喊一聲,你逃不掉的」
「是我們」男人沒臉沒皮的帶上‘們‘
「哼,我要說你闖進來的,他們是相信你還是他們的南王妃呢」我冷哼
男人底下頭把蒙著面的臉埋在我的頸脖里許久才放開我默默走下床不言語的看著我,我被看的實在別扭,撇開目光索性閉上眼,無邊的暗夜,流動的空氣,屋外蟲鳴,席卷而來的困意,不知何時自己竟然毫無察覺的睡著。夢里一抹虹影飄然懸崖上,琴聲帶著紅鸞花瓣圍繞著我,怎麼都看不清彈琴人是誰,但這個夢里沒有掠殺,只有琴聲悠揚。
潔亮的晨光從空空架起的窗外投進來,一睜開眼便對上戀晨那比渙散的陽光還要柔和的目光。戀晨伸出修長的手掌輕輕撫模我的臉,道歉的說「昨晚你受委屈了」
我盯著他驀然著,忽然想起昨晚的男人,我下意識的起身環顧四周,空落落的什麼也沒有。
「你先穿衣服…我出去等你」戀晨猛的站起來緋紅了臉、背對著我,語調不平的說。
「哦」看著他走出門,低頭看著露出的膀腕才想起昨晚沒來得及穿衣服就睡著了。
流溢在房間里的光線明亮的連塵埃揚起都看的清清楚楚。有時候明明那麼清楚卻又不斷惹人逃避,有時候我能懂得那些不被理解又無理的執意、像軒轅朝陽,曾今歡少問過我‘若你的母親還活著,你會想見她嗎?’我當時回答他說「在我八歲時她就死了」。當然只是我自己這麼想,對于我來說卻是如此,十幾年來我不曾過問過她只當她早是個死人,她亦沒有找過我,這樣兩個人的存在早就失去了任何意義,沒有任何牽掛,所以活著或是死了都沒有太多的意義。人,在不斷的尋找里執著,又總是在執著里受傷,茜姨,軒轅朝陽還有我,但誰人不是呢。
最後也只剩一聲嘆而已。